当军机大臣商议解救代宗之法时,八百里加急传来噩耗,代宗薨了。
十万大军屯兵边境,蓄势待发。乌桓国主惶恐不安,他们好吃好喝的供着代宗,就想议和多拿些好处,谁知突然就...凉了?他深知篓子捅大了,自己的兵力与中原王朝相比,不值一提,于是送来求和书,并斩杀俘虏代宗的将军,以表诚意。
太傅府后院,湖心水榭中。
“国不可一日无君!”张司徒笑着对帝释天说道。
帝释天颔首,因贾皇后专横善妒,多年来后宫其他嫔妃的孩子,要么惨死腹中,要么无故夭折。代宗唯有一子,贾皇后所出,时年三岁,这个懵懂无知的孩童,被命运不断推着向前。
“少帝继位之后,老夫联合群臣,推太傅为帝师,有太傅这般品行端正,才识过人的师傅,少帝必成为一代明君。”
“半山过誉了,我一人岂能成事,少帝之未来须半山及一众贤臣共同辅佐。”
张司徒低低笑了一声,“只是眼下,还有许多事需要我们处理。”
帝释天并不言语,越过张司徒,负手而立,抬头望向天空浓密的乌云。
雷声滚动,闪电撕破乌云,大雨磅礴而至。
宣政殿内,霍太后拿出密诏,自称是代宗赴辽东前留下的,若遭遇不测,幼子继位后,封太尉霍胜为大司马。
一道道惊雷劈下,照得室内忽明忽暗。
臣子们面面相觑,若真如此,霍胜可是位极人臣,越过太傅,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一些人当即明白密诏是假,在场为官者,与帝释天交好的不在少数,按耐不住想为太傅鸣不平,帝释天眼神示意阻止了。
少帝继位,霍家一时间风头无两。
下朝后,帝释天在轿子中假寐,忽然轿子停住,护卫来报,前方是大司马的轿子,他的护卫让街上一切人等避让,帝释天摆手示意那便退让。
护卫不平的说:“刚当上大司马就这般跋扈,目中无人,太傅,他这分明是故意给您难堪!”
帝释天垂眸,淡淡道:“不与他争这一时长短。”
一日,帝释天正教少帝习字,贾皇后哭天喊地冲入殿内,扑通一声跪下,求帝释天救他们孤儿寡母一命。
贾皇后哭着说道:“自从霍胜当了大司马,提拔了霍家众多男丁,太皇太后多次命令本宫,帝师之位换霍家二郎来,本宫不允,大司马出言不逊道,本宫不从,他必容不下,现下便联合群臣请命,要废了本宫的太后之位!”
帝释天面无表情的翻阅案上奏折,走来扶起贾皇后,“太后所说的,可是这些联名情愿的折子?”
贾皇后停止抽噎,点头说是。
帝释天笑道:“臣倒有一法子,能解太后燃眉之急。”
第二日,贾皇后心腹连夜往北方送出一封密信。
赵王收到信大惊,马上召集幕僚商讨。
赵王其人,乃成宗胞弟,代宗之叔,诸位藩王中实力最强者。
密信中,贾皇后写道,代宗生前密诏写的乃是封赵王为摄政王,霍胜为大司马,霍胜怕被分权,瞒下密诏,而之前颁布的,乃是霍胜假造的。
赵王眉头皱成一个川字,暗恨霍胜独揽大权,也怕起兵讨不了好。
幕僚中的智囊柳先生道:“王上,您反或不反,霍胜都容不下您,待他权势更盛,必向您发难,岂不闻怀璧其罪?”
赵王始终没有说话,眉头越皱越紧,迷惘、愤怒、憧憬......诸多情绪在脸上表露。沉静良久,他终于平静下来,眉头已然松开,瞪大的眼睛恢复到平日威严的模样,那便反!
他召来暗卫,让其送信给楚王,共商大事。
柳先生含笑退下,夜晚,他于纸条写下【事成】,召来一只白鸽,将小片纸张绑在白鸽脚上,看着南飞的鸽子笑得意味不明。
很快,赵王与楚王在荆州汇合,二人以清君侧的名义起兵,一路势如破竹。
他们攻入京城,围住霍府,将府中人屠杀殆尽,太皇太后霍氏被幽禁于别苑。
宣政殿,坐在少帝身后的贾皇后笑得春风得意,封赵王为摄政王,她贾家的父兄加官进爵,唯独忘了当初给她献计的太傅。
楚王返回封地后,终日闷闷不乐,借酒消愁。
阿修罗来访时,看到的便是月下饮酒,醉醺醺的楚王。
“七哥,何必为此事伤怀。”
“我与赵王起兵,诛杀了霍氏,他当了摄政王,我呢?赏赐些金银就把我打发回封地,我心里苦啊九弟!”
阿修罗斟了一杯酒,自顾喝下,“所以当初你们起兵,七哥虽叫上我,我却不愿参与。如若没出力,便无妨。可如七哥,拼上家底助他,却被过河拆桥,我心中肯定是恨的,如此光景,我真是替七哥不值!”
楚王听完,眼中血丝密布,砸了杯子,径直举起酒壶仰头灌下。
六月,京中百姓嚼舌根都是摄政王与国舅贾光的事。
先是田庄上,贾家的佃农说赵王的庄子上的人截了他们的水源,两个庄子的佃农推搡,发生械斗,折了几条人命。
接着赵王三子赌坊连输万两,骂庄家出老千,坑自己银两,两方争执,赵王三子被打伤,赌坊是贾家远亲所开。
然后便到了重头戏,一日早朝,摄政王赵王,向国舅贾光发难,扣了数顶帽子,问责之后将人拉下去,执庭杖十下,国舅被打成重伤。
“欺人太甚!真是欺人太甚!!!”贾皇后咬牙切齿的骂道,她怒气冲冲的在宫中来回踱步。这赵王,刚开始谦逊恭谨,然后越发跋扈,跟霍胜有过之无不及。此前贾皇后侄子的官职就是被他革了。
想到这,贾皇后愤怒的拍桌角,绝不能再放任他如此!她旧计重施,以少帝的名义下密诏,让楚王杀了赵王。
对危险浑然不觉的赵王,正与交好的世家子弟于京郊山上狩猎。
熟知其行踪的楚王突然杀出,这两年他恨得夜不能寐,今天终于一雪前耻,想到这,他笑得嗜血,往赵王心口捅了一刀,血流如注,赵王已经不能言语。楚王仍嫌不足,在其身上又补了几刀。
第二日清晨,他昂首阔步进京,心想这下该到自己位极人臣了,午时贾皇后派人召楚王进宫。
楚王穿衣打扮妥当,一脸志在必得,独自一人往宫中去。
哪知他刚入宫,在甬道里,四下出现一排排弓箭手,朝他乱箭齐发,咽气前,他看到贾皇后越过弓箭手的身影,脸上尽是得意的笑。
“为什么?”
贾皇后笑得阴毒:“楚王伪造密诏,杀害摄政王及武安侯,本宫奉旨将其拿下!”
楚王怒目圆瞪,可叹自己临终之刻才知道被利用了。
“你这毒妇!”
他捂住心口挣扎要扑向贾皇后,潦倒几步便倒下咽了气。
贾皇后嫌恶的看着尸身,“我怎会允许你们一而再再而三的爬到我头上?!”
终年不见阳光的天牢中,囚禁已久的前太子突然仰头大笑,骇人的笑声响彻牢狱。随后他默不作声的给一旁的小吏使了个眼色,小吏会意,悄无声息的离开。
千里之外的成都王收到前太子密信,以斩妖后正朝纲的名义起兵。
太原王、长沙王随之起兵,三人檄文:【太后贾氏,秽乱宫闱,祸乱江山,设计残害皇室宗亲赵王楚王,外戚贾光专权,把持朝政,国将不国,一抔之土未干,六尺之孤何托,今日共立勤王之勋,同指山河】
三王兵马在平阳郡汇合,同仇敌忾之时,传国玉玺不翼而飞。长沙王听到消息称,玉玺到了太原王手里,他私下找成都王商议。
“八哥,若玉玺真在皇叔手里,该当如何?”
成都王沉吟,“现下还不确定,若是因风言风语反目,岂不是中了敌人的离间计?不能轻易冤枉了皇叔。”
“可若是真在他那,事成之后,那老匹夫会不会谋夺龙位,卸磨杀驴?”
“十弟说得不无道理,我们试探一番。”
晚间三王宴饮,成都王长沙王轮番试探,太原王言辞闪躲。散去后,太原王立刻带兵往东,夺取了梁县城池,闭门不出。
成都王、长沙王气急败坏,驻兵在梁县周围,不过梁县易守难攻,粮草充足,一时间双方僵持不下。
水榭中,帝释天与张司徒端坐两边,下着棋。
司徒执黑子落下,“小友,你说如今僵局,该如何破?”
帝释天手中揣摩白子,“呵呵,可听过二桃杀三士?静待其变即可。”
“经过这次乱局,外戚与藩王中的能者,基本尽除,你蛰伏甚久,如今就快愿成了。”司徒感叹说,他面色忽变严肃:“不过,汝南王全无动静,我听闻小友与他相交甚深,有什么看法?”
帝释天正色道:“半山不必试探,我的心绝不偏向他,更不认为他有逐鹿中原之心,现下,或许他正游山玩水呢。”
“大...大人!!!”仆从急匆匆的跑来,上气不喘下气。
帝释天淡笑:“怎么火急火燎,失礼于人前,注意仪态!”
仆从急忙说:“大人!成都王长沙王杀了太原王。”
“嗯,比我预料的快。”帝释天落下一子。
仆从又道:“汝南王半路杀出,将成都王长沙王斩杀,并收编了他们的残部!”
“什么!”帝释天惊讶起身,膝盖撞上桌角,一盘棋子全乱。
阿修罗站在地形图前,昨日,成都王、长沙王与太原王方的奸细里应外合,绞杀太原王。双方死伤惨重,成都王长沙王险胜,正高兴时,阿修罗大军杀到,坐收渔翁之利。
以违背人伦,杀皇叔的名义斩杀成都王与长沙王,处置了他们军中的嫡系,不归降者尽斩,太原王残部尽数归顺阿修罗。
“王上,扬州牧到。”
“臣扬州牧凌霄,率五万兵马前来,愿为王上效犬马之劳。”
阿修罗让他起身,凌霄此人,是帝释天下江南审理漕帮案,处置了州牧徐智一行人后,让其上位的,只是,帝释天不知,凌霄早已效忠阿修罗。
阿修罗昂首:“大军刻日启程,兵发洛阳!”
布局已久,该收网了。
城楼下,二十万士兵摇旗呐喊。
帝释天登上城楼,为首的人看到他,抬手示意士兵安静。
帝释天一脸怒气:“汝南王,你派兵围京,是何用意!”
阿修罗骑在通身漆黑的汗血宝马上,一身黑色戎装,气势刚健如同朝阳。
“本王讨逆,昨日已将乱臣贼子斩杀,江山不稳,身为少帝皇叔,理当入京勤王。”
“臣!汝南王,入京勤王,请陛下恩准!速开城门!!!”
帝释天眼角一片寒光,幸好,自己已将少帝与贾皇后送至秘密之处,让最精锐的暗卫驻守周围。
他走下城楼,行色匆匆往皇宫方向去,突然暗卫首领拦住他,“太傅,出事了!少帝与太后不见了!!!”
他心中大惊,暗卫首领一边解释道,贾皇后不知听了谁的谣传,以为成都王长沙王兵临城下,太傅与二人密谋取他们母子首级,带着少帝要往西逃。这时一群黑衣人从天而降,与暗卫打做一团,暗卫不敌。
帝释天眼睛一暗,武功在他的暗卫之上,到底是何人!
他在军机处商讨对策,又得一个坏消息,前太子越狱了。
前太子能逃跑,京中必有势力助他,究竟是谁,如今兵临城下,前太子越狱,少帝母子不知所踪,局势乱作一团。
电光火石间,他呼吸一窒,前太子深恨代宗,少帝恐怕凶多吉少!
一名侍卫慌忙进来禀报,少帝与太后,被绞死在掖庭。
暗卫在他耳旁低语道,助前太子的,乃是安定侯,帝释天急声厉色道:“尽快将两人捉拿!”
“报!!!太皇太后得知噩耗,在别苑自缢了。”
“报!!!汝南王得知少帝薨逝,在城下呐喊理应他入京继承大统。”
帝释天恼怒的骂道:“他妄想!死守城门!”
他来到宣政殿,空荡的殿中唯他一人。如今这般局势,他是看不懂了,自己的筹谋,都付之东流,可怜少帝一个五岁的孩童,竟命丧前太子之手,阿修罗...到底瞒了自己多少事,他无力的闭上眼睛。
嘈杂的脚步声传来,突然一众臣子跑进殿中,带着哭腔说道:“太傅!大事不好!京兆尹打开城门放汝南王进城,如今他正往这边赶来!”
“什么!”
“太傅,许久不见。”
阿修罗拉长的阴影笼罩在众人身上,他右手提长剑,剑身粘稠的血液汇作一股,从剑锋滴落,左手拎着一只还在淌血的头颅。
他将头颅掷向殿中,“前太子谋逆,杀害少帝,本王已将其诛杀。”,头颅在众人脚下滚了几圈,定目一看,赫然是前太子那张死不瞑目的脸。
阿修罗全然不顾殿中没有血色的众人,径直走向龙椅,摩挲上面的雕刻的金龙。
他回首睥睨座下众人,“本王乃成宗之子,代宗之弟,如今少帝已死,诸王已诛,应继承大统!”
官员们瑟瑟发抖,阿修罗拾级而下,缓步走到帝释天面前,“太傅你说呢?”
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帝释天皱眉道:“成宗之子不止你,还有河间王。成宗的胞弟还有梁王、城阳王,怎会理应你继位?”
“哦?”阿修罗俯身向前,鼻尖几乎撞上帝释天的脸,笑得狂妄,带有野性与侵略性的目光一瞬不瞬的看着帝释天,像一只端详猎物的狼。
这时,一个年轻的身影走进来,顺从的跪在阿修罗面前,朗声道:“臣,河间王,恳请皇兄继承大统,保我大盛朝国祚永昌!”
看清局势的臣子宦官一并跪下:“请汝南王继承大统!”
大殿之上,唯阿修罗与帝释天二人站着。
阿修罗转身,步履沉稳走向龙椅坐下,目光倨傲,“太傅出言不逊,奉朕旨意,押入大牢,听候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