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六儿对冯农道了句:“冯商不会有事的。”
庞六儿没在外面等多久。
“六儿。”
她又听到有人唤她,是郑荀的声音。
六儿扭头看去,这还是她头次真切地感受到,郑荀果真是不同了,以前县太爷给他脸,礼遇他,让他跟自己平起平坐。
如今黄损虽一身官衣,却是态度恭谨站在郑荀身旁,且站的位置往后退了寸余。
连六儿都在他口中都似是成了个人物:“夫人也来了。”
郑荀轻声对庞六儿道:“你莫担心了,县太爷已是查清,原来是那贼人随意攀咬,冯商一会儿便可走了。”
左右冯商不是主谋,这到底有没有牵扯,还真是县太爷一句话的事。
那边庞六儿陪着笑脸,花了近十两银子才见到冯商,而郑荀,不过只进去片刻,就能叫县太爷改口。
冯商受了罪,还是两牢头亲自搀扶着出来的,牢里面多得是整人的手段,几个囚犯得了牢头的指使,冯商力气再大,毕竟双拳难敌四手,身上都挂了彩。
性命无甚大碍,但终归要养个十来天。
冯农三人根本不敢向前。
“郑大人,左右是误会一场,人既已是出来,下官县衙还有些事情,先行告退。”黄损对着郑荀作揖。
官大一级压死人,郑荀如今虽只是从六品,但却是京官,还是皇帝近臣,专替皇帝起草文书之类。
黄损很是知趣,见这乱遭遭的关系忙寻了个借口退下。
郑荀矜持地颔首,那做派,倒像是浸在官场许久,这位黄县令倒是个妙人,郑荀不知道他在那梦里结局如何,没梦过,许是并未拿他怎么样。
庞六儿跟郑荀一处站着:“商哥,已经没事了,冯农大哥他们在那儿,你跟他们回去吧。”
冯商目光在庞六儿及郑荀间游移着,最后定定落在庞六儿脸上,六儿在笑:“快些过去吧。”
“六儿。”冯商往右手边看了眼,自家的骡车停在那儿,母亲神情激动,大哥大嫂正死拽着母亲。
冯商只觉心下一片苦涩。
高大的庄稼汉竟“扑通”一声,双膝跪在郑荀面前,重重叩下去:“多谢救命之恩。”
郑荀未避开,生生受了冯商这礼。
郑荀居高临下睥睨着他会儿,方才面无表情道:“那孙方全家都已经给官府拿了,左右也逃不过抄家问斩,冯商,这事你也算不得冤枉,以后切记了,不该你碰的东西万不要碰。”
郑荀意有所指。
那副样子像是要将人碾碎,不过也就是他一句话的事。
冯商低着头,没有出声。
六儿有些见不得这情景,忙去将冯商扶起来:“商哥,你快些跟他们回家吧。”
她没提自己,冯商也知趣地没问。
待冯家母子四人走后。
郑荀的骡车在县里转了圈才往西平乐镇去。
六儿恹恹地躺在骡车里,郑荀不时问她渴不渴,饿不饿,开始她还能耐着性子回他,后面干脆理都不理会。
她心里不爽快,要搁在以前,她整天要忙着喂猪、喂鸡,伺候着院子前后,想着要多存点银子,郑荀读书费银子着呢,哪有多余的心思悲春伤秋。
现在肚子里揣了个崽,鱼摊弄不成,还闹成这样。
庞六儿算是看明白了,她跟冯商这回,是真不能成了,好在两人文书也没过了官府,省得再去走那么遭。
她这名声,倒比上辈子更恶了几分。
昨天张氏在那巷子里大骂,周围都住着邻居,怕没有听不见的,她如今是冯商的妻子,却与前夫通奸,还真该依着张氏说的沉塘,或者干脆一绳子勒死自己了事。
庞六儿闭着眸子想了好会儿,她摸着自己小腹,暗忖这真定县怕呆不得了。
她两辈子没离开过乡下,镇上还好些,都是她经常去的,今天来县里她都觉得不适应。
县里人衣裳鲜亮许多,说话和大寨村的也有微微区别,像郑荀一样,平昔里词句她都有些 不大懂。
庞六儿脑子乱糟糟。
她跟冯商成亲后睡了炕,虽没真成事,也叫他亲了摸了的,但旁人可不知道内情,都一个屋子厮混了,哪有不行礼的。
庞六儿也不稀得敲锣打鼓逢人便说她和冯商没成。
郑荀这是还惦着她身子,想滚炕才不计较这事,连问都没问过她,她也没想过要再跟他一处。
都道“买房看梁,娶妻瞅娘”,有这么个声名狼藉的娘,肚子里崽子论说其他,在这以后婚娶都成问题。
崽子有个官老爷的爹,可这和离随母姓的,还不如一般人家呢,况都说这崽不明不白的,指不定谁的。
“郑荀。”她忽地喊了他下。
郑荀骡车慢腾腾地走,他掀开布帘子,庞六儿坐起了身:“郑荀,你什么时候离开大寨村啊?”
郑荀瞧眼她的肚子,估算道:“九月罢。”
那时她生了子,坐满月子,正好与他同去开封祭祖。
就怕是六儿断然不肯以郑家媳的身份去的,想着还有得磨。
不过再怎么着,他总归要把她带走的,好好搁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看着。
六儿“哦”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没发话。
-
六儿再见到冯商已经是近二十天后的事,六儿肚子六个多近七个月,那鱼摊收了,她无什么事做,又在院子里圈了个地儿,把先前种芫荽的地方腾出来,养了堆鸡。
冯商在乡下养了二十天其实早已经大好,张氏左右威逼劝说,使他立了重誓,与庞六儿再无瓜葛,才肯放他来镇子上。
“商儿,我知道你喜欢她,当年她家强势,哪有自己绝了户就祸害别家的。如今我也算看出来,她对你有几分心肯求人去救你,可你看那郑大人,你胳膊能拧得过大腿,你没瞧见如今县太爷在他面前都跟孙子似的吗,这是多大的造化哟!”
连平昔里不大赞同张氏做法的冯农也道:“娘说的有理。”
兄弟两个感情好,冯农一向都护着这小十来岁的弟弟,可这会儿这汉子却蹲在门前猛抽了口旱烟。
“前段日子,村里面有人说闲话,六儿怀着的崽子是你的,郑大人这才恼了村子里的人,里正那儿不知道暗地里说了我们家多少回,冯商,你养不住她。”
冯商有自知之明,当他看到庞六儿站在郑荀身侧,他在那男人面前跪下的那刻起,他就明白了。
冯商敲门的时候,六儿正在鸡窝里捡鸡蛋,匆匆将鸡蛋搁在筐里走过去开门。
“六儿……”
“商哥,先进来吧。”六儿看了他眼,拎着筐往院里走。
院门敞开着,并没关上,冯商往里走了两步就站在那儿道:“六儿,我有话想你跟你说。”
庞六儿点头:“商哥,你等我会儿。”
她随手将鸡蛋搁在院子里的石桌上,转身走进屋子内。
冯商独自在院子里站了会儿。
这时,巷子外走来个人,那人到院门前便停下又退了出去,冯商背对着人并未注意到。
却是郑荀。
庞六儿拿帕子包了点东西出来。
冯商也是有东西要给她,他先将东西递给六儿:“六儿,这五十两银子给你,郑大人他看着不像是要抛妻弃子,你跟着他,以后会好好的,你以前不是最爱听那庙会上唱戏么,什么奴仆成群,像那些个小姐公子,以后就过那样的日子。”
庞六儿一声不吭,不肯接。
“我身上银子比你多,你留着罢,商哥,你伤好了么?”
“早好了,六儿,郑大人说的对,是我自己太贪心,贪图那些我不该得的东西。”
庞六儿道:“哪有什么贪不贪心,好日子谁不想,不过日子怎么都是自己过出来的。郑荀跟我不是同路人,以前是我和我爹迷窍了。”
“六儿……”
六儿将手帕递给他,里面两根簪子,木的是乔氏给的,银的那根是冯商特意去首饰店里买的。
“替我谢谢乔嫂子,这东西你代我还了。”
冯商却想着庞六儿之前的话,似乎根本没有跟郑荀复合的意愿:“六儿,你要不想跟他好,那我……”
六儿摇头:“我要跟他离开这里。”
冯商不懂庞六儿的想法,她刚刚那意思分明是和郑荀没戏。
那边郑荀却骤然明了。
男人神色淡淡地依靠在墙边,听着六儿在那边说话。
庞六儿不想在这儿呆了,可她连真定县都没走出去过,就算是想走,连个奔处都不知道。
“商哥,你低头。”
庞六儿挺着个大肚子勾住冯商脖子,她稍愣怔,最后还是只亲在男人颊边。
冯商呆住了。
院外骤然沉寂,郑荀就站在那儿看着院内的两人。
谁都没想到。
庞六儿松开手,竟长叹了口气道:“商哥,要是那晚我没推说肚子疼,我们是不是就成了。”
依着冯商的性子,怎么也不会轻易就放手。
冯商翕张了下,不知怎么回她,因为院内已走了个人进来。
“六儿,我给孩子取了几个名字,你来选个。”郑荀像什么都没看到,哑声对庞六儿道。
乡下人给崽子叫的名字都是什么“牛蛋”、“铁蛋”、“狗儿”、“花儿”、“山”、“水”之类的,稍讲究点的人家则会出十几文钱请算命先生取个。
不过哪里比得上状元公亲自取的,人都说状元公是天上文曲星转世。
冯商作揖,躬身道:“郑大人来了。”
终究是欠了人一条命,冯商无端就矮了人半截。
小妇人与冯商站在一处,当即扭头瞧向他。
郑荀不自在地扯了扯唇道:“冯商你不用如此,要谢也该是谢六儿,毕竟你帮忙照顾过她。”
这话一出,院子里全没了动静。
冯商走了。
郑荀跟庞六儿都没有再提刚才的事,庞六儿大字不识一个,哪里会挑名字,听郑荀念了几遍,觉得头疼。
“你定吧,我又不认识字,你不忌男女都挑个,姓庞就行。”她瞧着不甚在意道。
郑荀看着她:“六儿,我这几月闲着无事,教你识字吧。”
庞六儿却摆手道:“我没事学那劳什子作甚,平时又用不着,难道还能对着这群畜生念诗不成。”
六儿指了指她那群鸡,鸡是她买的下蛋鸡,算上她从大寨村带回的几只,每天都能收摸个三四十个蛋。
又不是什么官家小姐,整日里不知世事,只顾着吟诗作赋,红袖添香。
六儿也不是没动过识字的心思,不过那会儿郑荀还在忙着读书考功名,哪里有功夫教她,后来好容易得空,刚学了个“六”字,两人就闹出事。
“你不是最喜欢庙里看戏么,认识些字也好自己看话本子,就是以后讲给他听也好。”
郑荀提及崽子,六儿有些心动,不过想想还是给拒了。
-
庞六儿是在中秋节过后两天发作的。
天气有些冷了,那会子天还未黑,六儿已早早上了炕,肚子却一阵一阵地疼,忽觉身下似小解般淌出水,她勉强下了炕。
炕上湿漉漉的。
六儿忙披了件厚衣捂住肚子出门,郑荀早没住在客栈了,就在巷口那附近赁了间屋子住着。
“郑荀,郑荀!”六儿拍着郑荀家的院门。
郑荀闻声忙来开了门。
“六儿。”
“郑荀,我怕是要生了,肚子疼,之前我跟前街那稳婆说好了,你去喊她过来。”
郑荀闻言忙把六儿打横抱起来,就往自家屋子进。
六儿襦裙下全湿透了,男人少年得意,平素稳重,大概没人记得他不过才二十一岁而已,这会儿终于现出点慌乱姿态。
“六儿,你别怕。”
六儿反瞧着他有点怕。
她抓着郑荀胳膊:“别,去我家,你这房子赁的。”
都道说是“借死不借生”,房主怕刚出世的孩子借了屋子的运气,都不会应允在屋子里生产。
好在六儿家很近,郑荀将六儿安置在炕上,匆匆跑出去喊接生婆。
那接生婆黄氏被郑荀连拖带扯拉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她站在炕边喘了会儿气,伸手就往六儿下面摸。
六儿浑身哆嗦了下,直往后缩。
郑荀坐在炕沿搂着庞六儿,见她这样,声难免重了些:“您做什么。”
如今这镇子上,就没不认识郑荀的。
那黄氏笑道:“状元公,都做过那事的妇人,我就没见过像夫人这么紧的,怕一会儿要遭点罪,这才刚开始,离生还早着呢,先让夫人垫点东西吃吃吧。”
这接生婆委实不会说话。
六儿叫她说得心里直发毛,小声嘀咕道:“莫不成还能比脖子断了疼。”
黄氏年纪大了,耳朵不灵敏没听见,倒是郑荀听了个分明。
“六儿。”男人捏紧了她的胳膊。
六儿疼得不算特别厉害,黄氏又在那边嘀咕:“唉哟,家里竟没个别的妇人,这一会儿热水谁来烧。”
甭管那些传闻,说来两人也是可怜,家中亲人一应俱无。
却听得那状元公道:“有什么要做的事,您吩咐就是了。”
黄氏吃了一惊。
论说像郑荀这样的状元公,就普通小门小户有几个男人往灶房里钻。
黄氏道:“状元公可真是个会疼人的,不是我说,我接生过这么多家,可没见过像状元公你这样的。”
又对着炕上的庞六儿道:“夫人水已经破了,虽不疼也不能再下炕走动,这离生还有会儿呢,闭上眼眯会儿,免得脱了力。”
六儿哪里睡得着,肚子隔会儿就一阵阵抽搐,不过还能忍得住。
只阖眼躺在那儿,她跟郑荀道:“郑荀,你出去吧。”
总不能一会儿生崽的时候也在这守着。
郑荀没走,帮她捻了捻被褥。
黄氏嘴虽然碎,不过经验倒是在这儿,计算得挺准,六儿直到夜里才是真正发动起来。
小妇人躬身躺在炕上,疼得脸色直泛白,鬓角边早让汗浸湿,她咬着被襦低低地呜咽,不知道在哼些什么。
“六儿。”郑荀唤她。
六儿哪里听得清。
黄氏喊了声:“状元公,您就别在这添乱了,快将灶上热水备着,这就是快要生了。”
郑荀把灶上滚了两锅热水。
六儿她娘生了六个,虽没能养大,不过生的时候倒都是顺遂。
六儿随她娘,生得也快,从真正疼痛至生时隔了两个时辰,刚是天欲破晓。
郑荀摸黑站在院子里吹了会儿冷风,忽听得屋内传来一阵响亮的婴啼。
紧接着便是黄氏高昂的报喜声:“状元公可放宽心了,恭喜状元公,夫人生了个小文曲星!带把的,母子平安着呢!”
郑荀望着东方依稀泛红的天色,长吁了口气。
郑荀进了屋内。
黄氏将屋子里收拾干净,六儿躺在炕上,头往里偏着,她刚生的崽子让黄氏擦洗干净了,用襁褓裹着。
“夫人没事,只是累睡着了。”黄氏看见他的目光,忙道。
黄氏又将孩子抱给他瞧:“状元公您看,公子可漂亮着呢,长得像您,这头发浓密的哟,我经手了百十来个孩子,就没见过生下来这么漂亮的,您看这嘴儿……”
郑荀不甚熟练地接过奶娃儿,盯着小家伙看了会儿,头发倒真的如黄氏说的,长得不错,但皮肤皱皱的,漂亮谈不上,像谁更是丁点也看不出。
郑荀心情有些复杂。
那梦中他也是有孩子的,不过几个都是五六岁后才从“病坊”领回来,上了族谱,让家中仆役好生伺候着,他最多每月过问下学业功课。
可这孩子不一样,是他和六儿的孩子。
梦中那郑荀在六儿死后,守了三年,也不是没动过续娶的心思,那尚书左丞有意将自己的嫡次女许给他。
只这事尚未过了明路,他就让熙和帝召过去,熙和帝有意先让他外放,而那尚书左丞却是刘丞相的人。
刘丞相却是先帝留下的,迟早要站在对立面。
郑荀明白了熙和帝的意思,孤身去了外县,他由始至终,都走的条孤臣的路。
县里给他当主簿的吴秀才有个适龄的女儿,郑荀已经二十好几了,跟他同辈的人,儿女过几年都能到说亲的时候。
那吴举人见他有松动之意,寻机会让两人见了面,他瞧过那小娘子,只觉有些眼熟,那样子长得颇合他心意。
他刚有了些想法,夜里就梦见了旧人。
那身子娇软的小妇人站在棵歪脖子下仰头看他:“郑荀,你是不是要娶新妇了呀。”
她发髻散了,眉眼弯着,郑荀这才察觉,那吴家小娘子可不就有几分像她么。
像那个大寨村的庞六儿。
郑荀另给包了块银子给黄氏,黄氏一连说了许多好话才走了。
六儿身子不错,不过这产子也折腾掉了她半条命。
她醒来的时候听见外头有人正说着话,歪头便见着自己身旁躺了个崽子,小脸揪着裹在襁褓里,睡着正熟。
黄氏报喜那会儿她还有意识着,听到了黄氏的话。
庞六儿心想,可算有个崽子了。
什么庞家有后,六儿吊死的时候就绝了这心思,只是六儿想活着,她不想死,还有啊,六儿太寂寞了。
以前庞青山在世的时候盘炕,常要在人家家里住个十天半月的,庞六儿常一人在家,后来得了郑荀也是。
六儿把他们当作能依靠的,可他们哪个又真正让六儿靠着了。
六儿给自己生了个会靠着她的。
她还躺在炕上发呆,郑荀已将人领了进来,个腰肥体圆的中年妇人,瞧着挺面善的样子。
“六儿,我请了张婶儿来帮忙伺候你月子,这一个月她都住你家,饿了么,先吃点东西。”
张婶去了灶房。
她这才对郑荀道:“作甚花这个冤枉钱,哪就要人伺候了,谁家媳妇不是生完三天就下地干活的。”
就是有娘家母亲来伺候着,也顶多三五天就回去了。
郑荀坐到炕边上:“书上说月子不做好年纪大了要留下病根的。”
六儿还想再说什么,那边张婶已经端着碗进来,六儿闭了嘴。
她刚吃完,那边小崽子就醒了,只舞着藕段般的胳膊嚎啕大哭,他这一哭,六儿顿觉胸前湿漉漉的。
还是张婶在一旁道:“夫人喂奶吧,孩子这是饿了,要开始觉得乳涨出不来可让老爷帮忙吸通了。”
六儿觉得有些臊,她可没有这问题,那奶早通了,前些日子,她不得不多备了几件肚兜。
但看郑荀,丝毫不见难为情。
张婶识趣地走了出去。
孩子在六儿怀里哭得厉害,六儿忙掀了衣服,将那滴着乳汁的奶头塞到他嘴里,小崽子没费什么力气,巴巴吮吸起来。
“帮我那块棉布来吧,就在那个小筐里。”
六儿漏着奶,没被吮吸的另一侧用棉布捂了半天总算不再往外滴。
“六儿,你看元儿长得多漂亮,像你。”郑荀想着之前那接生婆的话,干巴巴挤出句话。
名字是郑荀之前取的,六儿让他自己挑了个,庞承元。
小名干脆元儿,元儿地叫着。
庞六儿看着小家伙,委实看不出来哪里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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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借郑荀的光,六儿这生崽生的悄无声息。
孩子洗三的时候却来了不少人,自己家叔叔并狗子、香儿,乔氏没来,连县太爷都带着夫人到场,还有几个是郑荀之前在学馆读书时候的友人。
六儿认出了县令夫人,不就是之前趾高气扬喊人来砸了她铺子的那位贵妇人么。
她脸上闪过丝讶异。
刘氏此刻完全不见当时那副嚣张跋扈,一味陪着笑道:“可真是对不住夫人,那日完全是个误会,希望夫人不要挂在心上,这是给公子的贺礼。”
刘氏塞了个镯子过来。
金光闪闪,像是金的,六儿被唬了一跳,她茫然了瞬,想起先前那会儿这人看她如蝼蚁般的眼神。
外间堂屋黄损也在跟郑荀提起这事:“也是下人没说清楚,才导致家中妇人捕风捉影,差点就好心办成坏事了。”
黄损这话说的滴水不漏。
郑荀笑了笑。
洗三婆婆也是郑荀请来的,将元儿抱了出去。
六儿这小院里的数人,除了庞青川父子/女三人,其他的跟庞六儿压根没什么关系。
六儿有些烦躁,她其实并不稀得元儿以后去沾郑荀的光。
庞青川脑子不好使,还是记得将乔氏嘱咐的话说了遍:“六儿,你婶子让我告诉你,她只是嘴快,其实对你没什么恶意的。”
自打郑荀考中状元,又开始跟庞六儿牵扯不清后,乔氏的日子便有些难过起来,村里多的是落井下石之人。
乔氏知道自己之前骂得狠得罪了庞六儿,自己不敢来,只推了庞家这三个过来。
六儿并没理会她二叔的话,看着狗子和香儿道:“以后对你们爹好点。”
她以前确实是疼狗子和香儿,可庞六儿不知道乔氏能黑心肝成那样,她原就指着两个孩子以后来得了六儿家的屋子呢。
尤其狗儿出生后,那乔氏常讲:“狗儿可是你们庞家唯一的根独苗苗。”
六儿那时权当没听见。
她如今怎么都没法对面前这三人心无芥蒂,直接道:“吃完饭便回去吧,以后也不要再来了,权当我们没什么关系。”
她做得这么绝。
回去后别说乔氏,就是庞家族长连屁也不敢放一个,更不会再来找庞六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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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六儿把县太爷夫人刘氏给的那只金镯子拿给郑荀。
“那县太爷夫人给的,未免太贵重了些,你拿回去还给人家。”
郑荀连看都未看一眼,只让庞六儿收起来,郑荀道:“你收着吧,要还回去,说不定对方还以为我们对她有意见,你不收对方反而不安心。”
庞六儿目瞪口呆,这镯子好歹也值个一两百两银子,六儿活到十八岁都没见过这么大块的金子。
六儿不懂官场上的事,她直接将镯子塞给郑荀。
在那梦里,郑荀成了熙和帝最锋利的一把刀,他手里自是没多干净,自己那两个养子,替了他的位置,他那两养女出嫁时十里红妆,哪里是他那点子俸禄能办到。
九月中旬的时候,六儿出了月子,那张婶的银子她又补给郑荀,她赁了辆车抱着元儿同去乡下。
她是去给庞家人上坟的。
这不逢时过节的,也非忌日,只有出了大事才会跑去哭坟。
元儿让她用包裹绑了吊在胸前,唯恐呛了风,这一大一小恭恭敬敬在庞青川夫妻坟前磕了三个头。
六儿将奶娃儿护好,在坟前絮絮叨叨说了好些子话。
她什么话都说,一会儿道了她跟郑荀和离的事,又说自己跟冯商成亲又分了,还指着元儿笑言庞家终于有后。
郑荀就站在她后头,看着小妇人拽着个包裹又是哭又是笑。
他没跟她一辆骡车回来大寨村。
他听见庞六儿讲:“……我要离开这儿,以后将元儿好好养大……我还等着他给我弄顶轿子坐坐呢……”
六儿起身时看见了郑荀,郑荀要在坟前跪下,却让六儿给拦住:“郑荀,他们担不起,你莫要折了他们的阴寿。”
郑荀盯着她,半晌才道了句:“六儿,我们和好罢。”
这还是他自京里回来后,头次这样直截了当地跟她讲。
六儿却摇头,她反问他:“郑荀,你要入赘庞家么,我那天说了,我只招上门婿,就连冯商,也是亲口应了的。”
庞六儿在故意为难他,两人心知肚明。
郑荀迟疑了瞬,因为那荒诞的梦,那六儿说真切发生的过梦。
那边庞六儿却再不给他思考的机会:“骗你的,郑荀,我不想成亲了,跟谁都不想。”
那些情啊爱的,六儿哪里需要懂,她原本的心思只是想着能过好日子,伺候着屋前屋后,有个男人暖炕头便好。
郑荀于她自然是不同的。
以前她最开心的日子就是在郑荀常假和田假的时候,郑荀似乎什么都懂,他比她高了那么多,麦熟的时候,他会领她去山上摘果子吃。
不过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庞六儿并未再多纠结这些,有些事情太复杂她也想不明白。
郑荀看着庞六儿:“六儿,那梦里你过世后我没有续娶。”
六儿倒是楞了下,反问道:“咦?为什么?”
时人不拘着寡妇鳏夫再嫁再娶,说句不中听的,要不是她自己历经了这堆子糟事,假使郑荀去了,她断不会为他守着一辈子的。
郑荀让六儿给问愣住了。
为甚?
说是因她么,也不全然对,梦里他是动过再找个妇人的心思的,开始因为熙和帝的心思,他也不欲娶个高门绮户的官家女。
后来遇到那吴举人家的小娘子,他彻底熄了那想法,却是因为她的缘故。
郑荀暗叹口气,要真就放手离了这小妇人,他怕是这辈子都寝食难安,但当日若不签了那文书,他依旧还是庞家的赘婿,这又非他所愿。
郑荀神色复杂地看了庞六儿眼:“六儿,无论如何,我只想跟你滚一辈子炕。”
六儿看着墓碑上的碑文不说话,那字还是庞老爹去世时跟她娘合葬在一起,郑荀写下,让工匠临碑的。
郑荀早让车把式先走。
回去的时候他跟六儿坐的同辆车,元儿喝过奶水没多久尿布就湿透,六儿之前有张婶帮忙照应,顾着孩子也不熟稔,郑荀忙搭了把手。
小家伙不甚配合,大冬日的,帮他将尿布换掉,穿好衣物,两人额间都出了层薄薄的汗。
六儿觉得好笑,道:“照顾这个小崽子比伺候十来只猪仔还累人呢。”
郑荀也看着她笑。
男人破天荒顺着她的话打趣了句:“不是还指着元儿给你挣个诰命么,”
“六儿,下月初我要走了,你们跟我一道么?”郑荀在西平乐镇呆了五个月,原本他早该离开,只是当时六儿肚子大了,怕她受不住奔波。
六儿点头:“走的,这儿再呆着也没甚意思,元儿以后还得叫人说闲话。”
他这样大张旗鼓地办了元儿的洗三,如果六儿母子俩不跟着走,怕元儿这半生都要活在别人的猜忌中。
她跟郑荀走。一来她身上有银子,再不济也够母子俩过一辈子,寻个地方重新过活。二来她从未出过县,带着元儿,孤儿寡母的独自上路也不安全。
但她并没有跟着郑荀去京城的打算。
“大寨村那房子你不用担心,我跟里正讲过了,没人再敢占了去,那乔氏,以后她自有她的孽。”
下午到了镇子上,郑荀回屋子取了张舆图来。
他来那会儿,庞六儿刚准备进屋,见状只暂停了脚步。
“元儿睡了?”郑荀问。
六儿不自在地拽了拽衣角说是:“他睡得早,这觉要到半夜了,你有什么事么?”
“你来看看这个。”
两人就站在院子里的石桌旁。
郑荀瞧着真心是为六儿想着:“你不愿跟我去京城,总不至于这辈子都不打算再让我们相见了罢,你看看想去哪,等扶椁回了开封,我送你们。”
“他也是你的崽,元儿长大后自随他的。”庞六儿顺着他的话,低头看那幅舆图。
“边境不安临,且极热极寒,六儿你看江南如何,那处山清水秀,自古富饶,是个养人的地,只言语多复杂,跟我们不通。雨水多了些,稚儿或容易起胎毒。”
六儿初时有些心动,后听着顿觉不行:“也不是要去那儿,周围这些地儿也行。”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硬邦邦的胸,开始隐隐作痛,她勉强在舆图上虚虚画了个圈。
“那中原腹地?洛阳如何?或者开封?”
庞六儿看向他指着那几个地方,张了张嘴唇,一时也没个主意。
最后还是郑荀道:“途中会经过不少地方,到时候你要觉得合适,就在当地住着也行。”
庞六儿点头应下,已是打算进屋:“郑荀,我还有些事,你一会儿走的时候记得帮我掩了院门。”
郑荀却没有走。
那边庞六儿匆匆进了屋子,径自开始解开衣服,一对白花花的乳全露了出来。
她顾不得其他,忙取过一旁的瓷碗搁在板上,两指夹着乳尖,另只手揉松乳房,六儿动作熟练,很快自那尖尖的小孔内喷出一股稀白的液体。
元儿食量不大,睡的时间也久,六儿胸常胀得跟石头似的,还是张婶告诉她,待不适了要自己及时挤掉。
如果任由奶胀着,以后奶子松了,垂到肚脐附近的妇人也有。
六儿此时浑然不觉屋子里多了个人。
只听着自己名字让人唤了声:“六儿。”
嗓音嘶哑低沉,令人不由地心搐。
她还没来得及抬头,胸前乍觉一阵湿漉漉,郑荀不知什么时候低了身来,他搂着六儿的腰,已将她冒着奶水的乳头送进嘴里含住。
大片耀眼的雪白中,男人一头青丝贪婪地埋着,怎么也不肯挪开。
男人的唇舌软而有力,不像元儿不懂事,只会闭眼死揪着奶头,也不像她,指生生捏着疼。相反的,乳没方才那么胀了,庞六儿舒服许多,手胡乱攀着,甚至弄散了郑荀束好的发:“郑荀,你换一边啊。”
她还嫌不够,指使他去吃另外的乳。
都是老夫老妻的,不知在炕上滚过多少回,那结下的果子还正在炕上熟睡着,六儿对着郑荀时,便就是袒胸露乳也没那么羞涩。
元儿睡在炕里面。
六儿比先前丰腴不少,肚子还有些肉肉的没消下去,郑荀搂着她,瞬时抱着她上了炕,完全覆住她的身子。
怕冻着元儿,刚回来那会儿她就将炕烧热乎了。
两具赤条条的肉体交缠在一起。
六儿两只奶都让郑荀给吸空了,男人还叼着她的乳头不肯松口,好在元儿这会儿睡了,他玩了好会儿才放开她。
六儿双腿紧紧地交叉在一起,挡住了阴阜之下的美景。
郑荀将手摸去,生孩子有段时间,也旷了许久的小妇人根本禁不起如此挑逗,下身花谷已是泥泞一片。
“六儿,那日接生婆怎说的,六儿太紧,你受苦了,还疼不疼。”他虽这么说,却早探了根指进去。
他手顺摸到穴口进入她体内抽插起来,本就让他刚啃过乳的六儿,经上这异样刺激的撩拨挑逗,嘤咛了声,在他身下轻轻地扭动着。
身子好空,好涨,想要更多。
郑荀明显察觉到,六儿身子比之前敏感了不少。
郑荀搂住小妇人肉肉的腰,紫黑色的物什抵在穴肉入口,男人一个挺身,狠狠地往她湿润的洞中顶进去。
凭借着身体的重量,一次到底。
“唔......”两人几乎在同瞬间,长长吁了口气。
本就娇小紧窄的密地被男根撑得满满的,有些胀痛。
多日未行床笫之事,她穴儿紧得厉害,便是流再多水也不管用,郑荀胯下硕大炙热坚硬,只挤进她的甬道里半分,就被夹得受不住了,他伸下手去拉开她的腿,帮她全打开来。
两人身子贴得很紧,胯下交媾在一起,几乎半丝缝隙都没有留下,男人胸膛下紧贴着的小妇人那对嫩乳,因他吮吸过久,两粒娇小的乳头充血勃起而硬挺。
巨棒开始在紧小的穴中一上一下地顶动起来,美艳动人的小妇人在他身下被他搅弄得面靥晕红。
郑荀伏下身,转而又埋首在那诱人的乳间,随着他越来越迅速的戳挤、顶入,她胸口的起伏也越来越剧烈,直仰起身把乳头往他嘴里送。
粗壮的肉棒又狠又深地插入她的肉壁最深处,搅弄着她紧致的甬道,小妇人紧紧缠夹住他的凶器不断痉挛抽搐。
庞六儿双腿不自觉地盘起,紧紧缠绕在他腰间。
阴物更入了些,最顶端狰狞的龟头不断挤压她体内深处,看着像是要挤进孕育生命的宫内才肯罢休。
郑荀握紧了她的大腿,一次比一次加重了力道,肿胀的肉棒重复往她下身塞进去,花肉被撑着绽放开来,无力地做着吞吐动作。
多次猛烈的抽动下,龟头前浊白色的粘稠在瞬间爆发出来,灌满她的小腹处。
“唔……”小妇人满面绯红忍不住溢出声,埋下头,牙死死咬进他肩处。
郑荀抱着怀里的小妇人停歇了片刻,不属于她的硬物尚未从她体内移出,他忽抱着她一个翻滚,两人的位置颠倒过来,她坐在他的腰间,面对面地赤裸相对,那处还是紧紧粘着。
“六儿,你睡吧。”郑荀轻拍她的背。
自有了元儿后,庞六儿惯来会上着灯。
她跨在男人身上,身体里还吞咬着他的东西,六儿拍他,扭头去看小崽子:“放我下来,我给元儿换个尿布,一会儿把炕都给淹了。”
郑荀没拦她。
小妇人撅着屁股在那儿帮元儿换尿布,奶娃儿让人叨扰了睡眠,哇哇张口嚎了两嗓子,六儿忙低声哄着。
声腔温柔平缓,郑荀从未见过这样的她,男人晃神了瞬。
郑荀在这刹那间,同次跟六儿站到了一处,忽觉得像这般婆娘孩子热炕头似乎也不错,可惜没人能给他答案。
他自己也不能。
郑荀又把六儿抱到了自己身上,棍子直驱而入,嵌进她穴内。
“这样睡不着。”
“之前不是睡过么?”
半夜那会儿,小崽子醒了。
迷迷糊糊扯着嗓子要吃的,六儿趴在郑荀身上,听到哭声便不自觉往孩子那儿挪。
郑荀那东西,埋在她身子里大半夜,其实早就软了,只是还硬堵在她里面不肯出来,让她这么不管不顾磨蹭两下,陡然又硬了起来。
六儿才不理他,她随意扯过一旁衣物披上,裹抱起元儿,主动将奶头塞进小家伙嘴里。
男人看的一阵眼热。
说起来两人刚成亲那会儿,庞六儿才多大呢,如今这小娘子低垂着眉眼,成了小妇人,连崽子都生了。
元儿奶啃了一边便不肯再吃,六儿起身想去挤,直接让郑荀给压在炕上,目光灼灼盯着她:“六儿,我渴了。”
看着清净自持,少年老成的状元公在炕上也不过是这模样,一味含着妇人的奶子。
元儿自是不知道,他余下的口粮都便宜了他爹。
-
露月初,六儿就要随郑荀离开西平乐镇。
镇上这宅子,她住了近一年,心里舍不得,却也心知肚明,自己再回来的可能性怕是微乎其微,她寻了牙保,想把这屋子给卖出去。
挂出去的价比她之前买时贵了三两银子,屋子里那些后置的物什,六儿都打算一起卖了。
没想到来买宅子的人竟是冯商。
说来六儿有近四个月未见到他,牙保给两人立了字据凭证,六儿照规矩付了半两银给牙保。
待那牙保走后,六儿方问冯商:“商哥,你怎的要买宅子?”
冯商刚也不知道卖房子的是庞六儿。
此时听到六儿这么问,面上反现出丝窘态:“六儿,之前我娘给我相了邻村的孙寡妇,那边连着打铁铺有些吵,我怕……这才……”
张氏怕冯商还惦着庞六儿,四处扒拉着给他介绍婆娘。
冯商不可能一辈子都单过着,他跟六儿无缘,他也断了那心思,不如再寻个妇人好好过日子。
那妇人没六儿长得美,年岁和冯商相仿,也是个命苦的,男人死了没留下一男半女,好在娘家也在同个村子,家里还有好些个兄弟。
乡下人没那么多繁琐的礼节,如今虽然没正式办事,却已差不多是走了明路。
“商哥,恭喜你。”六儿这话说的诚恳,她心里没丝毫芥蒂。
那汉子不安地搓着衣角:“还有件事,六儿,上个月郑大人帮忙替我弄了个军籍,我知道他是因着你的缘故,本不想应,可我知道的时候,娘和大哥那边早应下了。”
正因为这样,冯商他娘恨不得他一天内就成了事,别再没眼力劲拿鸡蛋去碰石头。
六儿道:“既然已弄了,你接着就是,他也不指着你去还他什么。”
要说庞六儿在这整个西平乐镇还有牵挂,也就勉强冯商算得上,如今连那点子记挂都没了。
六儿转身欲从茶楼里出去。
那边冯商却叫住她:“六儿,你坐着等我会。”
镇子并不大,冯商很快跑回来,拿了对银手镯回来,镯子不大,一看就是给小孩子戴的。
“郑大人帮了我,我也不知道怎么谢他,前两天刚请人打了这对镯子权当送给孩子玩玩。”冯商只推说是因为郑荀的关系。
六儿也没有戳破他。
六儿知道,其实这镯子几个月前冯商就已经备下。
“我替元儿谢你。”六儿见那镯子不大,这才收了装进荷包中,“商哥,我走了。”
六儿鼻头有些发酸。
她心里着实恨透了这地方,可真要离开了,她倒怅然若失起来,这些人,怕是一辈子都再见不到。
她和元儿这两天搬到郑荀赁的院子里。
六儿回去的时候,郑荀正抱着个奶娃儿手无足措地哄,甚至把指伸至娃儿嘴里让他嗦:“元儿乖,你娘很快回。”
六儿眼眶泛红,接过元儿抱坐在炕上,小妇人将衣服掀了,就那样奶头塞进奶娃嘴里。
“院子卖了?”
“嗯。”
“我午后再去趟镖局,后日便出发。”
“好的。”她喂完元儿,将小家伙放回炕,哄着他睡着了,方从荷包里将对镯子取出来套在他手腕间。
郑荀一手去摸她的奶,眼盯着那镯子轻声问道:“这谁送的?”
庞六儿丝毫没那心思,神色恹恹地推搡着郑荀,也不瞒他:“商哥送的,说谢你给他办军籍的事儿。”
郑荀抿唇另手摸着元儿腕间的银镯子,半天才忍住要把它给撸下来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