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曜离开的这段时间，无所事事的阆风司乐，每天在乐署和校尉府也没有人陪他，便时常跑到诸如鸿胪寺、燕南侯府、东宫之类的地方，去找熟人打发时间。

燕南侯府的人鹰替白卿云养着小猫儿，前段时间回了一趟西北向姚戾汇报，顺手把小猫儿也带走了。而像沈涧琴、李雪竹、蓼毐等人，各有各的事忙。倒是顾西洲，送走了北闫的使者，在鸿胪寺的工作便清闲起来。

白卿云这段时间经常去顾氏夫妇居住的清风园蹭饭，楚嘉仪和顾西洲也欢迎他来。

短短两个月，白卿云就见证了襁褓里那两个小婴儿是怎么一天一个样，长得现在这么大的。当然，清风园的伙食太好，他自己身上都长了些肉。

“呀～啊——”

摇床里胖嘟嘟的两‌‎‌‎兄‌‍‍‎‎妹‍‌‍‌，扒拉着栏杆站起来，对着‎‍美‎‎‌‌‍人‎‎‌叔叔咿呀学语。

白卿云捏了捏小胖子们肉嘟嘟的脸蛋，感慨道：“阿曜再不回来，尔尔和年年都会跑了！”

楚嘉仪摸着女儿的头发，同样感慨：“西南的情况那么严重吗？阿曜都在那里待了两个月了，他过年能回来吗？”

西边的情况有些复杂，不只是越巂，犍为不知道什么时候涌现了一批妄图复国的安固人，在南北游走活动，鼓动人心，引起骚乱。

那群人狡猾得很，常常是化整为零，带着机会就四散遁走，把前来剿杀的官兵当狗一样溜。

秦曜带着兵过去支援，可打游击费时费力，他和从梓潼下来支援的将领费了一番功夫才将那些妖言惑众的蛮子剿灭小半。

马上要过年了，已经错过一次生辰的秦曜不想再因为打仗错过和白卿云一起过年的机会，在确定当地官员和梓潼援军联手能搞定之后，秦曜就启程回京了。并且，现在他的船已经靠岸了。

楚嘉仪和白卿云聊着聊着，就到了晌午。

一个小丫鬟走进来：“夫人，午膳布置好了。但是，宫里传召李大人，李大人便先离开了。”

“知道了，下去吧。”

楚嘉仪又吩咐乳母把看好两个孩子，才向白卿云解释：“忘了和你说了，今天我们约了秦仆射夫妇到家里用膳，卿云你不介意吧……”

“丞相家的二公子和他夫人？”

“正是……怪我和西洲忘记提前和你知会一声了。他们答应得突然，李长史又催的急……”

原来是这个李大人。

白卿云这下觉得奇怪了：“和李大人有什么关系？”

女人也很疑惑，她摇了摇头道：“李长史没和我们说，但他前些日子突然找到我和西洲，让我们牵个头，邀请双梨和秦仆射到府上做客……我和双梨的姐姐是手帕交，与双梨也算说的上话。也不知道李长史有什么事要和他们夫妇商量，托了我这层关系和双梨联系。可惜，宫里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李长史先走了，今天这局算是白攒了。”

不管怎么样，这件事都和他没有关系，他最好还是躲着秦皎走吧。

“嘉仪，既然你和春官有客人，我就不在这里打搅了。”

“也好，其实我们和秦仆射他们也不是很熟悉，再添个你，我还怕到时候你在饭桌上不自在呢！”

楚嘉仪对白卿云露出一个温柔笑容，并不在意他突然告辞的失礼行为。

白卿云正想回应，却看见对面回廊里有个形色匆匆的熟悉身影。

是蓼毐，她来干什么？

“嘉仪，你认得那位姑娘吗？”

楚嘉仪顺着白卿云指的方向看去：“蓼毐姑娘？她应该是去送李长史的。他们俩一块儿来的。她似乎医术很好，双梨怀孕了，这位姑娘今天一直在厨房监工，听说是在给双梨准备安胎的药膳。李长史大概是想用她卖个好，拉拢双梨和秦仆射吧？双梨怀孕的事还是李长史告诉我们的，据说双梨为了保胎，已经好久没出门了，一直都没传出消息来……前三个月是要仔细些。”

蓼毐好的可不是医术，是毒术。而和李雪竹沾边的，也绝不会是什么好事。

白卿云不知道李雪竹突然离席，是不是要玩金蝉脱壳这一出，把脏事都扔给蓼毐做。

他打算过去看看李雪竹到底要蓼毐做什么:“嘉仪，我先走了。”

楚嘉仪也没多想：“路上小心！”

白卿云点了点头，然后快步往蓼毐离开的方向追去。

“……这两口子还不容易骗出来的，段双梨为了肚子里那孽种谨慎得很。秦皎又多疑得很，还好他对白蒻够痴心，听到白蒻经常在顾西洲这儿，立刻屁巅屁颠过来了。

……也不知道他是真能忍还是别有打算……不论如何，等段双梨肚子的孩子被你的药给打掉了，什么算盘都落空了……

宫里召我，我先走了，你一定要看着她把那药膳喝下！”

李雪竹和蓼毐都有武功在身，白卿云害怕离得太近被发现，隔得有些远，不过他还是断断续续听到了一些内容。

老师要害秦皎夫人肚子的孩子？还打着他和嘉仪的旗号把人约出来，施以毒手。

这人总是这么无所不用其极！

春官和嘉仪刚生下尔尔和年年，老师要是借他们的手害死一个尚在腹中的孩子，不知要造下多少孽！

不管秦皎和段双梨做了什么，老师有多着急对付他们，都不是通过无辜之人的手借刀杀人的理由！

无论如何，段双梨肚子里的孩子都不能是在清风园没的！

白卿云脸色阴沉，一路走到了正厅。

正厅的大门敞开着，他调整了表情，才敲门进去。

“卿云，你怎么回来了？我刚刚还和西洲说你先回去了呢！”

两对夫妻齐齐看向门口的人。

楚嘉仪挨着段双梨坐，段双梨身边又坐的秦皎，好像没有给别人‎‌‍‍‎插‎‍进‎‍‍去的位置。

门口的大‎‍美‎‎‌‌‍人‎‎‌眯了眯眼睛：“卿云突然想起，我和秦大人也是旧相识，秦大人来访，不与他叙叙旧……实在是说不过去。”

说着，白卿云就挤开了秦皎，坐在了段双梨旁边。

之前楚嘉仪说白卿云先走了，秦皎本来以为不能在顾西洲这儿见到他了，谁知道峰回路转，心心念念的人又回来了。

白卿云看都不看一眼秦皎，转头与席上唯一一个生面孔搭话：“这位便是秦仆射的夫人吧？听说……夫人已经怀上麟儿了？”

楚嘉仪和顾西洲不知道白卿云这闹的是哪一出，他们能做的就只有安排下人给白卿云添一副碗筷过来。

秦皎听见白卿云对段双梨说的话，以为他是因为段双梨的肚子呷醋了，连忙凑过去解释：“卿卿……”

白卿云斜他一眼：“闭嘴。”

段双梨有些尴尬，她不知道怎么突然来个这么自来熟的人和自己搭话。但她也没从这个漂亮男人身上感受到敌意，礼貌回答：“啊……是呀，已经怀了……快三个月了。”

“段夫人，这是厨房专门给您准备的药膳。”

婢女不仅给白卿云拿了碗筷过来，还把蓼毐准备的药膳拿过来了。

白卿云眼神一厉，紧紧盯着那碗药膳。

楚嘉仪则是向段双梨解释：“这可是李长史专门差人熬的……”

她话还没说完，一只手就抢在段双梨前面，把那药膳接过，一饮而尽。

“安胎的效果应该很好……”

楚嘉仪错愕地接着刚才的话说完。

她不是告诉过卿云，那是专门给双梨准备的安胎药了吗？

桌子上四双眼睛都看着行为跳脱的白卿云。

而白卿云尝到那药膳里放了红花和麝香，便确定了自己刚刚偷听到的内容无误，又问道：“这汤不错，还有吗？”

楚嘉仪哭笑不得：“卿云，你没听我说吗？那是安胎药！只有这么一碗，这下好了，叫你全喝了。”

“叩叩！”

正说着，又有人来了。

“兄长，嫂嫂，阿蒻……二哥……二嫂。”

来的竟然是秦曜！

“阿曜！你回来了！”

顾西洲赶紧邀请秦曜入座。

秦曜特意没叫人通传，是想给白卿云他们一个惊喜，谁想到在这儿看到两个不速之客。

看着坐在秦皎旁边的白卿云，秦曜眸色一暗，心中有些不是滋味。怀着些微怨念，三郎选择一屁股挤开他二哥，在乐师身边坐下。

秦皎本来还绷得住的脸色，这下彻底绷不住了。

“我回了家里，花五她们说你来兄长这里了，我就过来了。”

没想到他二哥和二嫂也在这儿。

白卿云微笑着点头，心里想着，你回来的还真是够巧的。

人越来越多，席上的气氛却越来越诡异。

顾西洲赶紧转移话题：“阿曜回来了好呀，这次能在京城过年了吧？”

“是呀，我就是为了陪阿蒻才提前回来的。”

那边蓼毐去了厨房，却被告知自己的药膳已经被送到正厅去了。想到李雪竹叫她一定亲眼看着段双梨把那碗堕胎药喝下去，她立刻赶去前厅。

那堕胎药被她用蛊术调整了配方，里面除了落胎的药材，还加了一味蛊虫。孕妇服下药后，不过多久，肚里的胎儿便会失去活力成为死胎，而那味蛊虫会取代胎儿，汲取营养慢慢长大。蛊虫维持脉相，连御医都号不出异常，临盆之日，便是段双梨的死期。

离段双梨分娩的日子还有大半年，没人会知道她是因为今天这场宴会，而导致半年以后的死亡，自然也牵扯不到顾西洲和楚嘉仪身上。

计划虽好，短期内却看不到效果，所以蓼毐必须确认确定段双梨把药喝下去了才行。

于是，没等六个人聊上几句，又有人敲门了。

看见门口是蓼毐，楚嘉仪忙让她进来。

蓼毐没想到白卿云和秦曜也在，错愕了一瞬，又低下头去：“……奴婢蓼毐，是长史大人派来给段夫人熬药膳的，特来问问段夫人药膳可好，奴婢也好向长史大人回话。”

一边说，蓼毐就一边催动着本命蛊去感应那蛊虫的存在，她看见桌子上空着的药碗，估计段双梨已经把药喝了，现在她得确定蛊虫在段双梨体内。

楚嘉仪有些尴尬：“其实……刚刚那碗药膳不小心被卿云喝了……”

哪是不小心啊，明显是故意的。

蓼毐猛抬头：“被白蒻喝了？”

白卿云也不怵她：“是我喝的。”

蓼毐再次驱动本命蛊去感受那蛊虫的存在，就算是白卿云喝了，也应该在他体内才对。

可是为什么，没有？

白卿云突然感觉小腹一阵绞痛。

秦曜立刻察觉了身旁人的异常，把人揽进怀里：“阿蒻，你怎么了？”

其他人都着急地看向脸色苍白，额上全是冷汗的白卿云。

只有段双梨这个局外人，没有关心则乱，她嗅到了血腥味，还有……

“他裤子上全是血！”

蓼毐快步走到白卿云身边，推开秦曜，抱住白卿云替他把脉：“怎么会流血？那药在男人身上根本不管用，蛊虫没有寄生的东西，过几天就会被排出……你怀孕了？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