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想说的话:】
君侯:心中无美人,拔剑自然神!
长史:智者不坠爱河,寡王一路复国!
二狗:老婆,我的老婆,离了你怎么活呀?
大狗:天苍苍,野茫茫,是谁娶错了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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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秦皎接受了丞相的安排。但是他亦有要求,他求丞相这段时间不要阻拦他去见白卿云。
丞相默然片刻后,允了。
吉日在十月底,留给秦皎的时间并不多。因此,丞相病情稍霁,秦皎便上阆风乐署拜访去了。
白卿云却不接他拜帖,不肯见他。
无奈,秦皎只得求到秦曜面前。
“三郎……我,我要成婚了。你能不能求求卿卿,让他见见我?以后,我肯定不会再来纠缠他了!”
秦曜叹气,最后还是将秦皎的话如实转述。
“我知他要成婚,多月前便有人告诉我了。他成婚与我何干?又不是要死了,他说他以后不来纠缠,便真不来纠缠?莫要理他,免得他又生心思。”
秦曜又将白卿云的话转述秦皎,不过他这次只是委婉地转述,他怕秦皎受不住打击,然后疯魔。
听了白卿云的拒绝之语,秦皎终是落寞地离开了。
秦曜此刻只庆幸自己不是被拒绝的那个,不然见到白卿云这么果断的样子,他恐怕比秦皎这副样子也好不到哪去。
秦皎回到府上,终日买醉。酒后又用他那满腹璋玉,生花妙笔写了许多缠绵辞赋,以诉情衷。
每作文章,便叫瓜子封好送到阆风乐署与白卿云看,皆被拒收。
酗酒伤身,秦皎连日烂醉如泥,生气亏损,几乎伤及肺腑。
瓜子进不得乐署,见自家公子消沉至此,日日垂泪,最后去寻了丞相,求丞相劝劝秦皎。
秦寅看见秦皎这自甘堕落的模样,何尝不痛心?
那姓白的倒是洒脱,半点情分不讲,苦了他的皎儿!
丞相亲书一封,勒令白卿云来见秦皎。
白卿云岂会给丞相好脸色?书信一封送到秦府,阴阳怪气了丞相对两个儿子的区别对待。
若今日肝肠寸断的是三郎,丞相也会写信给卿云,为他讨公道吗?
丞相看了信,也明白了白卿云不待见他的缘由。
但看着酩酊大醉,嘴里还在胡言乱语的二儿子:“他不爱我……他真的不爱我……”
丞相不得不拉下老脸,去求那个被自己终日冷落的三儿子。
秦曜与丞相没有什么父子情,但他和秦皎毕竟都是从沈娴安肚子里出来的。
秦寅不是个好父亲,沈娴安却是个好母亲,临终之前还托弟弟好好照顾自己多灾多难的“妖星”孩子。
何况,秦皎也不知道秦寅做的事。
虽然两兄弟之间有些龃龉,但秦曜从未放在心上。在他看来,秦皎只是被宠坏了,又身体不好,才那么骄恣,喜欢恶作剧。
其实正式回归秦府的第一年,秦曜没在府里待上多久,秦皎就发了高烧。但是秦皎让秦曜瞒着府上,不许他告诉丞相。
“我不许你走!上次你回来,就被爹爹送走了,这次他们肯定又会把你送走的!”
秦皎烧得意识模糊,但还是命令秦曜带着他躲出去。
守门的下人见秦曜背着秦皎,慌张不已,连忙询问。
秦皎强提精神,做出颐指气使的模样:“我就要使唤他背着我,你们谁敢告诉爹我欺负他了,我就把你们打死!”
下人不敢再问。
秦皎又交代一句:“我们要去春松阁玩几天。”
免得他爹找不到人干着急。
外人眼里“十五岁”的三公子就那么背着十七岁的二公子出府了。
秦曜力气大,背着秦皎也不觉得有什么,但秦皎的身体越来越烫了。
“二哥,你不要紧吗?你好像烧得更厉害了。”
当时是秋天,西风吹在身上凉丝丝的,秦皎趴在秦曜背上,迷迷糊糊地嘟囔着:“不能让阿曜走……大哥不在家……阿谧太小了……我也想要个人在家里陪我玩……不能让阿曜走……”
秦曜笑了笑,又把背着的人往上抬了抬。
“爹爹怕我活不长……纵容着我,我也知道……我活不长……所以……我要什么,什么都得是我的……死了……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少年笑容一僵,收紧手臂:“不会的,二哥,待会我先去给你抓点药吧,我懂医术。”
秦皎脑子昏昏沉沉,根本无法接收外界的信息,一直稀里糊涂地呓语着,并不知道秦曜先带了他去药房。
秦曜在药房坐着,让秦皎枕在他腿上睡着。等一个时辰后,药童将药熬出来,照顾秦皎喝下,才又背着秦皎去春松阁。
喝了一贴暖洋洋的药,至少及时驱散了体内的寒气。等到春松阁的时候,秦皎捡回了些意识,对掌柜嘱咐:“不要平常那间屋,另寻一间,我要住几日……不许告诉明宣他们……我这几日在春松阁……”
掌柜亲自领着兄弟二人上了楼。
秦曜把烧退了一些的秦皎放在室内的小榻上躺好。
秦皎又开始上气不接下气地嘟囔:“不是你见不得人……只是明宣他们……肯定管不住嘴……爹爹知道了,你就要被送走……”
秦曜将秦皎的手从被子里拿出来,一边替他把脉,一边安抚:“阿曜知道,二哥,你安心睡吧。”
得了秦曜回答的秦皎,这才安心昏过去。
此后七日,趁秦皎昏睡时,秦曜用内力替他调理,又日日在后厨熬药与他吃了。
七日后,秦皎病气全消,活蹦乱跳。
“奇了,往年每逢季节交替,我便会大病一场,没有好得这么快的时候。阿曜你可真厉害!比爹爹找的那些郎中还厉害!”
秦皎醒了以后,便将自己说过的“胡话”忘记了,恢复了往日的张扬跋扈。
但秦曜永远不会忘记,二哥也只是个和他一样惶惶不安、害怕孤独的孩子而已。
于是晾了丞相爹几天后,秦曜还是松口答应。
当初他向丞相求官,丞相置之不理,他这回晾丞相几天也不算过分。
“二哥已经决定放下,只想在成亲前见阿蒻最后一次。阿蒻愈是不肯见二哥,二哥愈是放不下……阿蒻,去见二哥一面吧?”
白卿云叹了口气:“阿曜开口了,我岂会不答应?你去告诉他,叫他定好日子再递拜帖,我不会再拒绝了。”
“嗯!”
白卿云看着秦曜喜形于色的模样,又在心里叹了口气。
知道人家分了他身上的气运,他还乐得替人家来求情。
秦曜给丞相送去了消息,得到准信的丞相立刻回到玉枫轩,叫人把醉生梦死的秦皎泼醒。
一盆冷水下去,秦皎还是昏昏沉沉。
“公子,醒醒,白司乐愿意见您了!”
瓜子可不想他家公子再被泼一回,使劲晃着秦皎,想把人晃醒。
听见“白司乐”,秦皎才强撑着睁开了眼睛。
“卿卿……卿卿……”
“公子,公子,您终于醒了!”
瓜子激动得不行:“白司乐愿意见您了!您别再借酒消愁了!”
“卿卿……愿意见我了?”
“是啊,是相爷去找了白司乐,白司乐答应见公子一面!”
丞相看见儿子一副为情所困的模样,摇了摇头,默默离开了。
秦皎知道白卿云愿意见他,酒也不喝了,修整一日调整状态,打算以最佳面貌与白卿云会面。
二人约在十八这日于春松阁见面。
十八休沐,白卿云和秦曜都不用去乐署当差,昨天晚上便回校尉府住的。
起床的时候,白卿云还问秦曜:“阿曜不跟我一块儿去?”
秦曜知道他是调侃,无奈道:“刚好我去拜访兄长和嫂嫂,你和二哥说完了话,直接来清风园吧。”
清风园是顾西洲和楚嘉仪在建康购置的宅邸。
“知道了,我走了。”
老早就等在春松阁的秦二郎,一会整理整理衣冠,一会儿又调整调整小几上杯具的摆放。
看得出来,他很紧张。
巳时,美人司乐姗姗来迟。
春松阁的小厮为大美人拉开门:“司乐大人,请。”
白卿云道过谢,才看向雅间内。
雅间里是正襟危坐的秦二郎,颓废了半个月,他整个人都消瘦不少。
秦皎不动神色地打量着白卿云的脸色,发现人家脸上带着笑,才松了口气。
“卿卿……”
“嗯?”
白卿云慢慢走近坐下,眼含威胁:“仆射大人婚期在即,叫外人叫得这么亲密,恐怕不好吧?”
秦皎看着眼前日思夜想的人,听着这人无情的话,喉头梗起涩意,却只能顺从:“白司乐。”
白卿云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秦仆射邀请下官至春松阁小聚,有何见教?”
眼前的人满嘴客套话,秦皎心里失落不已。
“卿卿,咱们就不能好好聊聊吗?你不要当二郎是什么仆射,我们就和以前一样,不行吗?”
白卿云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放在面前嗅了嗅。
至少他闻不出来里面有其他东西,现在的秦皎估计也不敢给他下药。
白卿云小啜一口,品了品酒香,才徐徐开口:“二郎马上就要成家的人,何必念着旧时的风花雪月?”
但你不是一时的风花雪月,是我想携手一生、相濡以沫却用尽全力都留不住的天边浮云。
白卿云的心对着他是又冷又硬,秦皎知道自己不可能从他那儿听到什么软话了,多半还是像上次见面那样。
秦皎不想在婚前和白卿云见的最后一面还不欢而散,便不再执着于那些不会得到回应的问题,转而和白卿云讲起来在淮阴发生的事。
“……人人都道燕南侯有万军之勇,他们却不知道燕南侯更是个真知远见的有识之士。君侯从西域运回来的那些货物,在中原可是派上了大用场……”
秦皎没有在白卿云面前夸耀自己在淮阴做了多少事,只是简单地阐述了姚戾分发各处的种子、匠人发挥了哪些作用。他们与南楚的农官、工匠磨合以后,又有哪些新的产出,会给整个南楚带来怎样的变化。
白卿云一直都知道秦皎学富五车,是块栋梁之材,今日听他畅谈一番,才有了更深的体会。
丞相的儿子,还真是个个都不同凡响,秦家后继有人,在江南的地位安如泰山,又何必担心什么虚无缥缈的气运之说?
秦皎滔滔不绝地讲了一个多时辰,直至两人觉得腹中饥饿,才发现已经晌午了。
白卿云此时也不复开头那般冷淡了,眼睛里带上了温度。
人心都是肉长的,他现在也说不出太无情的话:“二郎……”
秦皎见白卿云眼神里似有动容,以为他终是心软了,不由得期待起来。
美人司乐认真地看着玉面文士,劝道:“忘了我吧,有许多事你都不知道,你不知道我并不如你想得那么好,我……不值得你留恋。你以后还会遇到更好的人,譬如那位段小姐……以后你就会知道,这世上,比我好的人,比我值得爱的,太多太多。”
秦皎睁了睁眼睛,努力地把眼泪憋回去。
掉眼泪也不会让卿卿心软的,他可不想最后在卿卿心里留个爱哭鬼的印象。
“……我会的,卿卿以后就知道了,我会的。卿卿的要求,二郎都会做到的。”
白卿云对秦皎笑了笑:“时间不早了,顾少卿约我去他府上用膳,我就先告辞了,你也早点回去吧。”
秦皎笑着说:“好,我就不送卿卿了,路上小心。”
白卿云看着秦皎强颜欢笑,无奈地转身下楼。
他知道自己怎么做都只会让人家徒增伤心,除非……
但他已经选了秦曜。
白卿云已经出了春松阁的大门,秦皎就站在窗边,目送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街道尽头。
秦皎自嘲一笑,抬眼看向空中那轮又饱满又明亮的秋烬之阳。
阳光灼目刺眼,刺得人潸然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