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想说的话：】

1，鸿胪寺：与太常寺同属九寺，主掌外宾、朝会仪节之事。

-----正文-----

七月，投靠霍英的赫连风带兵攻陷雁门关，新齐覆灭。

八月，霍英遣公主霍婧来使南楚。

正值用人之际，暂留建康的顾西洲也被夏侯璋辟为鸿胪寺＊少卿，顶上去接待北闫来的外宾。

“卿云哥哥！”

欣阳公主着急忙慌地闯进了阆风乐署的大门。

“怎么了，华衣？”

“快把秦曜借给我用用！那个霍婧太讨厌了，天天缠着顾大哥，都快把顾大哥烦死了！我武功没她高，楚明宣和夏侯阳又都是不会武功的废物，拿她没办法！秦曜武功那么高，肯定有办法治她！”

“等等，什么叫‘缠着’春官？”

“卿云哥哥你还不知道啊？真是气死人了！霍英那个堂妹霍婧，看顾大哥长得好看，要聘他为驸马呢！真不害臊，顾大哥已经已经娶了嘉仪姐姐了！才不会看上她呢！”

赵华衣和顾怀进、顾西洲两兄弟的关系都不错，近日她和楚明宣也玩到一块儿去了，楚嘉仪是楚明宣堂亲，有了这么多层关系，赵华衣怎么可能坐视不理。

霍婧缠着顾西洲的时候，她就带着人去捣乱。

顾西洲也不想和霍婧有什么牵扯，但接待外宾就是他的工作，他压根就没立场拒绝霍婧那些挂羊头卖狗肉的要求。尤其是北闫刚吞了鲜卑剩下的土地，人家现在对南楚可是虎视眈眈呢。

表面上，对于欣阳公主“妨碍公务”的行为，顾少卿一副不堪其扰，但碍于公主殿下尊贵的身份也不敢置喙的模样。

私底下，春官不知道感谢了公主殿下多少次了。毕竟还有谁能像“刁蛮娇纵”的公主殿下一样，每次都不顾后果带着人过来给他解围呢？

白卿云被赵华衣那句话背后复杂的信息量震住了。

“你是说，闫国来的公主看上了春官？”

“嗯嗯！”

赵华衣用力地点头。

“秦曜呢，他不是已经从宣城回来了吗？”

秦曜七月底的时候就从宣城回来了，他治蝗有功，遏制了扬州灾情的恶化，御鸿帝为此赏了他一匹宝马。

“他有些事出去了，不过应该快回来了，我们进去坐坐吧。”

“好吧。”

头脑发热的公主殿下终于冷静下来，跟着‎‍‌美‎‌‎‍人‌‎‍司乐进了流云间。

秦曜外出是去见从北方下来禀告情报的手下，这人是陈留人，姓齐名近岁，现为秦曜帐下小将。

北闫有异动，顾放派了齐近岁下来给秦曜传递消息。

“霍英似乎有了南下的心思，连日在边境排查细作，我们的信很难送过来，顾将军就派了我出来传递消息。

根据探子传来的消息，赫连风表面以霍英为主，暗地里还是存了复辟新齐的心思。当时赫连风负气出走闫国，就是因为新齐王庭容不下他，如今王庭已经被他清剿一遍，剩下的都是唯他马首是瞻的鲜卑贵族，赫连风怎么可能不生出异心？只是霍英妄自尊大，毫无戒心，根本不觉得赫连风会反他……”

南楚人看霍英全是缺点，但实际上霍英这个皇帝做得并不差，他不仅是个明君，还是个仁君。霍英只在战场上冷酷，作为北闫的君王，他关爱黎元，恩泽百姓，北闫的子民都很爱戴他。他还积极推行圣君贤相的治国之道，选贤举能，广开圣听。

在霍英的统治下，北闫大治，百姓和乐。

他甚至待那些拥兵众多、野心勃勃的将领也十分亲厚，在国内分封大量王侯。好像一点儿也不担心那些人功高震主，生出反心。或许是因为他自信有绝对的实力，无人能敌，觉得手下的人都认可他的实力，对他心悦诚服，不会有造反的心思。

但他不觉得手底下的人有异心，不代表人家真的没有异心。尤其是他的叔父兄弟们，眼馋他的位置很久了。

霍英或许只有匹夫之勇和仁义之心，他的丞相可是个精于世故的老狐狸。

秦可对北闫那些有异心的王侯可是毫不留情，将他们的尖牙利齿都锯断，叫他们不能威胁到霍英。

“……这次北闫秋朝，可不是那么简单，护送霍婧的那批人，大部分都是为了刺探大楚情报而来。霍英对大楚本就虎视眈眈，大楚遭受天灾，对他来说可是好消息。南北……终有一战。”

和齐近岁交换完信息，秦曜就回了阆风乐署。

“你终于回来了，慢死了！”

还没走进流云间，秦曜就听见了赵华衣的声音。

青年的脚步顿了一下，最后还是走了进去。

“公主殿下。”

“快快快，江湖救急，跟着我去雨宫天收拾个人。”

秦曜一一头雾水，询问地看向白卿云。

白卿云解释道：“闫国的公主想聘春官做驸马。”

秦曜更疑惑了：“兄长已有家室。”

赵华衣忿忿不平：“对啊，所以才叫你去收拾她嘛……她武功比我还高！我又不可能让小雨和雷鸣去教训她……”

赵华衣和霍婧打一架，御鸿帝也不可能重罚她。小雨和雷鸣就不一样了，她们要是开罪了霍婧，那就只有提头来见的份了。

“收拾”异国公主，秦曜当然不会去做，但住在雨宫天的北闫使臣，他很有兴趣。

不过，过几天招待北闫使者们的宴会便会在紫垣宫开展，届时他就能见到那些使臣的庐山真面目，也不急于这一时。

秦曜婉拒了公主殿下的要求。

赵华衣冲二人发够了牢骚，气也出了大半，便没有强求：“好吧！不过在中秋晚宴上，你一定要给那些氐族蛮子一个下马威！”

招待外宾的宴会免不了有比试环节，到时候可不能让北闫的人在大楚撒野！

公主殿下又风风火火地走了。

“阿曜，我们去看看春官吧？”

白卿云对霍婧没有兴趣，他更担心顾西洲。

秦曜颔首，他亦有此意。

二人便去了鸿胪寺。

知道霍婧对自己有想法以后，顾西洲就再也没踏足过雨宫天了，有非接触不可的事他也是托手下或另一位少卿同僚帮他去办。

霍婧见他不去雨宫天，便时不时地到鸿胪寺骚扰，她是吃定顾西洲了。

顾西洲不胜其烦，这几日愁容满面，听见白卿云和秦曜来访，才增了些笑容。

秦曜：“兄长这些天辛苦了……闫国的使者早已安顿好，怎么不向陛下请辞，回宣城去？”

白卿云看见顾西洲憔悴的模样，十分担心，说的话不由得带了些数落的意味：“你本来身体就不好，还在这儿逞强？”

温文儒雅的顾少卿叹了口气：“我多年未入仕，此次得了陛下青眼，为鸿胪寺少卿，倒是让我找回了当年出任庐陵太守的意气风发。可惜，连这个鸿胪寺少卿，我都不能安安稳稳地做下去……”

不只是顾怀进，顾西洲也郁郁不得志，当年他出任庐陵太守，却因为一场大病，不得不请辞回乡养病。

病好以后，凌夫人就不许他再去做官了。顾西洲因为那场病，熬坏了身子，她不想再让官场那些繁冗庶务或是尔虞我诈，磋磨掉顾西洲仅剩的生气。

顾刺史也支持夫人的想法，当时顾西洲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自然也没意见。

这么多年过去，他的身体早养好了，虽然落下的病根让他不如其他人那么有精力，但做文官处理庶务也耗费不了多少精力。

“你们别看我脸色不好，就觉得是鸿胪寺庶务太多让我累成这样的。其实鸿胪寺的工作还挺轻松的，让我不轻松的是雨宫天的乐常公主。”

乐常是霍婧的封号。

“她若再纠缠不休，我恐怕真的要向陛下请辞了。”

＊

中秋夜，琉焱宫。

还是那片鲤池，还是那座华台，台上表演的人却不是那一批了。

白卿云坐在文官队列最不起眼的角落，尽量让自己在一堆青色官服的官员里泯然众人。

秦曜坐在武官的队伍里，他的位置要靠前些，刚好能仔细观察坐在前头的北闫使臣。

坐在北闫队伍首位那个盛气凌人的女子便是乐常公主霍婧，簇拥在她周围的侍女都粗犷健壮，后面的北闫男性更是生得高大魁梧，看着就不是省油的灯。

宴会过半，歌舞不停，但霍婧已经看厌了这些软绵绵的歌舞。

“陛下，闫国此番来朝，是为了和楚国结秦晋之好。乐常有意聘鸿胪寺少卿顾西洲为大闫驸马，结南北之好，陛下以为如何？”

霍婧开口提了让夏侯璋最头痛的事情。

这北闫公主颇不懂礼数，居然看上了有妇之夫。

“乐常有所不知，顾少卿已有家室。”

“那又如何？他在中原有妻子，又不妨碍他到大闫来做我的丈夫。”

坐在文官队列之首的丞相开口了：“臣素知闫国民风‘剽悍’，弟娶寡嫂、兄收弟媳、子继父妾在闫国遍地都是。但公主不知道，楚国没有这样的习俗，公主的要求实在是强人所难。”

霍婧听出这个老狐狸是在阴阳怪气，但她不在乎，她在北闫收了不少男宠，在北闫国内也是万夫所指。更难听的话她都听过，还会怕秦寅这不痛不痒的挖苦？

霍婧又加了筹码：“只要陛下将顾少卿许配给乐常做驸马，乐常便回去禀告兄长，让兄长和陛下签订盟约，保证大闫和大楚二十年无战事。”

霍婧的承诺口惠而实不至，夏侯璋不可能答应。

年轻的帝王眯了眯眼睛：“相信以楚国和闫国的交情，不用公主向兄长请求，两国也会相安无事。”

南楚和北闫有个屁的交情，水火无情还差不多。

霍婧在北闫也是跋扈惯了的，头一回有人这么跟她打官腔。对面是皇帝，她又在南楚的地盘上，不可能直接发作。

“既然如此，不如让我们大闫勇士与大楚的勇士来比试比试，就以……顾少卿为筹马。大闫赢了，陛下就许顾少卿给乐常做驸马。”

“那闫国若是输了呢？”

夏侯璋可不觉得对面那些五大三粗的野蛮人能有什么大本事。

霍婧更不觉得北闫会输，她不觉得南楚这些装模作样，斯文无害的男人能打败北闫的膀大腰圆的勇士，但她还是承诺道：“闫国若是输了，顾少卿便不用给乐常做驸马了。”

御鸿帝莞尔一笑：“这怎么够呢？不如，闫国输了，就和我们签订盟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