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想说的话：】

1，《诗经·秦风·无衣》

继和燕南候跑路去玩后，卿卿又要和三弟跑路去玩了，嘻嘻～

-----正文-----

太宁元年，九月初九，重阳。

不到一月便拔地而起的八宝华台被身披轻甲的年轻士兵们抬着，缓缓沿着青溪移动，身着禾稻纹青衣的阆风司乐立在大台中心，正中规中矩地跳着祭祀优雅庄重的舞蹈。

热闹的人群中响起了一道格外激动的吼叫，一开始大家都没在意那道声音，但很快，人群便像被掷入石子的湖面般，泛起阵阵涟漪。

一传十，十传百。

人们像一波又一波的浪涛一样，重复着那句话。

“大楚胜了，我们夺回翼州了！”

“大楚胜了，我们夺回翼州了！”

“大楚胜了，我们夺回翼州了！”

翼州是掌控在鲜卑手里属于汉人的最后一块土地，再往北走的苦寒之地，就没有汉人了。

等华台上下的人听清了这个消息，台上的‍‌‍‎‎美‎‍‎‌人‌‍‎‎司乐也跳完了祈求来年平安顺遂，五谷丰登的最后一步舞蹈。

看到百姓们弹冠相庆的热闹景象，‍‌‍‎‎美‎‍‎‌人‌‍‎‎司乐也笑弯了眼睛。

“剑来！”

耳边传来一声暴喝。

原来是在台后候场的舞姬乌媞提前上场了，迎仙楼被征作临时乐署，楼中能力出众的优伶也被征用。

女人一声厉喝，台下的贵族子弟便扔了一柄宝剑上来。

艳丽的舞姬接过宝剑，称赞一声：“好剑！”

“司乐大人，为我伴乐！”

白卿云错愕片刻，便退到了一旁，抚上箜篌，为乌媞伴乐。

虽然迎仙楼以前是平王夏侯瑜的产业，但头牌乌媞却是御鸿帝夏侯璋的人。

乌媞也是李雪竹网罗来的‍‌‍‎‎美‎‍‎‌人‌‍‎‎刺客。

白卿云和她算同僚，自然知道一些小秘密，譬如乌媞的如意郎君就在此次北征的军中——乌媞其实是严乐驹严小将军的红颜知己。

北方战场向来凶险，十死一生。

大军凯旋，无论生死，至少是不负众望。

乌媞心中激动，期待严小将军能平安归来，将满腔情绪都发泄到了剑舞中。

看见乌媞疾风拂剑的起势，乐音跟着便从白卿云手下汩汩而出。

气势如虹，逆转颓阳。

此曲名为“无衣”＊。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弦音粗放，疾如箭雨穿魂，剑舞狂荡，劲如蛟龙出渊。

御鸿帝治下的太宁盛世，仿佛便在八宝华台上艳丽舞姬裙摆的旋花下，清贵乐师十指的翩跹下陡然展开了。

“好哦！好哦——赢了赢了！”

骑在父亲肩上的小娃娃并不清楚打仗打赢了是什么意思，大人们高兴，他也跟着高兴地摇着波浪鼓。

“咚咚咚咚咚咚！”

街道上的人越来越多，有带了手鼓或短笛的，就和着华台上的箜篌与剑舞而歌。

杂耍艺人和挑着酒水和吃食的小商小贩也聚拢过来。

斜阳落尽，人们举着火把在朱雀航前庆祝，青溪上轻舟不绝，皇城灯火通明。

新帝站在宣阳门城楼上，看着这普天同庆的景象，从登基以来就笼罩在眉宇间的忧愁终于散去少许。

“……幸好，天佑大楚。”

“父皇，儿臣要看！”

八岁的大皇子还不够高，踮着脚也看不到城楼下。

“好，慎儿，父皇抱你起来看。”

温婉端庄的皇后扶着小慎儿，骑到了他天子爹爹的颈子上。

“父皇，好热闹呀！慎儿也想下去玩！”

“慎儿还小，等慎儿长大了，母后和父皇就放心慎儿下去玩了！”

“那慎儿要快点长大！到时候驮着父皇和母后出宫玩儿！”

帝后双双想象了一下那副场景，忍俊不禁地对视。

而朱雀航下，某座素雅的画舫内。

“东北也打下来了，总该把李红苜接回来了吧。”

笑如朗月入怀的沈少傅在舫上抚琴，琴音与华台上的乐声正相和。

“只是收回一个东北，还有那么大一片西北在霍英手里握着呢！”

琴声未停，少傅继续问长史：“你总不可能把李红苜再送给霍英一回吧？”

当年屠了李家满门的是北闫的将领，只是打下一个东北，并没有真正报得李家的大仇。

“哼，送给霍英？安固国的王子都被送给霍英当男宠了，也没见他对安固心软半分。”

“这和我听到的传言却不同，我听闻霍英倒是位仁善君主，是他那帐下军师，毒辣狠绝……和你有得一拼。”

“秦可嘛……我早就想会会他了。至于霍英，除了有一身蛮力，还有什么？我倒真期待他什么时候南下，到时候用北闫蛮子的血，祭我李家亡魂。”

看着李长史阴鸷的模样，沈少傅无奈地摇了摇头。

李雪竹看见沈涧琴那副道貌岸然的样子，不屑地嗤笑一声：“你又比我好的到哪里去？我为我李家宁死不屈的英魂在这浊世苟延残喘。你呢，为了一个死人，守这岌岌可危的南楚皇室，你才是放不下的那个人！”

“铮！”

流畅的清音冒出一个不和谐的杂音。

沈涧琴停下抚琴的手。

“这是他拿命守下的江山，西北军数万亡魂填上的疆土……就连姚戾都折耗阳寿守着陇西一线，我们守的不是夏侯皇室，守的中原黎民、九州苍生。”

当年顾皑带着西北军九千残部，抗住闫、齐东西二线十万大军，血祭淮阴，未退一步守住的江山。

他会好好守着的。

画舫静悄悄地从朱雀航下游过，并没有引起桥上人群的关注。

桥上带着幕篱的青衣司乐，身后跟着穿盔戴甲红樱高马尾的英俊护卫。

秦曜作为都乐护卫，要穿着甲胄在场下维持秩序，散集了才有机会和白卿云凑近。

“我给师父去的信今日收到回信了，他正在觅王府上做客。师父不喜中原，肯从云南到武陵已是不易。若要见他，我们最好去荆州一趟。”

大蛊师不喜中原这件事白卿云早有耳闻，当初杨季离都不愿意投靠元昭帝，而是推出了自己的两个义女放到太子门下做幕僚。

白卿云没有见过杨季离，杨季离也不愿意为中原的人诊治，白卿云身上的蛊都是由翳羚和蓼毐经手医治。

当年翳羚就说过，就算她义父来中原也解不开白卿云身上的蛊，除非有人能到天逆谷的万蛊圣宫盗出乌蛮圣物。

万蛊圣宫包罗万种至毒至邪蛊，活人进，白骨出。

江湖上只有进万蛊圣宫的传闻，没有出万蛊圣宫的传闻。

换言之，至少按传闻来说，目前江湖上没有一个闯万蛊圣宫的人活着出来了。

以灵赜安排给他的任务而言，如果秦曜真找到法子解了他身上的蛊，承这么大的情他反而不好下手。既然杨季离也拿他身上的姑媱没办法，他陪秦曜去荆州玩玩权当培养感情了。

“我是中原人，杨前辈未必愿意给我诊治。”

“师父也没有传言中的那么严格，我也是中原人，他还是收我为徒了。”

“大概是阿曜长得不像中原人吧。”

听到白卿云愿意对自己开玩笑，秦曜傻呵呵地乐起来。

不过，杨季离并不是因为他长得不像中原人才收他做徒弟的，而是因为当时他姓顾，沾了顾家的光。

“师父和顾家的关系很好，阿蒻你和兄长是好友，相信师父会给面子的。”

白卿云算了算日子，发现重阳以后便没有什么重要的节宴，颔首道：“那好吧，明日我去给陛下告假，陛下恩准后，我们便启程去荆州。”

夏侯璋答应得很爽快，白卿云和秦曜担任的都不是什么要职，要去三江口玩就去三江口玩呗！

得了夏侯璋的首肯，重阳宴后的第二天，两人就启程离京了。

离开之前，秦曜给还等着自己陪他玩的顾放安排了一桩事，免得顾放在京城待得太无聊。而顾放得了秦曜的嘱托，认命地跑到西北去替他做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