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粮草,东北的军队势如破竹地北上推进,几乎是一日便攻下一城,捷报不断从前线传来。
而建康城,也因为接连不断的喜讯和即将到来的节日喜气洋洋。
迎仙楼。
在太常寺官员的监督下,预演过一遍重阳宴上的节目,伶人们终于能休息一会儿了。
美人司乐一下台就直奔秦校尉,没骨头似的在人家怀里窝着。
初六休沐,秦岫和秦皎也在迎仙楼。
二人也在台下,看着如胶似漆的美人司乐和年轻校尉,牙都要咬碎了。
偏偏他们还不能发作,不知道谁到丞相那儿告了状,丞相警告他们不许再和白卿云有任何瓜葛。
他们问丞相为什么不管秦曜,丞相的回答是一场又一场的相亲宴,大有把二人尽快“嫁”出去的架势,这下世子和二郎都不敢顶嘴质问丞相了。
就连秦皎,每日放差以后都不想回相府。
可惜他还没加冠,也就一直没有在外头购置宅邸,不像他大哥那样有地儿躲着。他倒是想买座院子,但现在买少不了被他爹数落,遂作罢。
白卿云无暇顾及秦岫和秦皎心中如何吃味,他现在最关心的就是秦曜。
明明秦曜看起来是三个人里最好哄骗的一个,年纪小还缺爱,一勾就走的那种。可白卿云实打实地勾引起来,他又成了最油盐不进的一个。任白卿云百般引诱,他都不越雷池半步,但凡他有他大哥、二哥半分自负,白卿云这个时候都得手了。
秦曜连亲都不让他亲,最多愿意跟他拉个小手,害得白卿云每次只能搞偷袭,。
比如现在,刚跳完一场舞的阆风司乐就把还发着热的手塞进了都乐护卫的手心里,蛮不讲理地捏来捏去。
而都乐护卫只是轻轻拢着美人司乐的手,像个坐怀不乱的和尚。
秦曜从宣城回来,没管顾放,叫人家一边玩去,自己直奔心心念念的大美人。
他并不知道在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美人乐师和自己的大哥起了龃龉。
白卿云也没和秦曜说这事,他不想节外生枝。
他靠在秦曜怀里,把玩着那只满是茧痕的手:“阿曜的师父是杨前辈,可我看阿曜使过的招式却不像乌族的武功。”
“嗯,师父说乌族的武功不适合我,便从觅王殿下那里寻了些秘籍叫我自学。师父和觅王殿下关系好,殿下醉心武学,门下高手如云,所藏经籍更不知几何……师父说要不是害怕觅王把我抢去当徒弟,便带我去荆北三郡学艺。”
秦曜不像他那两个哥哥,被家人宠着长大,要什么有什么,唯一拿的出手的就是一身武功。
白卿云听着秦曜不熟练地自夸,心想他和他喜欢孔雀开屏的大哥、二哥比起来还是太腼腆了。
“小时候,我寄住在顾家,经常离家出走……兄长和凌姨他们总是很担心我,其实他们根本不用担心我,因为十岁以后,宣城就没有武功比我高的人了。”
秦曜暗戳戳地炫耀自己武功高,求表扬。
这才像点样子嘛,还算有点心机。
美人司乐孺子可教地点点头,然后趁秦都卫没注意,亲了一下他的脸颊。
偷袭成功的大美人狡黠地弯着那双漂亮的含情目,一副你奈我何的架势。
眉目英朗的秦都卫耳根通红,神情无奈。
而看够二人腻歪的世子和中书侍郎,怕自己越看火越大,闹出事来又被告黑状,干脆离开了。
不过在离开之前,秦世子选择膈应一下某人。
“司乐大人,这是二楼的客人送给您的。”
绿腰小厮呈上一只荷包。
白卿云接过荷包,打开一看,是他还回去的五钱。
二楼只剩秦岫,秦皎早就离开了。
“世子叫你送来的?”
“是,秦世子还说,前些日子是他唐突了,断不会再犯,希望司乐不要在为此事烦心……若是做不成情人,做朋友也好。况且送出去的东西没有收回去的道理,还望司乐大人看在以往的情分,收回此物。”
白卿云看着那串铜钱,心中没由来的烦躁。
该咬钩的鱼不咬钩,不该往前凑的人却一个劲儿地往他跟前凑。
秦曜亦看着那串“定情信物”,被白卿云握住的手紧张地反握回去。
白卿云察觉到秦曜的紧张,眸光一闪。
这么多天过去了,进度还是没有多少。而他的耐心快要告罄了,秦曜已经让他等得太久了。
或许是该给秦曜这块木头一点刺激,好让他有点危机感。
于是美人司乐勾唇一笑,告诉绿腰:“若世子爷只想同卿云做朋友,那卿云会好好保管的。”
见白卿云收下五钱,靠在二楼栏杆上的秦岫冲他抬了抬手。
白卿云弯着笑眼略微颔首,只是那笑却不达眼底。
看见二人的互动,美人司乐身后的都乐护卫心情立刻晴转多云,抿起唇,阴郁地拢着司乐清瘦的身影。
秦曜是三兄弟里最高的,体型高瘦的美人乐师在他怀里显得小小一只,仿佛二人的身体天然契合。
觉得“定情信物”被收下,勉强算是扳回一局的秦岫听完绿腰的回话,嘴角的弧度一僵,不打算继续待在迎仙楼自讨没趣了。
世子看不清乐师那个笑中的虚情假意,可他看得出来,乐师收下东西恐怕也只是想让老三吃味。
但好歹他对云云来说还算有用处,不是吗?
世子心思百转千回,最后还是噙着笑下楼离开了。
事情告一段落,一直在二楼暗中观察的小公主瞠目结舌。
“这秦曜,搞什么啊?这样都被人在面前耀武扬威?”
赵华衣在看得越来越生气,尤其是看清秦曜落寞起来的表情后,更加怒其不争了。
但凡你像你大哥、二哥大胆那么一点,至于现在像个受气的小媳妇一样吗?
赵华衣也懒得管戳一下动一下的秦曜了,甚至觉得她卿云哥哥收下那“定情信物”的举动简直太解气了。
就该气死这块木头,让他不开窍!
劳累了一天回到校尉府的阆风司乐和都乐护卫梳洗一番便准备就寝了。
收尾的照例是秦曜。
青年把美人司乐换下的衣物整整齐齐地叠好,然后把二人的衣物摞在一起,准备抱出去给门外的婢女。
“啪!”
突然,一个小布包掉在了地上。
秦曜把东西捡起了,正要问是不是白卿云的东西,然后他看见了那布包里装着的东西——一排排泛着寒光的银针。
乌蛮大蛊师杨季离是他的师父,乌蛮善毒,杨季离自然也教过秦曜辨识毒物。
常人或许无法辨别,但秦曜一眼就看出针包里的每一根银针上都带了不同的毒,并且,剧毒无比。
六年前他见白卿云的时候,白卿云半点武功也不会。但现在的白卿云,虽然内功虚浮,外功绵软,一双手却十分有力,明显是惯使暗器的。
只有某些职业暗杀的刺客才会训练成这样的身手。
所以,当年到底发了什么,让……
秦曜打算装作没注意到,把针包仔细放在衣物之间,能让洗衣的丫鬟们一眼看见,免得不注意被毒针刺伤。
丫鬟们不会擅自动主子的东西,衣服洗好后,东西会被原封不动送回来。
“阿曜?”
屏风后的人等得有些久,唤了秦曜一声。
“就来!”
秦曜拉开门,将衣服递给守在外头的花五。
白卿云在床上等了许久也不见秦曜回来,以为他是气自己白天收下秦岫钱串的事。
于是秦曜进来躺下后,白卿云就手脚并用地缠上了秦曜的身体。
“阿曜,你今天怎么这么慢?”
秦曜不知道白卿云的心理活动,也不擅长撒谎,而且他还在思考是什么造成了白卿云的改变。
青年摩挲着怀中美人的肩膀,将心里话问出:“阿蒻,你这些年,究竟在太子帐下做什么事?”
秦曜问的是太子,而不是御鸿帝。
他想问白卿云的过去。
对上那双鎏金的眼瞳,白卿云的心突然提了一下。
美人司乐躲开目光。
为什么问这个?难道秦曜发现了什么。
不过白卿云也只是慌乱了一瞬,要拿捏他,凭秦曜的道行还不够格。
秦曜还没从沉重地思绪里抽身,便感觉胸口一暖,温热的脸颊贴在了他的胸膛上。不仅如此,身上的人还紧紧地保住了他的腰,像没有安全感的孩子一样蜷在他的怀里。
青年立刻就无措起来,伸了伸手,最后下定决心般落在怀中人清瘦的脊背上,轻轻地抚摸。
“……以后,我会告诉阿曜的。”
或许是因为埋在他的胸口,那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沉闷。
秦曜的手一停,顿觉悔懊。
是呀,他现在又有什么资格质问阿蒻的过去呢?
他连回应人家都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