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3月1日。
凌晨三点雨越下越大,雨刷好像已经不存在了一样,大灯照不出五米以外,四周的一切景物在暴雨中失去了轮廓,变成模糊的影子。
黑色路虎停在盛悦斋门口,青年拍了拍副驾驶闭着眼的人:“到了。”
“......操,这他妈凌晨给人弄起来,夭寿啊。”吴永轩揉了揉眼睛,他年过四十了,被吵醒以后其实很难再睡着,上车之后只能算闭目养神。
骂完了,转头一看叶巡眼下也泛着淡淡的青,心里稍微平衡了些,太子爷都跟着受罪,夭寿就夭寿吧。
——今天凌晨两点他被局里一通电话闹醒了,说是西郊那边一个叫盛悦斋的私人会所里死了个知名企业家,叫他立即前往现场验尸。唯一的好消息是,他和叶巡住得近,可以蹭蹭车。
除了西郊分局的警员,他们应该是到得最早的,程鑫和市局大部队的人还在路上。
吴永轩出来得急,衣服穿少了,在风雨中打着摆子。叶巡看他颤颤巍巍的样子,顺手就把他的法医箱接了过去,拨开雨幕走向这座幽静雅致的园林。
盛悦斋只在大门口和停车场有摄像头,这种私人会所里面发生什幺无底线的事儿都不奇怪,所以最忌讳的就是多装摄像头。西郊分局的警察已经封锁了现场,盛悦斋内的所有人基本都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禁止出入,只有零星几个人留下来配合工作。
其中留下来的就有萨特利的总裁Alex。
萨特利恶意收购华瑞今天下午已经上了财经新闻,是人尽皆知的事了。盛悦斋由萨特利包场,陶清南又在这里出了事儿,Alex自然是头号嫌疑人。两个西郊分局的警察把他夹在中间,打着手电在门口迎接市局的同事。
青年的轮廓是真的很深刻,在这样的黑夜中都能显出明暗区间来。他浑身上下有种轻衣胜马的散漫和从容,一点也不像被吵醒的警察,倒更像是刚从T台走完秀的模特。
说实话,Alex没想到叶巡会来。
他之前不知道这人的背景还在餐厅里跟人家打架,现在每每想起来都不由一阵后怕。
在华国做生意,不管你多有钱,见到当官的还是得低头做人。毕竟没有谁的账是白璧无瑕的,工商、税务、海关、纪检齐上,总能给你安排点罪名,搁古代就叫抄家,现在抄得更加名正言顺。
他问过时萦,她只说不用担心,他也不知道她的底气从哪儿来的。虽然现在萨特利的业务没有受任何监管影响,但他总觉得,这位叶家少爷只是缺一个名正言顺的入场时机而已。
“辛苦二位警官了。”Alex和吴永轩握完手,伸到青年面前,人家却完全没有和自己握的打算,只能悻悻收回手在前面带路,“今天陶总其实是不请自来的,我们也不好意思赶人走,就请他在这儿留宿一宿。本来大家高高兴兴地吃完了宵夜,也不知道怎幺就起了火......”
死者是陶清南,新海市鼎鼎有名的企业家,华瑞生物的董事长。这件事再过几个小时就会上新闻和热搜,届时股市又会有大震荡。
青年开口打断了Alex的滔滔不绝:“最后一个见到陶清南的人是谁?”
“这我可不清楚,他和王琳珠聊完就回了自己的房间,后面见过谁就不好说了。”
——陶清南的房间离众人比较远,这的确是他授意的,可只是为了让陶清南不痛快,而不是为了杀人......
“他喝醉了吗?”
“没有,他向王琳珠大侃了一通公司前景,很清醒。”
说话间,五人已经到了那间邻水的卧房。西郊分局的警员架起了明亮的白炽灯,照得现场亮如白昼。四面墙壁都泛着灰黑,尤其是天花板,已经被浓烟熏得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了。
尸体呈现平躺的大字体,上半身基本炭化,皮肤被火烤得炸裂开来,一条条皮肤裂纹的下方,是泛着油光的人体脂肪,站在门口都能闻到一股类似于烤肉的味道。
虽然陶清南的公司即将面临被收购或破产,但除非邪教分子,正常人是不可能选择自焚来了结生命的,因为这种方法实在是太痛苦了。而且就算是死者死亡之前处于昏迷状态,在燃烧的过程中,也会有本能的挣扎反应,尸体会呈现出蜷缩状,而眼前这具尸体明显很放松。
吴永轩见到尸体就来了精神,打开法医箱,用镊子掀起一片片被烧得焦黑的皮肤开始检验。
虽然尸体皮肤表面已经炭化,但通过未完全燃烧的内脏和骨骼还是可以发现一些端倪。比如钝器致死,那头骨肯定会有凹陷或者变形;若是锐器致死,那幺人体的主要器官上也会留下相应的刀口。
“食道气管无烟灰附着,脏器淤血、心肺表面点状出血......”吴永轩看完了胸口,视线继续上移,用带着手套的手掰开死者岌岌可危的下巴,“颈部肌组织出血、舌骨骨折,符合外力作用导致的机械性窒息死亡。”
叶巡问:“被勒死的?”
“八九不离十,但有没有被人下毒还得取点心血回局里验一验。”吴永轩小心翼翼地捡起地上未烧尽的纺织物残片,“助燃物应该是现场取材的,烧成这样痕检估计也没办法......”
在陶清南清醒的状态下,要勒死这样的青壮年男性,没受过训练的话很有可能挂彩。尸体双手炭化最为严重,或许是死者挣扎时手部残留了凶手的DNA,为了防止遗留证据,凶手索性直接焚尸灭迹。
叶巡看向西郊分局的一个小领导模样的人:“今天在这儿的人,全部排查过了吗?有没有谁身上有伤口或是抓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