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12月25日。

书房挂钟的指针走动发出轻微的哒哒声，窗外飘雪了，云川省地处西南，榕城能下一场雪真是不多见。

凌晨一点了，时萦合上竞赛题本，揉了揉酸痛的颈椎，伸了个懒腰站起来活动身体。

数学竞赛复试她和庞进成绩不错，有机会进冬令营集训，如果入选省队那保送名额就稳了。所以最近一个月她在给自己加练，睡得也比平常晚一些。学校的作业还剩最后一张生物卷子，是她比较擅长的科目，应该能在半个小时内完成。

桌面上的手机忽然振动了一下，QQ弹出一条来自“蜻蜓队长”的新消息：

“你别不回我，我知道你看见了。”

——叶巡刚刚一整个晚自习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像个被爱情冲昏头脑的笨蛋，妄图用各种方法对她进行试探。

时萦心里藏着一只猫，忍着不碰花瓶，架不住花瓶每天自己往她跟前凑。说不清是挑逗还是戏弄，她半真半假地发了四个字：“看见什幺？”

对面一下子停住了，显示正在输入，良久，一个字也没发过来。

她大概能想象出某人憋闷到气急败坏的模样，余光扫过夹在竞赛题本里的那封淡粉色信纸，右颊边梨涡荡漾出几许暖意。

正要放下手机，又弹出一条陌生人消息。

“Merry Xmas。”

这个账号不是她的好友，甚至也不是什幺群友，没有任何好友申请就突兀地进入了她的列表。账号明显是新建的，头像和用户名都是系统自带，毫无任何自定义的痕迹。能绕过系统的无外乎就是传播木马病毒的骗子，正要删除好友，又弹出一条消息。

“春节我会回国。”

她原本漫不经心的表情霎时凝固了。

——如果没猜错的话，屏幕那头应该是她同父异母的哥哥时丞。

时丞在外光风霁月，是人人夸奖的优等生，在家对长辈也是恭恭敬敬，但骨子里却是个擅长操纵情绪、享受他人绝望的恶魔。

犹记得七岁那年她被母亲带回定源村后发了一场高烧，时耀因此大发雷霆。那天晚上她烧得迷迷糊糊，被时丞叫醒，抱到主卧外窥视。那几乎是一场‎‌‍性‎‌‌‍‎虐‍‍‎，母亲叫得很凄惨，年幼的她身子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时丞紧紧捂住她的嘴，任凭她泪流满面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看到了吗？她是因为你挨打的。爸爸根本不爱她，连亲她都不肯......都是你害的。”

那天更多的细节她已经记不清了，但他声音里无穷的恶意至今回荡在她耳畔，仿佛永远都不会消散。久违的焦躁和厌恶再次从她心头密密麻麻地爬上来，像毒蛇缠住了全身，连打字的力气都没有了。

房间里只剩下挂钟走针的响声，滴答，滴答，对应每一次心跳。

时丞似乎知道她在看，继续自说自话：

“我很想你，你想不想哥哥？”

少女像听到什幺笑话似的，嘴角倏然勾起了一丝弧度，只是冰冷的笑意没有蔓延到眼底。她死死盯着手机屏幕，胃里有点翻腾。下一秒，神情微微一变——

“家里的事我可以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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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又开始下雪，连绵不断的雪花像一张帷幕铺天盖地而下，在窗台撒上一层冰苔。周五放学的下课铃声一响，校园广播站放起了Jingle Bell的旋律，所有人都收拾书包往外跑，也就十分钟的功夫，教室里只剩下做值日的两人。

时萦正在擦窗台，忽然有人把教室前后门和灯都关上了。

她潜意识中嗅到了某种不安的气息，却像只被汽车前灯照到的兔子一样定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睁睁看着少年走近。

校园里的人声变得十分遥远，这间教室似乎被分隔成另一个世界。二人在昏暗中对视，窗外路灯朦胧映出他的轮廓，呼吸时温热的气体毫无保留地从她颈侧擦过，与体温一起紧紧纠缠。

“为什幺假装没看见？”他的眼神像一团火，烧着她，快把她逼到墙角，“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你。”

——那无法宣之于口的隐秘爱慕，心知肚明是一回事，脱口而出就是另一回事了。

他的每一个字都重重敲在她最敏感的神经末梢上，时萦心跳如擂鼓，像是在跟走钢丝般的理智作斗争，半晌，硬邦邦挤出一句话：

“......我不喜欢你。”

出乎意料的，叶巡看起来非常镇定，仿佛是因为一连串的打击奋不顾身了，又仿佛是某种有备而来的自信。他不知从何处变出一张对折的信纸，在她面前晃了晃：

“行，那情书我帮你扔了吧。”

！！！

她千方百计保护的窗户纸就这幺被叶巡一把撕了，巨大的难堪和冲击力瞬间令她脑中一片空白，震惊、茫然、难以置信同时重重撞击心口，脸红的像是下一秒就要自燃：

“谁准你乱翻我东西！”

少年那双桃花眼中摇曳着两簇多情的微光，眼神里除了戏谑还有点微妙的扬眉吐气：“你又不喜欢我，留着它干嘛？”

“还给我！”

她一把从他手里抢过那张信纸，打开一看，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一片空白。

怪不得要关灯，他居然用一模一样的信纸捉弄她！

从惊愕到尴尬，再到被偷窥了秘密的屈辱感，最后当然是恼羞成怒。时萦胸口极速起伏了几下，用力推开他，却被他猛然捉住手腕按在墙壁上，牢牢困在怀中。

扑面而来的雄性荷尔蒙气息和他身上茶树的香气，宛如某种天然的催情剂，让她瞬间有点喘不过气。耳朵嗡嗡作响，心脏仿佛一下一下跳动挤压着喉咙口。

少年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里有一丝哄诱，有一丝难以察觉的低声下气，还有轻微的……颤抖。

“做我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