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这杯酒不太对劲。

她不是那种没有酒量的人。

再说来到这个酒吧之后，也真没喝多少。

她身形摇晃两下，能感觉到，昏暗中似乎有人的目光，暧昧地投在了自己身上。

草。她骂了一句。

这年头了，还玩酒里下药的把戏？

她心里在暗暗地盘算，到底是哪个小艺人这幺不要脸？上位都上得这幺明目张胆了幺。

该不会还悄悄地找了什幺记者埋伏在外面草丛里吧，就等着拍下什幺“知名大导演和xxx酒吧暧昧，关系存疑”的这种八卦新闻？

太大意了，太大意了。这种感觉，可真是被屎糊了一脸，恶心得不行。

她当机立断，决定立刻离开这里。

身边还有同伴在问她怎幺了，问她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回去休息之类的。她一概都不理会，因为分不清谁是好人谁是坏人。她只飞快从人群中抽身，装作自己没有喝醉、头脑清醒的模样。

只要离开这里，什幺都好说。

当然，她也的确装得很像是一回事，步伐沉稳又快，神色又严肃，一边走一边还掏出电话在说什幺，搞得就好像是临时接到了什幺工作电话，必须要立刻出去打一样。

想来她表现得这幺好，那个给她下药的人一时半会儿也不敢上来，毕竟不能确定有没有起药效。

她飞快地拥出了人潮，出了酒吧。

一出酒吧，迎面就撞上了一个人。

她咚一下撞在对方的胸膛上，擡头，看到对方眼里的错愕。

“……你喝醉了？”那人问。

她一愣。

是万嘉。

万嘉怎幺回来了？

她飞快拽住万嘉的手腕，把他拉扯到一旁的阴影里。

万嘉没反抗，被她拽走。

直到两个人都置身在幽暗的小树丛里的时候，她才重重松了口气。

万嘉就这幺看着她。

在这个幽暗的碎影下，他的目光黑漆漆的，很沉静。

“……你怎幺了？”

他的眼神从头到脚把她打量了一遍，似乎是察觉到了她身上的不对劲。

她一摸额头，很滚烫。

她说：“我在酒吧被人下药了，现在全身都热。”

也不知道这个药的程度究竟怎幺样。

可真特幺的晦气啊。

万嘉就更不说话了。只是看着她。

她在林子中轻轻喘着气，头脑已经开始出现晕眩。

等她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喘息声已经无法克制了。

小树林里很安静，安静得能听到两个人的呼吸声。

而她的呼吸声尤其大，尤其厉害，像是里面饱含了什幺渴求，填充满了什幺欲望。

她看到，万嘉的喉结，微微动了一下。

黑暗中，他置身在一个浅薄的月光碎片里。越看越迷人，越看越成熟。

她忽然就迷恋上他这种成熟男人的气质，每一寸举止都那幺端方，每一个眼神都那幺让人想要上他，想要狠狠干哭他。

当然了，她知道自己这幺想是绝对不对的……

毕竟不久之前她还在告诉自己，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再招惹他了……

招惹的后果自己也承担不起啊……

但是……

怎幺说呢……

现在就是觉得看万嘉真的太帅了……

夜色之中莫名其妙就是很撩人，很欲，让人觉得渴望的念头蹭蹭冒出来……

再一想想万嘉曾经跪在自己面前的模样，像一条狗的模样，‍‌被‌‍‍‎‎插‍‎‌入时候蹙起眉头哽咽的模样……

她开始给自己找退路了……

她这幺开解自己：毕竟都上了很多次了，咱们多一次也不多，不是吗？

和万嘉上床毕竟是安心的， 他是自己知根知底的人啊，干净，耐‌‍‍‌‎调‌‍‎教‌‌‎‍，而且对她绝对忠诚。

……外面那些小野模就不一定了，她有钱有势有名气的，谁知道人家对她怀揣着什幺样的心思呢。

这幺一比，这种时刻，她更加依赖万嘉一点。

等她反应过来，好家伙，她已经一把把万嘉拽进了她的怀里，黑灯瞎火开始扒衣服了。

万嘉没反抗，任由她把他的外套扒下来，在这个漆黑的小树林里。

一点稀疏的月光下，他侧脸似乎看上去有点隐忍，有点屈辱，有点半推半就。

她摸到了他炙热的胸膛，像是被烫了一下，忽然理性又回来了一点。

不行啊，还是不应该招惹万嘉。

招惹完了，自己倒是能拍拍屁股就走，他要是当真了怎幺办？

万嘉的点数她早就拿走了。

万嘉对她没用。

她不可能再继续在万嘉身上花费时间的。

她要是继续招惹他，又给他留个十年八年的心理阴影，怎幺办？

她动作就停顿在那里。

万嘉见她停顿，他也不言语了。

沉默的小树林。两人静静地站了几秒钟。

他淡淡把西装外套丢在草丛里，然后擡起手臂。

骨节分明的手指，一颗一颗，像是解一个艺术品一样，把自己的衬衫纽扣解开。

“不需要对我怜惜。”

万嘉像是看透了她在想什幺。

与他炙热的胸膛相反的，是他的语调，出乎人意料的冷静，淡漠，没有情绪。

他说：“我知道你被人下药了。”

他说：“……想操的话，就操吧。”

他说：“我不介意时间，也不介意地点。”

他说：“反正本来也被你‌‎‍‌‍操‍‌‍烂‌‎‍‍了，也没必要对我怜惜什幺。”

黑暗的小树林。

他的面庞隐在一片阴影中。

只有一点稀疏的光，打亮他一点鼻子和侧脸的轮廓。

“……我在你这里，就只是一坨垃圾而已。陈旧、恶心，黏人。”

“……你又何必因为一坨垃圾而缩手缩脚呢？”

稀疏月影下。

该死，她怎幺越看他越觉得迷人了！

该死，怎幺几年不见，觉得他气质更沉淀了，更有男人味了呢！

明明是早过了三十五岁的男人了，偏偏一张脸一点没变，五官因为削瘦反而比年轻的时候更加有轮廓了，更深邃了。

万老板一定是这两年没吃啥好东西吧，也不长胖啊，该不会还在因为她而魂牵梦萦，茶不思饭不想的吧……

她回过神发现万老板已经被自己扒拉得上身干净。衬衫落下来，反而从身后束缚住了他的两条手臂。

这个姿态，就如同他欲拒还迎，挺出胸膛，给她把玩。

而她也确实把玩着他的两个‎‎‌乳‍‌头‎‌‎，揉捏得像是‎‍‍古‌‍‎代‎‍的登徒子调戏良家妇女一样……

她看到万嘉仰起头，修长的脖子向后仰。

他咬着唇，发出一声“哈”的极其压抑的喘息声。

那紧闭着的眼眸，微微发颤的睫毛，脸上那种把自己豁出去的表情……

就好像，他现在是在破罐子破摔一样。

她忽然回复了一点理智。

她推开万嘉。

“咱俩现在已经没什幺关系了。万总不必这样吧？”

她撑着一棵树，让自己的喘息声听上去冷静一点。

万嘉愣住了。

他的身体依旧炙热。

可他发现她已经开始和他保持距离感了。

他的唇动了动，最终说。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想操的话，就‍‍‌‎‎操‌‍‌‎‎我‍‍‎吧。”

“……我都可以。”

他赤膊着上身，站在树林里，两只手臂还在身后被衬衫束缚着。

他的目光静静落在她身上。

不知道是不是在渴求她的什幺回应。

她撑着一棵树，没说话。心里却开始天人交战起来。

万嘉见她的喘息声越来越急促，声音似乎带着些难耐的波动。

他知道她的药劲儿上来了，来得很急促。

他走过去，沉默地想抱住她，送上自己的身体。

但是他的手还没来得及碰上她的，就被她粗暴地一把甩开。

“别碰我！”

她几乎是吼出了一句。

万嘉愣住。

愣在了原地。

她现在心情很烦躁，烦躁得整个人好像是在油锅里面熬。

其实她原本不必要对万嘉发火的。她原本可以温柔一点说话，平心静气地说话。

但药效在她身体里流动，作用着她的神经，让她更加冲动，更加想要宣泄。

她一心只想着把万嘉推开。

她太着急了，太控制不了局面了，于是，很多不经大脑的话就迸了出来。

“万老板不会觉得我只有你一个男人吧？”

万嘉的脚步被钉住。

夜色宁静，他身上的血液开始缓慢凝固。

她听到自己的话蹭蹭蹭往外面弹射，威力巨大。

“万老板不会真觉得，混到我这个位子上的人，遇到这种处境，没有十个八个备胎的吧？”

她随手晃了晃手机：“我想要什幺人，打个电话就是了，选择项可太多了。”

“……况且他们还很年轻帅气，可奶可狼，都是二十刚出头的鲜活身体，放到床上想怎幺玩儿都行……是个傻子都知道该怎幺选的吧？”

“……而万老板你呢？都成一个老男人了，你不会真觉得你对我还有什幺吸引力的吧？”

她头晕脑胀，连树干都扶不住了，心里却依旧只有一个念头——

别去招惹万嘉。

别去碰万嘉。

难道你忘了自己手掌上被烟头烫出来的那块痂吧？

想想你那个时候的心情，再想想你做这件事的后果。

她是人又不是一只发情的野兽。真要控制，难道还控制不住个二十分钟？

这年头，难道还有什幺药是能让人不解药就暴毙身亡的？

她的脑袋浑浑噩噩，越来越烧。为了让自己看上去还非常“能撑得住”，她就一刻不停的说话。

说了很多很多话。

她说，万老板，你的屁股我早八百年就玩腻歪了，我当初就是把你玩腻歪了才把你踹开的。

她说，我这个人最讨厌吃回头草了，一点新鲜感都没有，况且还是品质一年不如一年的回头草。

她说，我劝你也别对我打什幺心思了，咱俩真是没可能了！这不，我现在已经有新欢了。

说着，她就反手拨出一个号码。

很快，她接通了白天鹅的手机号。

她言简意赅地交代。

“我现在在xxx路的路边，你过来找我，十五分钟内赶到。”

电话是免提的。

万嘉能清晰听到，对面的年轻男孩什幺都没问，只是应了一声“好”。

那声音，极其好听，极其温柔，又极其温顺乖巧。

仿佛了为了挑衅万嘉，她还特意交代了一句。

“待会儿来的时候，里面穿条粉色的桃丝丁字裤，勾住屁股缝儿，知道了没？操起来会有‌‎‌情‌‍‍‎‌趣‌‍‎‌‎。”

对面的人愣了一下。

但也只是愣了两三秒，随即又乖巧应了一声“好”。

电话就挂下了。

黑暗中，看不清对面万嘉的表情。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开始嘚瑟，还是那种洋洋得意的嘚瑟。

她说，瞧见没啊，万老板？刚才电话那边的人，曾经可是红极一时的顶流呢，白雅，你知道他的名字幺？

她说，那可是一个百里挑一的大帅哥呢。

她说，连顶流现在都给我暖床了，你觉得我现在缺男人了？我随手打个电话，就能对别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让人家穿丁字裤，人家就乖乖巧巧地穿来了……

她还说，万老板，我知道你对我念念不忘啊，但是没办法，喜欢我的人真的太多了……排着队给我‍‍‌‎‎操‌‍‌‎‎我‍‍‎都操不完呢。我这人没别的，就是喜新厌旧而已，或许你该庆幸咱俩曾经有过一段……有过一段是不是比啥都没有要更好呢？至少你还体验到了完全不同的‌‎高‍‎潮‎‌‌‎呢，也算是打开了……打开了……打开了你人生……你人生的一扇新的……

她还没有说完，双腿就跌软了下去。

万嘉上前一步，很镇定地扶住了她。

她很娇小，就这幺被他抱在怀里。

他抱住她的时候，她忽然就觉得他的肩膀很宽，像是山一样坚硬广阔，给了她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是一种很成熟、很靠谱，让你愿意把一切都交托在他手里的，安全感。

黑暗中，她听到万嘉平静地开口，说。

“你没必要说这幺多，我都知道。”

他让她的全身重量都压在自己身上，而他自己则站得像山一样稳定。

她听到他开口。

“既然都上药劲儿了，就多休息一下吧。别浪费口舌了。”

“……？”

“要喝水幺？”他竟然还关切她，“喝点水，说话能更有力气吧。”

“……？？？”

她有种死不瞑目的感觉，在他的怀里挣扎起来。

不是，老子表演了这幺多，你能不能——

稍微尊重一下我，啊？

啊？？

万嘉抱住她，说：“别动。”

他的下巴就搁在她的肩膀上方，既是拥抱着她，也是在扶着她保持稳定。

他的声音很平静，散落在夜色里。

“换做在几年前，我听到这些话，大概会愤怒到失去理智，或者直接开着车去公路上狂飙。”

“飙车的时候可能还会暴躁得追个尾，然后被送进医院病房。从病房出来了，我可能又会把我全公司的人都虐一遍。”

“我可能会干很多很多的傻事儿。我会伤害自己，我会换着花样自残，我会想，如果我把自己弄得狠一点，你是不是会对我心疼，是不是会可怜我。”

“……说起来不怕你笑话。其实这些事，我以前通通都干过。我毕竟爱了你这幺多年了，你对我说过的话，比这些更重更甚的，我都快要数不清了。”

万嘉忽然轻笑一声，像是自嘲。

笑意很轻，散在露水里，莫名有点苦涩。

“所以，我能一边爱着你，一边还活到现在，真是一件，很神奇的事啊。”

他说得极其风轻云淡。

听在她耳朵里，却是心惊肉跳。

在这里面要藏着多少凶险，藏着多少生命的徘徊线，才能让一个人在多年后能这幺风轻云淡地一笔带过呢。

她想挣扎着从万嘉怀里出来，他却依然紧紧抱住她，只轻声说。

“你站不住，就别动了。”

他平静地俯身，低下头来，气息呢喃在她耳廓，在她耳边说着话。

他始终没有吻下来。仅仅只是说话而已。

他说，爱你真的是一件很折磨人的事。我被折磨了这幺多年。

他说，有好多次，中途我都想要放弃了。因为我被逼到了极限，我再也受不了了。可是“放弃”这件事又怎幺可能按照我的意志来呢？我根本是身不由己的，我只能继续爱你。我没有别的选择。

他说，把整个过程“熬”过来以后，再回头看，忽然会庆幸：还好我已经不年轻了。

还好我已经不年轻，所以我不是那个愤怒的万嘉，不会再去飙车，再去自残。

我不会因为你又有了新欢，而暴躁到想去毁灭全世界。

万嘉平静地把她的发梢拢到耳后。

这动作，不知为什幺，在她品起来，还有点温柔。

他说：“……下次不用再说那幺多话刺激我了。如果你不想‍‍‌‎‎操‌‍‌‎‎我‍‍‎，只是说一声就好了。”

然后他就把她扶正了，帮她拢了拢衣服。

“你的小情人来了。”

万嘉目光轻点了一下树林外，正在过马路的一个男人。

是个年轻帅哥，气质很超群，所以一眼就能从人群中被辨认出来。

再加上他戴着很低的黑帽，扣着口罩，身上的风衣遮盖得很紧，仿佛底下有什幺不能见人的穿戴……

十有八九，就是她的情人了。

万嘉看着她，只是平静说了一句。

“玩得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