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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我在玩我的笔,我没事,谢谢你的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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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垩以前不是这样的。

安垩以前不会这样对他。

安垩以前答应永远和他在一起。

安垩以前......

十五年前。

白劭在镇上的高中上学,和他同村的考上高中的不多,都被分到其他班,不在一个楼层。

班上龙蛇杂处,头发染成黄棕色、看起来又土又老满嘴脏话的小流氓,戴椭圆框眼镜、面部额头长满青春痘的书呆子,浓妆艳抹烟不离口的太妹,前面披头散发、后面马尾松垮的叽叽喳喳的小团体,还有很久才洗一次头、头发一条一条油腻腻的散发出油耗味的成绩很好的那些人。

白劭身处其中,既不想和小混混同流合污,也对学习没有太大的兴趣,慢慢接受了他在这个班上不会有朋友的事实,直到有一次月考完换位子,他的同桌换了,换成他同寝的室友,安垩。

这对白劭是一件好事。

安垩每天都洗头发,坐在旁边不会闻到奇怪的味道,安垩不会抽烟,没有烟臭味,安垩很安静,可以一整天不说一句话,不会在别人背后嚼舌根说坏话、八卦搬弄是非、动不动就尖叫、发出恶意的笑声。

安垩的头发是深黑色的,过长的浏海遮住眼睛,但下半张脸白白净净,没有鼓满脓液的恐怖痤疮。

安静,无味,整洁,可以说是最好的同桌。

白劭没舒心几天,课堂各科的月考卷陆陆续续发下来,他看见安垩在上台领卷子坐回位子后,拿出一支红笔,往小臂上刺,尖锐的笔头划拉出一道红,白劭没看清那是墨水还是血。

安垩很快又往那道红痕捅,这次更用力,握笔的手指绷得很紧,骨感的指节感觉要凸出薄薄的皮,手背一根根青筋暴露,浮肿于苍白的皮肤上。

笔尖这次刺破表皮的第一层皮,细长的口子两侧泛出红,中央血点一点一点冒出。

白劭震惊地看向实施这一切的人,安垩脸上没什么表情,除却通红的眼眶鼻尖和淌流满脸的泪水,白劭没能从他淡漠的眼里看出他在承受什么。

他好像不会疼。

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就算白劭一直在看他,他也感觉不到,或者感觉到了,却无所谓,不在乎。

他专心于他要做的事。细瘦的手指抓紧笔,用同样的力道,在旁边再多划出一道。笔不是刀,需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刺,捅,才能把皮肤割破,流出黏稠的血来。

看着终于泌出一行深红血水的伤口,安垩毫无血色的嘴唇竟然弯起,像是对这样程度的伤才感到满意,抬起手,笔尖抵在手腕上,看着就要再刺出第三道伤痕。

白劭伸手抓住那只准备施虐的手。

安垩的头像慢动作一格一格地转过来,藏在深黑发丝下那双黑洞洞的眼眸无声地盯着他。

在课堂上,不能说话。

白劭只能摇头,意思是叫安垩不要再自残。

安垩的表情变得茫然,他好像终于发现他身边还有一个人,他有点生气,嫌白劭多管闲事,攥笔的手用力往下划,想挣脱白劭的箝制,再在那削瘦的手臂上添一道见血的伤痕。

白劭皱眉,抓紧手里安垩的手。

安垩比他矮,手比他小,力气没他大,没法得逞。

安垩没做过多的挣扎,卸下力道,任由白劭握着他的手。另一只手,也就是那只伤痕累累的右手,开始听着老师的检讨,在卷子上订正做笔记。

白劭看他没有要再虐待自己的样子,才放松手里的力道,但没拿开,压在他的左手上,防止他随时又要做一些可怕的事。

一直到课间铃响,白劭才把手收回来,问安垩,“你刚才在做什么?”

安垩恢复那个在寝室里很有礼貌的样子,说:“我在玩我的笔,我没事,谢谢你的关心。”

白劭知道安垩为什么刚拿的红笔了,这样他就能说手臂上的血痕是红笔画上去的墨水。

其实这不是白劭第一次向安垩搭话,安垩做为同寝的室友,又看起来像是班上最干净的人,白劭一开始是想过和他交朋友的。

但安垩太有礼貌,客气到很疏离,甚至有些奇怪,最重要的是他看起来只想学习,不想交朋友,所以白劭就没再去找他。

但现在已经不是交不交朋友的问题,安垩像个神经病一样自残,白劭做不到视若无睹。

“你知道,事情不是你说的那样。”

安垩说,“我这次没考好。没考好,就要受到惩罚。”

白劭:“谁说的?”

“我妈。”

有些家长会因为孩子成绩不理想而殴打责罚,但他们现在都在学校了,安垩他妈又不在,哪有爸妈都打不到了还要自己打自己的?

白劭欲言又止,想了想,问:“为什么要惩罚......”

安垩:“因为很痛,怕痛,下次才会考好。”

白劭觉得安垩他妈的教育很有问题,把安垩弄得也很有问题。

“考好可以干嘛?”

安垩有些困惑地看白劭一眼,“考好,表示这次范围里的东西学好了。”

“所以?”

安垩张了张嘴,说:“如果月考都没考好的话,高考更不可能考好了,高考考不好,就考不上好大学,考不上好大学,就找不到好工作,就”

“就怎样?”

“就要去捡破烂,就会饿死,就会没办法给我妈养老,就,很不孝。”安垩好像很害怕那样的事发生,眼底的恐惧很深,像笼罩多年驱散不去的阴霾,“我妈养我到现在,花了很多钱,我要把那些钱都还给她。那些钱都是我欠下的债,而且我现在还不上,还越欠越多,如果我以后找不到工作,我就更没办法把那些钱还给她。”

白劭眉头紧皱,“她是你妈还是债主?”

“是妈就是债主。”安垩仓皇地笑,“她把我生下来就是养儿防老用的。”

白劭一时之间觉得安垩他妈还挺厉害,可以把一个活生生的人教成自己的奴隶,无怨无悔、穷其一生去为她卖命。卖得不好还会抽自己两下,逼自己更努力地去卖。

“所以你活着的目的就是你妈吗?那她死掉之后呢?”

安垩点头,说:“是的。我活着的意义就是给我妈尽孝。她死了,我就没有用了,我就也可以去死了。”

“......”白劭觉得他好可怜,一辈子都被他妈毁了。

“抱歉,是不是说了奇怪的话,你当笑话听就好,别当真。”安垩对他浅浅地笑,一种礼貌的,很假的笑。

之前在寝室的时候,不管白劭跟安垩说什么,安垩都会笑,好像不笑不能说话一样。

白劭:“为什么要笑?我们刚说的哪句话是好笑的吗?”

安垩的脸上闪过紧张的情绪,似乎是害怕白劭突然冷下的语气,“对不起。”

不是。这有什么好道歉的?白劭不理解,“我没怪你,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刚刚,要笑?”

“这样看起来比较有礼貌?”安垩看着白劭还是皱着的眉头,补充解释:“我小的时候,我妈带我出去见人,我没有笑,我妈回家问我摆着张死人脸给谁看,她搧我耳光,抽我嘴巴子,打到我笑为止,她警告我以后看到人要笑,要有礼貌,要问好......”

白劭觉得安垩他妈指定有点毛病,最好关在精神病院的那种。

“你不想笑可以不笑,我不会搧你嘴巴。”

这下,安垩是真笑了,嘴角弯弯,微微露出雪色的上排牙齿,藏在发梢后的眼眸闪烁着破碎的日光,像是真的在开心。

当然,更像是在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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