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内静得出奇,大家都还在消化这件事,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然而没等在场之人反应过来,江沫便抬了手,以指为刃,插入自己心口。
“沫沫!”穆珏冲到近前。
她的动作是从未有过的坚定,如玉般的手指从心口扯出一条长长的灵脉。
这么多年,入星脉早已与她的血肉长在一处,生拉硬拽,层层剥离,其痛苦丝毫不亚于开膛破肚。
鲜血喷涌而出,溅到楚胜的脸上,沉睡中的男人像是感知到了什么,平整的眉心慢慢拧起,挣扎着想要醒来。
剧烈的疼痛让她的身躯都在颤抖,燕惊寒的小元婴慌乱地想替她堵住伤口,可没有用,血液还是在持续涌出。
江沫低喝一声:“餍兽,出来。”
白光一闪,小猫一样的餍兽蹲到她面前。
她把入星脉递给餍兽,“你知道该怎么做的,这灵脉在我体内温养多年,受冰元素影响,火性已经没那么强了,即便他是筑基的身体,承受起来也没那么困难。”
“你……”餍兽目光复杂,想说些什么,回头看一眼楚胜,到底还是闭了嘴,卷着灵脉没入楚胜眉心。
穆珏想替她疗伤,燕惊寒已经翻出了丹药,可江沫毅然拒绝,她周身骤然亮起一道光柱,将他们齐齐震开,永冻冰炎环绕其上,任谁都无法近身。
小元婴绕着光柱乱飞,稍一触碰就会被异火冻得弹开。
燕惊寒手握长剑,正欲劈开这道光柱,内部便传来她的声音:“师兄,对不起,请你不要出手。”
燕惊寒动作一顿,心中有种不妙的预感,“你到底要做什么!”
“把我欠他的还回去。”
光柱内,江沫抱着楚胜,低头吻上他的唇。
楚胜先前因为修毒,体内积存了不少毒素,他们曾经双修,灵力互溶,楚胜的灵力进入她的身体,便像是将她当成一个过滤器,那些毒素被滤去,只剩下最为精纯的灵力返还。
几个周天之后,楚胜身上的毒素都被引入了江沫的身体,以她金丹期的修为,要想压住这些毒完全不成问题,再不济,这之后靠灵泉水也能把它们一点点拔干净。
可她要的不仅限于此,她要做楚胜心头那颗永远忘不了的朱砂痣,她要他就算是死了,也要带着对她的感情走下黄泉!
素手在丹田处轻轻一拍,一颗金丹从她口中度到了楚胜嘴里。
“这样,我就不欠你了吧。”
江沫浅浅一笑,看着他的目光一如既往温柔如水,指腹一点一点轻抚他的眉眼,眷恋不舍,像是要将这张脸牢牢记住。
失去金丹后的身体迅速衰败,满头青丝花白,没了修为压制,那些毒素迅速占领她的五脏六腑,细嫩的皮肤从内而外开始溃烂。
光柱消失时,众人只看到原来明媚如骄阳的美人浑身血肉模糊,不剩一块好皮。
“师妹!”
燕惊寒连忙接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穆珏捏着她的手腕把脉,小元婴埋到她颈窝嚎啕大哭,琴姬也不由上前,神色动容。
江沫闭着眼,呼吸清浅,“别看了,我现在的样子,一定很丑……”
穆珏满脸颓然。
他知道,以自己的医术,完全救不了她。
剖去金丹,五劳七伤,毒入骨髓,这具身体已经千疮百孔,无力回天……她快要死了。
或许在从她对他们说出那些往事的时候,她就已经在一心求死了。
燕惊寒抱紧她的身体,一遍遍质问:“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江沫露出一个笑,看起来却比哭还难看,“师兄,我其实很想做一个好师父的……没人教我,我不知道怎么做,我想要对他好……可人总要为自己做的事付出代价的。我两次结婴失败,心魔难渡,这条路我早就已经走不下去了……”
黑血一口一口往外吐,燕惊寒手掌抵着她的后背,疯狂为她输送灵力,可现在她的身体就像漏斗,进去多少,就会流失多少。
江沫握着他的手,掌心蓝光闪现。
异火有灵,察觉到宿体即将消亡,它便顺势投向燕惊寒。
“师兄,我没什么给你的了,这永冻冰炎,是我身上最有价值的东西,你收好……”
“不要说,别说了!”
燕惊寒一点都不想要,他双眼猩红,面色狰狞,此时看来一点也不像那个高高在上的谪仙人,而小元婴受到本体影响,哭得眼泪都快流干了。
“穆道友。”
穆珏听到她的声音,匆忙抬头,“我在。”
江沫将两只储物袋交给他,“我是个丹师,身上最多的就是丹药了,这里面各种品阶各种类别都有,都是我这些年攒起来的,蓝色这只是给你的,红色这只,麻烦帮我交给楚胜,告诉他……算了,什么都别说了,不重要了。”
穆珏伸手接过,轻声喃喃,“我也有吗?”
“嗯。”
清软的低吟,像极了幻境里的沫沫在他耳边轻声细语。
穆珏眼含热泪,只来得及捕捉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温柔。
“沫沫!”
身体被毒素快速侵蚀,她的眼睛已经看不见了,燕惊寒用灵力阻断剧毒蔓延,带着她去找医修。
他治不好,那就去找别人,别人不行,那就再找!
他不能看着绮罗死在自己面前。
“师妹,我带你去回春谷,医仙一定有办法!”
“再坚持一下,很快就到了。”
“师妹!师妹!”
等燕惊寒赶到回春谷的时候,怀里的人已经断气好几天了。一身白衣沾满血污,药童惊讶地望向他怀中,只依稀辨别得出那是个女子。
男人大步流星直闯山门,剑气破云,直冲云霄。
数位金丹修士拦在门口,最后还是同为元婴期的医仙出面,好言相劝。
“道友请回吧,回春谷只医活人,不救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