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罗，绮罗。”

一个清冷熟悉的声音就响在耳畔，江沫醒来发现自己在燕惊寒的怀里。

情绪还没有从幻境中抽离，时隔七年再次见到师兄，江沫红着眼睛扑到男人怀里小声抽泣。

燕惊寒紧紧抱住她，手掌一下下轻抚她的头发。

魔宫八年，声名狼藉，逐出师门，换了他的安然离开，燕惊寒知道，师妹一定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委屈。

“好了，没事了。”

小元婴自己跑出来，投入江沫的怀抱，燕惊寒心口出现一股细细密密的疼痛，他放任了这种陌生的情绪，只要这一刻师妹是在他身边的，其他一切就都不重要了。

穆珏和琴姬都醒了，记忆回归，他们发现自己还是身处在之前发现的那个山洞里，只是洞里多了一个元婴修士。

穆珏看到正抱着江沫的燕惊寒，拳头一下握紧。

“沫沫！”

习惯性的称呼脱口而出，穆珏恍然间仍旧以为，自己和江沫还是夫妻，他们相知相许，甚至即将成为父亲母亲。

燕惊寒清淡的目光落到对方身上，明明面无表情，穆珏却能感受到他强烈的敌意。

倒是琴姬从善如流先行了个礼，“见过这位前辈，不知刚刚是发生了什么？”

燕惊寒：“本君来时，发现你们都入了幻境，便将之破了。”

这个幻境设置得很精妙，若非他的破妄眼已臻化境，几乎不可能从外破开，只能靠他们内部瓦解。

这种事，既可以是劫难也可以是机遇，本来燕惊寒不想插手，可眼看江沫的精气即将耗尽，他必须保全她。

琴姬拱手谢过，视线一转，疑惑道：“嗯？楚道友为何还没醒？他修为太低了？”

江沫看向楚胜，他就倒在她的脚边，气息平稳，并无大碍。

她知道，这是楚胜破了幻境，进入药王的意念空间，开始接受传承了，同时，他会在这里结成金丹，正式步入高阶修士行列。

“穆道友，琴姬道友，很抱歉，接下去的路我不能陪你们同行了，我要守着他。”

穆珏被那句穆道友刺激得不轻，其他的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他的爱意值已经到了80，比燕惊寒的70还要高。

“沫沫。”穆珏有些分不清真实和虚幻，又或者是因为这是他第一次动心，总归是比较特别的。

可江沫显然不这么认为，“穆道友，黄粱一场大梦，幻境里的东西，当不得真，以后还请继续以道友相称。”

穆珏站在原地，哑口无言。

这回连琴姬都感觉到他们之间的气氛诡异了。

这位夜阑妹子易了容混进队伍里，和穆珏不清不楚，对楚胜照顾有加，现在又出来个元婴修士处处护着……她自认擅长蛊惑人心，也不敢说能把他们全部拿下来。

琴姬快好奇死了，“你到底是谁啊？为什么还易容呢。”

江沫的目光始终放在楚胜身上，注意着他的气息和灵力波动，言简意赅，“破云宗叛师弟子江绮罗，楚胜是我的徒弟，他很恨我，而我又想保护他，只能易容化名。”

琴姬“啊”了一声，穆珏先前已经有了猜测，并没有太过意外。

他和楚胜认识好几年了，也算是生死之交，楚胜和他说起过他的过去，在楚胜口中，他的师父是个自私自利、阴险狡诈的小人，可在穆珏的感知里却不是这样。

他一直相信一句话，看一个人不是光靠眼睛嘴巴，更重要的是靠心去感受。

沫沫和楚胜的形容大相径庭，至少，他所认识的江绮罗绝对不是那样的。

燕惊寒抿紧唇角，他不喜欢那些对师妹的诋毁污蔑，他知道绮罗有多好，他的师妹，值得这世上最好的一切。

“师妹，你没有判师，你做的那些都是为了我……和我回去，我会让掌门昭告天下，你没有错，从来都没有！”

可江沫早就不在乎这些名声外物了，她凄然一笑，“师兄，你高看我了，我又不是圣人，我也是会有错的，你知道楚胜为何这么恨我，甚至想杀了我吗？”

燕惊寒想到那一日，楚胜趁着他们重伤，提剑想要杀她时嘶吼而出的话。

他控诉师妹拔了他的灵脉，还养着他当炉鼎。

那时来不及思考，后面又经历了太多，楚胜也不知所踪，所有的一切都被搁置，无人追究。

江沫坦然说起了那些旧事，“他是纯阳之体，阳气极重，极品火灵根，需以火元素修行，还天生入星脉，先天灵脉之中属于火脉，这三点无论哪一个放修士身上都是极高天赋，可如果同时放在一个人身上，盛极必衰，弱小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所以他入门后，刚引气入体就病了，一直高烧不退，那时候我收他做了记名弟子，把他带回洞府，抽了他的入星脉。”

这都是快二十年前的事了，燕惊寒只是静静聆听。

师妹从不曾和他提起过这些，又或许是他对她的关心不够。

这招釜底抽薪，直接降了楚胜的阳火之气，确实能够治本，可当年这个情况，若是请门中元婴长老们出手，未必需要到抽筋拔脉的地步。

江沫知道在场之人的心里都门儿清，她不打算再多洗白了，本来绮罗真人做的那些事也没法洗白。楚胜恨意难消，她必须得付出些代价，就只能赌上他们的好感，将动机和过程美化。

“这并非最佳解决方案，可我还是这么做了，那时我修炼到达瓶颈多年，又因为长期服药，丹毒发作，生了心魔……那阵子我的意识不是很清醒，鬼使神差之下，我抽了他的灵脉，为己所用。”

燕惊寒、穆珏和琴姬三人吃惊地看向她。

江沫把自己那层虚伪美丽的外壳剥下，露出了她原本最真实的样子。

燕惊寒自认刚正不阿，放在十年前，若是他知道这些，一定亲自押她去执法堂，可真当听师妹亲口承认后，他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理性地去审视指责，甚至于下意识地在心中为她开脱辩解。

这并不是她的问题，都是因为心魔，修仙之人，哪有一点没心魔的。

“那之后，楚胜的病就好了，当时我想，就十年，只要楚胜筑基，身体能承受得住这条灵脉了，我就把东西还给他。我闭关几年到了金丹后期，楚胜因为抽取灵脉的负面影响，修炼进展缓慢，十年之期将至，他还在练气，我便以莫师姐的身份，陪在他身边，想要帮他一把。”

说到这里，江沫骤然一顿，整个人像被抽空了力气，目光变得哀戚无比，“原来他一直都知道的，也一直都恨我入骨……”

女人的眼泪顺着面颊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