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学挨打的事儿廖远停告诉了韩书德。韩书德正准备吃高家饭，骂了声操，饭也不吃就匆匆回村。

他到村室的时候廖远停就坐在沙发上沏茶。韩书德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看他面色平静，与寻常无异。廖远停说：“我开完会回来，就看到他倒在楼梯上。”

“那现在他……”

“在医院。”

“唉。”

韩书德借事儿下坡，说中午一起吃顿饭。

廖远停没应，问接下来怎么解决。韩书德想了想，两人应该没什么交集，就实话道：“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廖远停了然：“息事宁人。”

韩书德看他神色无常，直言：“刘二这孩子不上学以后经常惹事儿，村里三天两头就是找我告状的，这不前两天，还有人说他翻人家院子。管又管不住，他家就那一个九十多岁的老人，一家收入全靠低保，没有劳动能力，真让人头疼。”

“韩书记夹在中间，很难做吧。”

“那可不是。”韩书德抱起屈，“你要不让那老百姓出气吧，他开始跟你不对付，天天找事儿。你要出面兜底，就兜不到头了。只能不管。”

廖远停了然。

他将茶倒了，问：“刘学怎么说。”

韩书德沉默片刻，叹息：“这小孩儿其实是个好小孩儿，挺乖的，说什么干什么，可惜了，精神有问题，没疯之前，学习好像还挺好，造化弄人。”

廖远停问：“怎么疯的。”

韩书德张张嘴，又闭上，像是想到什么，面色闪过一丝慌乱，打着哈哈：“那谁知道，哈哈，书记我们，去吃饭？”

像是出于某种同情，韩书德叹口气：“那刘二在村卫生所吗，我去看看他。”

“在医院。”廖远停站起身，整整衣服，对上韩书德茫然的眼神，平静地说，“市医院。”

韩书德的眼瞬间瞪大了，不确定地、忐忑地问：“您安排的？”

廖远停没有回答，只是说：“不是要吃饭吗，走吧。”

市第一人民医院，单人病房。

李单上次来这里，还是因为廖远停的爷爷病故。

他接到廖远停电话的时候，正在花卉市场买种子，刚把小树苗抗肩上。

廖远停没说什么，没有苛责他，怪罪他，语气如常，问他在哪儿，让他尽快回来。

尽快。

就这俩字，李单就知道出事儿了。

他跟廖远停两年，太清楚他是一个多从容淡定的人，两年，这是廖远停第一次在电话里催他。

李单连闯两个红绿灯，油门踩到底，恨不得变异出一双翅膀飞回去，赶在廖远停第二个电话打来之前出现在彭怀村。

廖远停抱着满脸是血的刘学等着他。

李单的心提到嗓子眼，迅速下车开门，看着廖远停把刘学小心地放车上。

他不敢问，他觉得自己完了。

廖远停的手滴着血，说：“第一人民医院找宋院，费用找我报。”

李单不敢耽搁，快马加鞭赶到医院。

不是谁不谁都能给市委书记的儿子开车。他走到这步付出很多常人看不到的艰辛，找了多少人，送了多少礼，才争取到这个机会。可如果廖远停对他不满意了，离开还是只一句话的事儿。

有谁靠近廖远停的心思是单纯的？任谁都知道他不是他，他背后是无数人脉权利，是一个电话，就能让市重点医院院长出面照顾的身份。

有时候他也感觉廖远停可怜，所有人都会对他好，无论坏人还是好人，对他好的人除了有目的，也有真心实意。但分辨起来太难了，他要怎么分辨才能保证不会出错，将心比心？如果廖远停只是一个普通人，自己会想和他接触吗？

李单莫名惆怅。快醒醒吧，出国，李单欲哭无泪地想，我还想要我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