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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廖远停,在彭怀村工作,反而清闲,但只要星期六天,市里的电话就一个接一个。

先是他爸,照例问工作,就算没什么好说的,也要编出来,否则就是没有真的躬身下地。然后是他妈,喊着回家,每个星期必见面,不然心里不踏实,最后就是一些乱七八糟的社交关系。

廖远停为人温和,有能力,有背景,向上谦卑,向下兼容,想和他攀关系的人绕彭怀村三圈。

他是廖家独子,是父母双方亲戚中唯一的男孩儿。父亲是市委书记,母亲是市重点高中的校长。他自小备受关注,委以重任,得到的全是权利范围内最好的资源。从小到大,一路顺到底。他听话,有主见,不叛逆,有教养,学习优异,以全市第三的优秀成绩上了国内知名重点大学,同年为选调做准备,毕业后以势不可挡的气势考回市里,成功继任家里的期望,踩着他爹廖华恩的肩膀向省中央靠拢。

这星期六,廖远停要从村回市。窦静云打电话邀他晚上在新开的奥卡见面。

廖远停没有及时回他,他在乡政府开会。说是有两项重点工作,第一是市里检查人居环境整治;第二是马上迎来省里的扶贫检查。彭怀村、茂德村、聚张村作为脱贫模范村,都在检查名单之内,很多工作需要落实,还要对支部书记和第一书记进行座谈。

彭怀村隔壁村就是茂德村。茂德村第一书记是从县第二公安局下来的老手。四十多了,姓庄,眉间有颗瘊。开会时他坐在廖远停身边,随着会议内容脸越拉越长,满面愁容。

廖远停问他:“庄书记,有心事?”

庄泽翰倾倾身子,压低声音说:“你刚来,不清楚,俺们村儿有两个傻子,平时找不到人,一逢检查准出来闹事儿,又是嚷嚷着要上访,又是要举报,难缠得很。上次纪委来检查,就因为他俩,好一顿折腾,唉。”

前面坐的男人也转过身,一双大眼炯炯有神:“我听说了,这事儿差点闹市里,你这次得给他们看好了,实在不行先抓派出所,把检查应付过去再说。”

“这不是你思考的事儿。”另一个男人插嘴,“天塌了有唐书记顶着呢,再问责也问不到你头上去。”

唐昀,乡党委书记。

廖远停没说话,会议结束,他在楼下等庄泽翰。

庄泽翰被他叫住,有些惊讶,问他怎么了。廖远停问他回不回村,他没开车,蹭段路。

他上午来乡里开会,让李单在村室等刘学。

刘学早早来了,看到李单坐在小马扎上,手里端着碗,碗里装着小米,喂鸡。

这鸡,还是陈向国家的鸡。

他家的鸡很有特点,散养,每天在村里溜达,很肥。基本看到鸡的人都会端着小碗喂它们,上次廖远停也是这样。

刘学试探着朝他走去。李单放下碗,从兜里掏出钥匙:“来了就上楼吧,书记开完会就回来了。”

刘学接过钥匙,盯着看了会儿,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

李单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钥匙往左拧门就开了。我去买东西,你别乱跑。”他看眼时间,“书记回来没看到你我就遭殃了,你就在楼上等着,我很快就回来了。”他对上刘学亮晶晶的眼,“你能理解不?你能做到吗?”

不就等人吗,刘学点点头,非常正经的:“能!”

“行。”李单放心地走了。

刘学上楼开了门,乖乖地坐在凳子上等着。没一会儿,他就偷偷摸摸地打量起屋子。很大,很干净,床上的被子叠的整整齐齐,床单没有一丝褶皱。他忍不住起来转,悄悄将衣柜拉开一道缝,看到里面挂着几件黑色、灰色的衣服,还有那件黑色睡袍,有种淡淡的洗衣液的清香,让他的心怦怦跳。

他这么干净整洁,却不嫌自己脏。

刘学心里暖暖的,低头看看自己。

他换上了新年才会穿的衣服,唯一一件看起来像回事儿的,在奶奶莫名其妙和千叮咛万嘱咐的情况下,穿着见他。

然后他就听到楼下有轻微的响动。是男人回来了吗?刘学兴高采烈地冲出去,却看到两个男人抓着三只鸡,迅速扔进蛇皮袋里。其中一个一抬头,对上刘学的视线,眉头一皱,非常凶:“看什么看!”

刘学的笑收了,打了个哆嗦。

男人鬓角有道疤,是年轻时打架打的,看起来凶神恶煞的。

村东头的彭虎。

“这是陈向国家的鸡。”刘学弱弱地说。

“我管他什么国,我看到就是我的!”彭虎呲呲牙,和另一个兄弟转身要走,临了,指着刘学,回头警告:“我劝你小子闭紧嘴,不然弄死你。”

刘学被吓住,缩了一下脖子,但他还是说:“那是陈向国家的鸡。”

“嘶。”彭虎抽口气,压低声音,“你给我滚下来!”

“我不。”刘学后退两步,靠着墙,仿佛这样就能给他安全感。他抖着手,执拗地重复:“那是陈向国家的鸡,那是陈向国家的鸡,那是——”

彭虎两三步跨上楼梯,他人高马大,几乎是闪到刘学跟前,抓住他的头发,一巴掌就扇过去。刘学被打懵了,他安静地站着,脸肿着,流着鼻血。他用胳膊抹了一下,说:“那就是陈向国家的鸡。”

一脚重踢,他像皮球似的滚下楼梯。

彭虎踩着他的背,几乎将他单薄的身体踩断,吐口唾沫:“傻逼。”

同伴催他快走,两人很快消失不见。

刘学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村室安安静静,有风吹过,吹散一地落叶。

路上,廖远停问庄泽翰两个傻子的情况,庄泽翰有些惊讶,不知道他为什么对这个感到好奇,说:“那是一对夫妻,男的精神有问题,时好时坏,女的也是,也不知道俩人怎么搞一起的。”

“为什么上访。”廖远停问。

庄泽翰沉默了。

车打个弯,他说:“我见过两次他们闹事,刚来的时候,也问过这个问题。但支部书记支支吾吾,说不出来什么,我就问村民,村民也说不清楚。后来机缘巧合,我见到他们了,就问他们本人,他们大多数时间不清醒,少有清醒的,只和我说,受欺负。我问是谁,怎么欺负,他们就说不出来了。”

廖远停看向窗外,郁郁葱葱的树林,大片大片的田地,绿油油的,像柔软的皮毛。

车停,他下车,向庄泽翰道谢,庄泽翰欲言又止,最终没说什么,调头走了。

廖远停朝村室走几步,看到一双脚。

他停下,蹲下来,用拇指抹掉刘学侧脸流下的血。

他站起身,沉默地盯着刘学瘫软在地上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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