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三月十五,风中花影摇荡,香若寒雪,陶老爷摆酒席宴请众宾客。园中布着十张桌席,上有五谷五果,五畜五菜,三汤两割,在座者多为显贵世家之公子,另有小厮、侍女作陪。一个男优儿扮旦角,上前操着绵绵的昆山腔,吟了一曲《游园》。
酒过三巡,纤纤的月儿爬上柳梢,园中一片灯影惆怅,多数客人已准备告辞主人离开。一小厮在前掌灯领路,周云起与几个狐朋狗友跟在其后,踩着酒后慢悠悠的步子走着时,朦朦中看见杜鹃花丛遮盖着的假山石后面,闪出一个披着梨花白褂子的纤长人影。鸦色的天削弱了人们对于色彩的感知能力,白日里明红的杜鹃花变作了浓丽的烟霞色,在似乎随手抹开的几团混沌黑红中,那一身儿梨花白也就更显得清新抓人。周云起酒量好些,神智仍清醒着,眼尖地见那人腰上斜斜挂了一只藕色香缨。菱形的小方包随着他急促的步子摇了一摇,倏然从腰带上脱落,混进一片杂草丛生中去了。趁友人们在前面讲起明显醉了酒的大话,他悄悄蹲下拾了,嗅到香缨上所笼罩着清冽异香。前面那些人回身,涨作猪肝红的几张面庞迎上来,问他在做些什么,怎么不跟上来。他推脱要去如厕,把荷包压在袖子下一人溜了。
不出片刻,他已追上了穿梨花白那人的影子。灯笼下熏得黄黄的人影拖得很长,周云起不能跟太紧,因为生怕脚步要踩到人家完好的一个背影上。原想说把香缨交到那人手上的,然而怀着一份充斥着爱惜的异样心情,他搜肠刮肚地去想要用什么名字叫住那哥儿——想必是陶老爷园中养的一个兔爷儿,也可能是优伶,但从服饰打扮上定逃不出上述两种身份。
那哥儿影子消失在一间偏房中,周云起遥遥地看到门户大开,心中顿时也如明镜一样。是啊,想来那人很了解园子的布局,而自己跟着他走了这么远的路,他怎么可能察觉不到自己的脚步?既然大门已开,就是他心有留客之意了。漆黑的房中有明灯一晃,烛光将一只花瓶细长的颈部轮廓打在窗上。但周云起理智仍在,陶氏一族在京中的显赫地位让他不敢轻举妄动,只暗暗在心中怪自己运气不好。他恨恨地摆一摆手去叩门,口中高声:“我方才在园中捡了荷包,不知是不是哥儿身上的?”一连问了两三遍,俱未听得一点儿回音。他手心儿有酒后冒出的汗,那荷包也是蜀锦面子,滑溜溜、冰丝丝的,叫人拿捏不住,一个恍神儿就直直从手指中掉出,落在脚边一片将用来种花而现在光秃秃的泥土上。那泥土里泡着水和一些肥料,他忙伸出指尖儿去拎,但也晚了,做工精巧的藕色荷包上已挂满了肮脏泥水,并浮着一股叫人作呕的土腥味儿。
办的叫什么事儿啊,他简直捶胸顿足,但也许正是突如其来的变故为他灌注了胆量,周云起用干净的那只手指尖儿撩一撩长袍下摆,提步一跨,身影已随着月光的移动悄然入户。他再问了一遍,迟迟无人应答,纵使心中大概猜得出是哥儿欲擒故纵的手法,然而他也乖乖儿地上了勾儿,痴痴想着:只瞥一眼人长得什么样子总不要紧罢,看一看他就走,不耽误的。
他寻着光的来源,驻足在一扇屏风前。貌若青峦重叠的层层翠帷阻隔人影,也阻隔心头不可说的妄念,周云起握紧荷包,猛地往旁边小案狠狠一拍,故作十分正经:“东西弄脏了是怪我,但也搁这儿了……还请哥儿往后勿把此事对你家主人讲起。”末了仍然漏了心虚。
翠屏后响起呵呵笑音,不矫揉,不做作,似只是单纯为他好笑而已。周云起从转瞬即逝的笑声里抓到一丝似曾相识的颤抖,一把推开翠屏,然而眼前之景仍让他结结实实痴迷上了。
——床幔上立着个侧倚枕边的人形。纵使眼睛穿不透有形的屏障,周云起亦能从那柔滑而流畅的肢体轮廓中看出,那人浑身上下已是一丝不挂。床上升起与荷包内相同的清香,那片似是攀附在纱帐上的青黑色影子,无意中将那人的形体扩大,也将那些听觉的、嗅觉上的美感统统归属于视觉的感受。许是晚宴中的酒到现在才发挥功效,周云起只觉脑仁儿一蹦,整个人摇摇晃晃要往下倒,尽管忙地扶住了小案,但也重重跪倒在床前。他一抹脸,才知道自己皮肤烫得厉害,连带着嘴唇儿下溢出一声混着酒腥的吐息。
那人听他膝盖抢地也不笑了。屋里静了片刻,台上银烛高烧,接着听一缕灯花噼啪作响。帐后传出皮肤磨蹭在被褥上的窸窣声响,周云起晕晕地抬眼去望,那人不知何时已换作跪姿,赤裸的两腿左右跪开,形状丰腴的臀部似坐在小腿上,脸儿正朝着他,却辨不清其上的神色是喜是悲。那人将手探向胯下,单看影像瞧不出那里轮廓,然而一声虚弱闷哼之后,他十分细心,弱弱地一顶胯,摆明着要让周云起看清自己此时模样——侧影上处处线条皆是妙曼动人;唯独与纤细腿根紧密连接的下腹,膨胀着一点儿扭曲了肌肉自身走向的弧度。
是啊,时时刻意憋胀着的小腹向来这么丑陋,他偏却只能靠丑陋营造出的畸形色情留住来人。那单薄的手似在腿间抚弄,轻拢慢捻,揉捏着溢出淫精的柱身。精液在指尖儿湿答答弄出声响,滑滑水声和着他两点臀尖儿抽动的频率,周云起隔着帐子都能料到他下体那话儿红紫流精的样子,于是自己也悄悄地起了反应,胯下膨作一团,只跪姿瞧不出而已。那人忍着叫人喉头瘙痒的娇意,低低痛哼一声,周云起本已醉得头晕脑胀,加之受了刺激,反应不及,精关失守,竟空空在裤裆里泄了一回,射得眼前泛白,三魂早丢了七魄。
却不知床上那人也正苦苦忍耐,早在情池中熬得湿透的人听了外面动静,顿时大为动情,死死绷着精关打了个哆嗦,爽得腹部紧缩,腿间一柱高擎,口中亦是喃喃地哼叫不止。他早已清洗后穴,并同时用黏滑的香膏扩张过了,此时那些仍挂在肉壁上的香膏随着他任何一点儿细微的动作,正顺着穴口丝丝流泄。香膏在后穴灌了一遭已混上些肠液,再流出时十分滚烫,他赤裸的足弓覆着亮晶晶一丝黏液,臀部亦兀自在小腿肚上摩擦着。当真愈遮掩愈似露骨,处处不见容色,而处处皆艳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