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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人不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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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连德桌上那台本地的座机响起,他看一眼号码,将铃声摁成静音,拨手机给老板,“税务稽查要来了。”

老板沉默,在这安静的几秒钟,连德开始着手收拾东西。看来老板已经提前收到消息,这次来的人不是打打麻将输个几圈就能蒙混过去的角色。

“小连啊,这几年辛苦你了......”

老板一开口,连德就知道今天查税来真的,打算下点力度,不捞出真东西不回去了,老板的态度也很明显,他用不着装病请假或立刻搭飞机出差,组织纵火烧主机账本,安排人去偷仓库存货,来不及了,或者说没必要了。

“公司走到今天不能没有你我,但到非不得已的时候,我得留下来撑住,你说是不?”

“当然,您是老板,公司哪能没有顶梁柱。”连德把手机夹在肩膀上应付着,老板就差直接把‘你去给我当替罪羊’说出口了。

这事和那天宋公子的会面脱不了干系,说实在话依连德看,给封口费年轻的宋公子做的还是不够细致,今天突如其来的查账应该是宋先生的指示,毕竟只给糖不给鞭子,狗不会听话,到底要恩威并施才能让犬只闭紧嘴巴,不敢狺狺吠叫,扯出指鹿为马的丑事来。

“小连,你是公司的大功臣,我......”老板的声音染上哽咽,“唉。”

连德停下手里的动作,有些无语,这演得太过了吧,嘴里倒是从善如流惺惺作态安慰:“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您也别太伤感,我就是进去学门手艺,回头给你缝件毛衣?”

“你!你......唉。都这种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真是。”老板吸吸鼻子,终于舍得切入正题:“我给你准备了一点东西,在老地方,你记得来取,多给你爸妈寄点,”

毕竟会被判很多年,连德在心里替他把话说完。

大难临头,他却觉得意料之外的轻松,早在他选择这条路之前就做好准备,终有一天他必须付出代价。值得庆幸的是在见到宋公子之后才遭此变故,但这也难说,因为九成九是拜他父亲所赐。

座机铃声又响了。

手机那头的老板也听见,沉默几秒突然很郑重地说:“小连,谢谢你。”

“没事,挂了。”连德莫名想起几次他去帮忙接老板的小女儿放学,小小的娃儿不知道她老爹都在干什么勾当,笑容纯真又可爱,干净得不可思议。如果她知道爸爸要去坐牢,一定会哭鼻子吧。

连德一没老婆二没小孩,老家只要按时打钱基本不会有人找他,茕茕孑立了无牵挂,进去了也没谁会难过。宋绍棋......估计也不会,宋绍棋最负心,早把他忘得一干二净。

连德被判了三年。他的老底没有全部被翻出,他当然不会认为这是宋先生的好心,这次不过是示威,警告他不要乱说话,否则还能再把他关进去。

要是真全部定罪,他狗急跳墙什么都不顾,咬出一大片乱七八糟的腌臜事,那就太难看了,不符合宋先生一贯的审美,就这样一吋一吋地拿捏,让他一辈子都等着头顶悬挂的利刃落下,惶惶不可终日,寝食难安,才是宋先生的手腕。

监舍环境不错,有窗户,比他原先住的地下室大,床也比行军床厚实。同住的狱友都是会计,斯斯文文的,没有打架斗殴的血性,也没有变态的嗜好,比他想象得要好太多。

如果不是他自知毫无背景,他都快觉得自己是备受照顾的关系户了。

宋公子来探监的那天下大雪。

他披着宋绍棋以前穿过的黑色大衣,看着越发的不相似,绍棋清瘦,而他肩膀较宽,行色匆匆,举手投足间总少那么点气质。

“连德。”

成年男性的声音从话筒传递到耳边,连德低头揣摩着宋公子此行的目的,是要敲打他?威胁他?但这些事用不着宋公子出面吧......外面发生什么事吗?

他按捺心中疑问,回:“今天很冷,您怎么来了?”

宋公子蹙眉,“我不能来?”

连德看着透明玻璃后的人,姣好的容貌,不满的神情,如果曾经宋宅的监控都是为了拍摄宋绍棋的行为举止说话仪态,给未来某位符合宋先生标准的继承人学习模仿,衔接转圜用,那现在他眼前这位做的这个表情,鄙夷的这句反问,应该可以打个六十分。

也只是有点像而已。

连德移开目光,垂下眼皮,说:“当然可以。”

“你在里面过得很好?”

这话问的,连德都要怀疑是宋绍棋亲自教这位宋公子说的。不是‘你在里面过得好吗’的关心问候,而是明知没有人能在监狱过得‘很好’,还要用这样刻薄的话讽刺。只因为连德上一句话惹怒了他,就要小心眼地反击,一点亏都吃不得,真的很像宋绍棋生气的时候......

连德咬咬唇,努力抹去浮现在眼前的种种回忆,低声道:“还好。”

“你不是喜欢我么,那你不看我?难不成你在里头找到相好,可以满足你那根勾八?”

!这几句话对连德无异于当头棒喝,勾八......是一种相对少见的对男性生殖器官的称呼,而宋绍棋在他们仅有两次的‍‎‌‎‍性‌‎爱‍‍‌‎‌中只用过这个名词,这位宋公子正在用他们做爱的细节向连德证明他就是宋绍棋本人。

连德脑袋高速运转,如果那天酒店套房里确实没安监控,那这种床上‌‎‍私‎‍‌密‌‎‎‍‍的话语只可能由宋绍棋告知,宋绍棋脸皮那么薄,自尊心那么高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自愿跟别人说这种私隐。

宋绍棋是被迫的。

为了让连德相信这位宋公子就是宋绍棋,宋先生逼宋绍棋说他不想说的事,把被上的过程拆解开来仔细说给无关的人听,连德光是想到宋绍棋屈辱的脸,羞愤的眼神,彷佛万箭穿心,肝胆俱裂,恨不得现在就去杀了宋先生。

冷静。

连德,冷静。那样只会让宋绍棋更危险,他要假装相信这个人就是宋绍棋,宋绍棋才不会再被逼迫做不愿意做的事。

他得演好,不能出差错,不能再让宋先生发现。

他要对一个陌生人露出爱慕的神情,说暧昧的话,即使是演戏,他仍在内心祈求宋绍棋的原谅,希望有天他知道的话不要怪他。

连德抬起头,眼眶蓄满泪水,发红的双眸瞪向对面的人,语气埋怨又痴缠:“宋绍棋,你还知道我喜欢你啊。”

他没再用‘您’,而是平等的‘你’,就像多年前他跟宋绍棋说话那样。

“你知道我喜欢你多久了吗?”连德笑着,歪着头,望着那张和宋绍棋一模一样的脸,话里话外都是控诉和怨怼,“十四年。我认识你时才十五岁,我一半的人生都搭在你身上,你觉得我图的是你的钱?”

“你......”宋公子可能没遇过这种不识相的人,眼神不再镇定如初。

“你给的不是我要的,我要的你......不愿意给。”连德伸手覆上玻璃窗,抚摸无法触及的人,眼底缠绵,“你有你的责任,你要成为那样的人,我不怪你。”

他依旧在笑,眼角的泪滑落脸颊,“我只是想要一份好好的道别,给曾经的我,我们。”

宋公子这时已经反应过来,认定他是脑子不清楚的情种蠢货,不耐烦道:“所以你想怎样?”

“......”连德放下玻璃上的手,垂落眼帘,“你总是把我想的太贪心。我怎么舍得让你为难。你念念我的名字,和我说一句再见,我就满足了。”

“我说了,你就会放过我,不再纠缠我吗?”

“嗯。”

话筒传来模糊的声音,带着电流的干扰,“连德,再见。”

连德再抬起头已是泪流满面,他对着玻璃对面相似的容颜,扬起笑容,“绍棋,再见。希望你平安,健康,快乐。”

话筒被挂上,宋公子离开前深深看他一眼,他坐在隔音玻璃内侧的椅子上,像条被主人抛弃的小狗,眼里没有半分责怪,仰着脖子只想再多看主人一眼,再多和主人待在一块一点点时间。

宋公子收回目光,毅然决然的离去。

连德擦干净眼泪,低头跟狱警走回囚房。

他好像又离宋绍棋更远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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