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宋小公子真的很怕有个强奸犯父亲。为避免那样的丑事,不惜牺牲自己来和他待在一起。这样的“殊荣”,他没有理由拒绝,答应:“好。”
宋绍棋松口气靠上椅背,对前面的司机说:“李叔,那就星期日九点,到阳守山步道的四号口,再麻烦你跟我爸说一声。”
“是。”
“宋......”连德想叫他,宋绍棋却突然很不耐烦地嘘了声,头靠窗闭上眼,一副要休息的样子。
连德闭上嘴不再言语,直到他们两人下车,走进庭园竹林,清风吹得细叶沙沙作响,宋绍棋突然停下脚步,转头看向连德,动了动嘴皮。
他的声音很小,被穿林的冷风吹散,连德听不清楚,只能试着靠近他,解释:“我没听到你说什么。”
两人身高相仿,宋绍棋的嘴唇几乎贴上他的耳朵,若即若离,热的,软的。
“不要在李叔的车上说话。”
因为李叔会告诉宋先生?连德迟疑地看向宋绍棋,得到肯定的眼神。
那为什么在竹林里也要凑这么近说?
因为也有监控,也有录音。竹林都有了,房间里没有,那岂不是说不过去?这才是宋绍棋真正要告诉他的?
“我知道了。”
宋绍棋没有多逗留,进主宅时仍然没开灯,连德突然就明白了,黑漆漆的,就不会被监控拍摄。但就算被纪录,那有什么?宋绍棋作为宋家儿子回自己家不是很正常吗?
谜团很多,所幸和连德无关。偷拍他洗澡撒尿?一个男的有什么可看的。连德不以为意,反倒是宋绍棋,这样处处照顾他,为什么?
周日。
宋绍棋提着一个大型透明塑料箱,和连德一起站在山脚。
两人眼前一条蜿蜒的木制步道通往山里,深深浅浅的绿色,植被茂盛,青苔长满台阶,昨夜有雨,看着又湿又滑,坡度还陡,应该不好走。
连德:“你的身体可以爬山?”
“可以。我有吃早餐,昨晚也吃了饭。”
这话什么意思?其他时间都没吃饭?因为没吃东西之前在浴室才虚弱成那样?
连德皱眉:“你在减肥?”
“嗯。”宋绍棋没有多解释,直接往前走踏上木阶,深入层层迭迭翠绿之中。
连德跟在他后面,思考他为什么要节食,连德见过他脱下丝袜的脚踝,很细,那天宋绍棋翻起校裤,露出一截白皙小腿,有点肉,不是那种晃动的脂肪,也不是生硬突兀的肌肉,连德很难形容,如果丰腴不被赋予暗讽肥胖的贬意,那它褒意的美感大概就能描述。
连德握过他的手腕,一只手就能轻易地圈牢。他整个人靠进连德怀里的时后,连德没感觉到多少重量,扶着的腰没有赘肉,双手虎口固定腰肢,手心就能捂住他整个腹部,这样的腰应该算细?
小腹也很平坦,宋绍棋到底在矫情什么?
!
灵光乍现,连德突然想到那天爬楼梯时,宋绍棋的臀部。
圆润,肉嘟嘟的,把修身校裤绷得很紧,像再丰满一点就要撑破缝线。
连德从来没有这样仔细看过一个人的屁股,甚至在路上他都很排斥瞥见人的臀部,不管男的女的,都很恶心,在他的观念中,屁股是很脏的地方,脚也是。
但在宋绍棋身上,他从来没联想过脏。
爬楼梯时差点撞上他鼻尖的圆臀,脱掉湿透黑色丝袜的白嫩裸足,他只觉得蛮好看的。可能是因为宋绍棋脸长得漂亮,所以下意识觉得整个人都貌美,又或是因为宋绍棋皮肤太白,甚至不像个人,更像鬼和没有生命的纸,所以不适用他对人类的标准。
“你有弟弟妹妹吗?”宋绍棋突然出声,打断连德的思考。
“没有。”
“你是几月生的?”
“十二月。”
“哦。”
连德古怪地看他一眼,“问这个干嘛?”
“没什么。”
他越不说,连德越想知道他要做什么,“那你几月生的?”
“九月。”
宋绍棋比他大三个月,结合前面两个问题以及宋绍棋得知他年纪比较小时失望的脸,连德语出惊人:“你想我当你哥哥?”
宋绍棋震惊得停下脚步,脸上的表情证明连德猜对了,连德很享受他眼里“你怎么那么聪明”的艳羡,笑眯眯问:“为什么?因为你没朋友?”
“......”宋绍棋没否认,也没回答。
扮演家人这种游戏连德只在小学的时候看同学玩过,他又想了想宋先生宋太太王校长陈秘书,没想出这些人和这件事有什么关联,宋绍棋真只是缺少父母的爱,单纯想要一个人陪他?
“所以你要不要?”
要什么?要不要当他哥哥?这人说话怎么总说半句,别别扭扭的,都能提出这么亲昵的问题还害羞。
“嗯。但我们还不是很熟吧。”
“那就算了!!”宋绍棋扭头就走,脸颊像被甩了一巴掌,翻起耻辱的艳红。
自尊心这么高,脸皮又这么薄,连德叹口气,伸手去拉他的手腕。
“别碰我!”宋绍棋用力挥手想甩开他,动作太大没站稳,眼看要跌倒。
“小心......”
苔癣很滑。
没有护栏。
周围山坡陡峭,全是碎石。
如果不想让宋公子摔下山尸骨无存,连德只能再抱他一次。掐紧那挣扎的细腕,一使劲,将他整个人带进怀里。
唉......
连德真不喜欢跟人有这么亲密的接触,就算隔着衣服还是能感觉到另一人的体温,爬山免不了流汗,微湿的衣料贴得身体的起伏更明显,宋绍棋惊魂未定喘着气,发烫的脸颊贴在他脖子上,喷着灼热吐息,弄得连德也热起来,无端的燥动令他心慌,无所适从,想立刻推开又要顾及宋绍棋脆弱的自尊心,他虚虚地扶下宋绍棋的腰,说:“站稳了。”
“嗯。”
连德松开他的手腕,他低头退后半步,又半步,到第三步转过身去,无言的沉默在两人间流转。脱离那个令人僵硬的拥抱,连德自在多了,知道前面那人还在闹别扭也假装不知道,宋绍棋一不影响他领助学金,二不得父母宠爱,威胁不到他借住在宋家的生活品质。不用说话,更好。
两人徒步到半山腰处,宋绍棋停住脚步蹲下身,打开那个透明大箱子,开始搜集各种地皮植被,连德猜他要在这块地待一阵子,于是随便找块大石头坐下,爬这么久的山他腿都酸了,宋绍棋那脆身板肯定比他更累,也就吊着口气死倔,憋气都不肯喘出声。
“呼。”连德没那么好面子,长长吐出一口气,拿毛巾擦干满背的汗,向后靠上龟裂的树干,看宋绍棋到处忙活,蹲在地上抹蕨类孢子,抠地钱,掘杂草的根茎,摸雏菊的幼蕊,捡枯树枝,搬长菇的腐木,一双白净的手沾满泥土,额头的汗滑落脸颊,一滴接着一滴。
那光滑的脸颊十几分钟前还贴在自己耳鬓边,现在浸湿汗水不断滴落,激起连德几乎没有的同情心,想提醒宋绍棋拿的那些没办法组成一套自给自足的生态平衡,应该很快就会全部死光光。但那种高级学校说不定就没指望学生做出真正的生态箱,毕竟读私校的谁还买不起一个来应付交差,多半是为享受学习的乐趣,真是难懂又奢侈。
宋绍棋动作慢吞吞,连德没有手表,只能看着参差叶缝的日照缓慢移动,估摸着过去一个多小时,他才弄好那一箱枯枝落叶,盖上盖子,要拎起,提了两下都抬不起来,连德以为终于到自己展现用处的时候,没想到宋绍棋打开盖子,搬起那块长满菇类的椴木,丢在一边,接着就要盖回盒盖。
那些野菇是连德唯一觉得可能活下来的,至少让这份作业得到分解者项的分数,就这样被抛弃。
“等等。”虽然宋绍棋得零分还是几分都不关他的事,他还是多事地起身,把那块断木残骸放回盒里,扣上两边的锁扣,提起箱子往山下走。
“谢谢。”宋绍棋跟在他后面,像甩不掉的小尾巴,“刚才,对不起。”
“......”连德该怎么解释他没有要藉此表明和好的意思,也不是要给宋公子台阶下,他只是......好吧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没关系。”他说。
一切看起来都很顺利,把小少爷哄高兴,作业也完成,正当他这么想,一滴沁凉的水砸在脸上,或许是昨夜的雨水从叶片滚落,可当第二滴第三滴水珠接连落下,连德心里浮起不好的预感。
哗――下雨了,大雨。
连德没有伞,雨而已,他从来都是淋着的,他看向宋绍棋,那煞白的脸,不用说话就知道,没有伞,这种东西都是仆人准备好的,哪有让少爷自己背的道理。
连德伸手去给他遮雨,问:“你和李叔约几点来接?现在几点?”
“约五点,现在......”宋绍棋掏出手机,说:“两点。”
雨太大,冒雨下山有危险,连德说:“先找地方避雨,等雨小点再下山,或是你要叫人上来接你?”
宋绍棋说好,又摇头,呢喃:“不叫人。”
连德想也是,这几天宋绍棋表现得和家里人不亲厚,搞成现在这样指不定要挨骂。
“行。”
雨越下越凶,几乎是倾盆暴雨,刚还闪烁日光的山区完全擦黑,铺天盖地的黑暗吃掉手机微弱手电筒大部分的灯光,只照得清两人周围不到一公尺的范围,滂沱雨水模糊视线,大幅拖缓他们的步伐。
山里的雨可怕不在于雨本身,而是骤降的温度。
宋绍棋在发抖。
连德一手提着大箱子,只有一只手能给他挡雨,没有护到的地方,衣物浸满雨水,全部湿透,顺着衣角不断凝出水珠。
他得快点找到蔽雨的地方,身体在潮湿的情况下散失体热的速度是干燥时的数十倍,这样下去宋绍棋会失温。
失温三小时就会死。
这时候连德没办法再顾及太多,当即抱起宋绍棋,用躯干较高的体温去温暖那具渐渐变凉的身体,把人抱稳了,伸手再去捞那个暂放在地上的箱子。
“不要了......”宋绍棋下巴搁在他肩膀上,气若游丝,声音模模糊糊的。
“我拿得动。”
“不、不要了!”
肩膀传来细微的闷痛,连德往下一瞥,宋绍棋双眸已经睁不开,失色的嘴唇微微张开,牙齿抵在他的肩上,咬人都没有力气。
“好。”连德没再多废话,放下大箱子,一手抱他,另一手护住他的后脑杓,嘴里叼着散发弱光的手机,眨掉眼里的雨水,快步走向可能是山洞的黑影。
好在老天爷似乎没打算这么快收走宋公子的小命,那确实是个岩洞,连德几乎是用跑的冲进洞穴,快速放下宋绍棋,他已经没有再颤抖,这很糟,要是意识模糊就更危险了。
“喂!宋绍棋!”连德伸手轻拍他的脸颊,尝试唤醒他,无果,这时顾不上其他,连德拿起他的手机,打算报警并打给宋先生看能不能请到搜救队,却发现刚还亮着手电筒的手机黯然无光,唯一的按键怎么按,屏幕都亮不起来。
“操!”连德没忍住爆了句粗口,宋绍棋安静的闭着双眼躺在那里,生死的恐惧突然漫上心头,连德双手在发抖,他不断告诉自己得冷静,
“宋绍棋,我必须脱掉你湿掉的衣服,不然你会失温而死,不想被脱光的话就快点醒来。”
那人歪着脖子,毫无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