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酒红帷幕拉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方沉重的铁笼,四周灯光大盛,所有花里胡哨的装饰都被尽数撤去。
近百平的舞台上只有这一个人。
脆如磷叶石,剔透如琉璃,他把手遮到头顶,眯着眼朝前看去,连头顶过亮的灯光仿佛都能伤害他。
台下的人纷纷都站了起来,迫不及待想看清这个美人的脸。
宋濮兰有点烦躁地低下头,坐在台下的人自然不觉得这个灯光强烈,但这个亮如太阳一般的灯球就挂在他的正头顶,宋濮兰压根睁不开眼睛。
他知道这是会所的某种手段,男人似乎就喜欢这种即将被崩坏的脆弱前夕,宋濮兰用手把自己撑起来,那张脸终于袒露在众人眼前。
刹那间,整座会所都安静了。
宋濮兰微微睁开眼,怀疑会所今天有观众吗?他不会被直接送回去吧?
或许人就是这样,上台前觉得丢人,如果直接灰头土脸的被下台,那也是丢人的。
宋濮兰有点忐忑,他抓紧了铺在地上的纱衣,视线的降低让他双眼无法聚焦,这使宋濮兰看上去就像一只初入世间,懵懂慌乱的小动物。
“开始拍卖吧?!”
有人在这份安静中大喊了一句,宋濮兰吓了一跳,同时也确定了有人。
“不要急,这才哪到哪?”拍卖人笑了笑,然后请人去打开笼子。
只见四面的笼子突然开始微微松动,然后缓慢打开,像绽放的花瓣一般,足足等了一盏茶的时间,终于露出了里面娇嫩的花蕊。
这个笼子是事先就安置在台上的,在后台有拉拽的机关,有人过来很绅士地朝宋濮兰伸出手。
“别害怕。”
听声音像是刚才的拍卖人,宋濮兰把手递给他,还没站稳,拍卖人突然一手把住了他的腰,感叹道:“真棒。”
接着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把尺子,是软尺,圈上了宋濮兰的腰。
手指掐到合起来的数字上,然后把尺子举起来,对着拍卖席的方向示意了一下。
“腰围……61。”
宋濮兰有点尴尬,仿佛男人的身份因为这个数字,瞬间被剥夺了。
拍卖人又接着量了他的腿和手臂,然后是肩宽,每次量完都会重新报一次数。
拍卖人在量的过程中,调侃了他一句:“气质真好,我感觉我像是给你做衣服的。”尺子已经圈到了宋濮兰的脑袋。
宋濮兰眨了下眼,眼神像个好奇的孩子,似乎不知道这个人量他的头干什么。
“其实就是显得专业点,能让那些人吹嘘的资本。头大头小还能看不出来吗?”拍卖人给他解释。
“接下来,会量一点过分的。”拍卖人头也不抬地说。
身后有人搬上来一台雪白的长桌,拍卖人需要宋濮兰坐下去。
宋濮兰坐了上去,薄纱滑落,露出笔直的小腿,然后拍卖人缓缓、缓缓地分开了他的腿。
宋濮兰抗拒地一躲,拍卖人用温柔而不容质疑的力气重新拉开他的双腿,对上宋濮兰疑惑又瑟缩的眼神,他的语调前所未有的温柔:“害怕就闭上眼。”
宋濮兰闭上了眼,一点微凉的触感蹭动着他的穴口,几秒钟后,拍卖人捏着毫米尺,缓缓吐出一个数字:“1.8公分。”
拍卖人的手一移开,宋濮兰小穴的形状就露了出来,台下顿时响起了一片错落的抽气声,不过没有人开口侮辱宋濮兰,虽然他们的目光已经恍若实质,想立马把人办了。
因为能进这个拍卖会的人,身份上大都非富即贵,随便扫一眼都面熟,所以哪怕是观看这种卖身表演,都个个自持身份,不肯当第一个把持不住的。
宋濮兰以为审判结束了,刚想把腿合起来,就看见拍卖人的手重新摸了上来,不过这次不是疏离的碰一碰,而是扎扎实实揉了起来。
宋濮兰猝不及防,闷哼了一声,他慌乱地咬住唇想往后躲,但那声似喘非喘的声音已经落入了台下所有人的耳朵。
气氛变得极静,每个人都睁大着眼,观看台上这位美人的敏感程度。很多时候,这个环节的表现决定了他们初夜的身价。
金玉会所拍卖夜举行了几十次,有心的已经按照拍卖环节总结出了不少提价技巧,比如在抚摸环节装得敏感一些,能高潮最好,或者额头沾了水,装作汗湿的样子。
拍卖人经历的多了,一眼就能看出来真假,比如在宋濮兰前出场的那位,就差直接躺在桌子上拉着他一起发情了,吓得拍卖人不敢多碰,敷衍两下就收了手。
这种一看就是装的。还有一类反其道而行之,装清纯装害怕。
这种也有男人吃,望城权贵里喜欢小可怜的比例还是挺多的。
但他从来没有见过宋濮兰这种,这种羞耻着抗拒着,本该是男人们最不屑的表现,毕竟卖都卖了,临上台搞不愿意这一套,有把权贵们当傻子的嫌疑。
但宋濮兰像是真的不愿意,又因为某些原因,抗拒的动作流于表面,给人更多的是一种自身在拉扯的张力。
欲拒还迎,欲迎还拒,但自身情绪十分稳定。如果忽略外力造成的身体不适,宋濮兰脸上其实是没有任何表情的。
让人无比得想要探索他,这是一种很高级别的破坏欲。
拍卖人深呼吸了一下,目光远离宋濮兰的脸,他觉得自己训练了很多年的自制力,在今晚有点颤颤巍巍的绷不住。
拍卖人戴着手套的手指已经被打湿了一些,他一时间没把握住贵客们的心理,手上带了技巧性的挑逗宋濮兰。
而宋濮兰只是个刚破处还没一天的雏鸡,哪里受得了把情场风流玩成职业的拍卖人,他敏感得挺了下腰,身体重量有些失衡,突然一抬手攀了下拍卖人的脖子。
两人在混乱的思绪中对视上,神色都有点尴尬。
而台下已经有人皱起眉,发出了不满的啧叹声。
毕竟送上他们面前的就是干净的,拍卖人有替他们检验审核的义务,但没有替他们玩美人的道理。
拍卖人刚才的举动明显过界了,毕竟在场的都是男人,谁都看得出来,方才他是在亵渎宋濮兰。
再加上宋濮兰的美百年难得一见,这种不满的情绪就更大了。
拍卖人低声和宋濮兰道了声歉,收手直起腰,又成为了一开始端庄得体的拍卖负责人。
他几乎刚抬起手,还没说‘拍卖开始’,台下就已经有人迫不及待地举了牌子。
宋濮兰拢好身上的纱衣,朝黑漆漆的观众席看了一眼,脸还是红的,眼神深处还带着一些潮湿的情意。
“妈的……800!”
宋濮兰没敢仔细看贵客席,只是扫了一眼,看见举牌子的人很多。
他有点后知后觉的害怕,不知道拍下他的男人会是什么样的,他沦落到这个底部,自然不会再有多么美好的幻想,他只是单纯的希望对方是个正常人。
价格已经被推到了一千,宋濮兰被四位数的牌子吸引了目光,低头又看了一眼,但这一眼里,他看到了很多脸熟的人。
宋濮兰没有细想,他不能细想,他只能不断安慰自己是看错了,他初级中学时的老师为什么会在这里?
而一个更让宋濮兰崩溃的认知是,他的老师在举牌子。
宋濮兰蜷缩在宽大的白桌上,把脸埋进臂弯,他知道还会有别的前辈在这里,把自己看做一个可口的饭后甜点。
他不知道高瑾贞在不在,不…一定在,不过那个人知道他害怕什么,高瑾贞一定会躲在一个他看不见的地方,观看全程。
然后唾骂他不识好歹,从此以和他相识多年为耻。
初夜的价格一路往上飙,宋濮兰没有看那些出价的男人一眼,但却更激起了他们的狂热。
“一千万!”
有人大声喊了一句,然后说:“美人看我一眼!”
宋濮兰愣住了,竟然真的扭了下头,那个被看到的男人顿时发出一声胜利者的欢呼,又加了一百万。
而宋濮兰之所以扭头的原因是惊讶,他原本以为八百的意思是八百大洋,还在想这得拍卖好一会儿,没想到这里的人扔钱都不用万做单位。
一千万?
他拢共也就欠了一亿,虽然是美金,但也不会相差太多。
宋濮兰第一次对有钱人的有钱程度表现出了哀怨,或者宋家以前也是这样,宋泰宇也是如此的挥金如土?
宋濮兰不知道,他不知道自己家里有多少钱,他没当过家也当不了家,这是宋泰宇从他一出生就确定的事情。
接下来又有人举牌,并且补充了一句:“一千万,美金。”
声音很儒雅,是他老师。
宋濮兰又把头埋了回去,但拍卖声一直没有停。这种情色场所的拍卖自然不像专业会所那么安静,并且顾客各个都是大爷,谁敢控制他们?
所以宋濮兰听到了很多窃窃私语,这些人里大多都有正房夫人,但他们出来嫖妓却是无比正确的,他们互相担忧的只是‘砸这么多钱,怎么和家里的母老虎交代。’
宋濮兰突然对那些未曾谋面过的名媛夫人们产生了一种深深的愧疚。
拍卖价在一千三百万的时候,已经突破了金玉会所迄今为止的一口价天花板,拍卖人看上去比宋濮兰本人还激动。
他有提成啊!
就在大家以为一千五百万是封顶的时候,突然在三楼包厢,有个小厮把牌子隔窗放了出来,上面赫然写着两千万!
并且补充道:“两千万,美金。”
全场气氛霎时一静,随即是情绪不怎么友好的感叹声。
【谁啊?一口气就出两千万,贪污了吧?!】
【不清楚,三楼以上都是有身份保密的。】
【我知道一点,应该军方那边的!】
如果说金玉会所的贵宾们都是富户,那么金玉会所里三楼以上的人就是贵户,这个贵还要分两种,一种是门第,一种是权利。
反正不管是谁,富权门第肯定占了其二,更恐怖的,说不定是个三头靠,这种人物是万万得罪不起的。
现场讨论声低了一些,但还是有人不死心,又举起了牌子:【2100】
宋濮兰抬头往楼上看了一眼。
那个小厮又掀窗出来了,重新放了个牌子。
【2500】
宋濮兰感觉他们再这么争下去,他的债就一次性结清了?
不过可惜台下的男人都不是傻子,看楼上贵客这么大手笔的提价,明显一副势在必得的做派,这么争下去也不过是浪费时间。
于是在两千五百万后,没有人再叫价。
拍卖人一手靠着定价台,全身上下都写满了愉悦,竟然有一种松弛的帅气。
他见台下没什么动静了,迈步站上小台子,手拿小锤子开始定价。
“两千五百万第一次。”
“第二次。”
“成交!”
宋濮兰闭了闭眼,心想这羞耻的刨光过程总算结束了,他从桌子上下去,腿有些软,拍卖人很绅士地过来扶他。
“谢谢。”宋濮兰脸色很苍白。
拍卖人摇摇头,“您是我的贵人。”
宋濮兰自然知道他在指什么,两千五百万哪怕不去比较,宋濮兰都知道很多了。
拍卖人一身得体的深灰色西装,袖口和领口还镶着蕾丝边,他亲自送宋濮兰去了后台,居然还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所有候在后台的人都扒着门口往外看,宋濮兰在心里叹了口气,心想他真是和令人瞩目这个词相冲,前二十年都没这么直白的被围观过,卖个身一天撞见两次,虽然主角都不是他,但他每次都穿着这样一件纱在旁边。
实在是太不合礼数了。
拍卖人似乎发现了他的窘迫,犹豫了一下,把自己的外套脱给了他。
“接下来该做什么,有人和你说吗?”
宋濮兰觉得自己一接这个衣服,四周的目光更火热了,简直想活活烧死他,他连问题都没回,只是低头道:“你这么受欢迎吗?”
“我也是金玉会所有名的风流才子,我里昂大学毕业的。”拍卖人说到这,低头看了宋濮兰一眼,伸出手:“忘了自我介绍,我姓文。”
宋濮兰笑了一下,草率地和他握了下手,“我在你隔壁。”
“圣埃蒂安?”文运惊喜道。
“英国。”
“……”
文运沉默了好久,“很幽默呢。”
“一会儿见了大人物可别搞这一套,在权势眼里,我们那点世面,屁都不是。”
宋濮兰扭头看他,头发几乎遮住了他的嘴,“你知道是谁吗?”
“军方的一个大官,小心点吧。”文运不再说下去了,“你一会儿还有个高官酒局,酒量不好别乱喝,万一不小心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那都是直接丧命的事,哄他们开心就行了。”
“做之前还是之后?”宋濮兰问。
“这个嘛,一般都是之前,看拍下你的人怎么安排了。”文运给他解释,“这个酒局拍下你的人是一定会在场的,其余的人呢,是根据拍下压台的人的整体咖位围绕的,基本身份都不会差得太大。”
“所以一开始卖的高,特别有用。”文运朝前面看了一眼,突然又阴阳怪气地说:“所以要被人挤下这个位置的话,那真是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咯……”
宋濮兰皱了下眉,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而且你这个价钱不一定就是最终价,在酒局上呢,有的大佬拍下美人不自己用,而是送人换资源。”文运拉着他补充道:“这个地方有很大的发挥空间,不过我就不多说了,我觉得你应该送不出去。”
“什么意思?”宋濮兰抬起眼睛。
“舍不得呗,毕竟宋大公子这么漂亮,以前想嫖恐怕都没机会,只能正儿八经当好舔狗。”文运真的很懂的样子,“现在落魄了,拿钱就能把你栓笼子里,其实很划算的。”
宋濮兰又笑了笑,觉得他说的挺有意思,“其实望城压根没什么人认识我。”
“那你就错了,美人在什么时候都拥有足够的讨论权,反正我很认识你。”文运打开门,把人送进去。
宋濮兰去衣架上拿了件大衣,先给自己披上,然后再把脱下来的西装还给文运,又道了声谢。
文运把衣服接过来,看了他一会儿,突然弯腰靠近,在宋濮兰脸上亲了一口。
“希望你能记住我。”
宋濮兰刚要躲,人已经把话说完,转身走了。
宋濮兰对自己的反应力简直没话说,他去衣架前随便挑了一身会所给他准备的,还算看得过去的套装。
黑白的,不过领口有设计,搭了条白丝带,他刚要换,就有人进来要带他上楼。
“我换个衣服……”
“不用,酒局之后再说,人等着呢。”来人简单交代了一句,就急忙拉着宋濮兰走了出去。
宋濮兰只好扯了先前那件大衣,把衣服一披就被拉走了。
上了三楼,管事的推开门让他自己进去。
宋濮兰刚迈进去,披在肩上的衣服就被没收了,然后门在他面前“砰”的一关。
宋濮兰表情有点无奈,这一副生怕他跑了的样子,他这么没有信誉吗?
想想宋家如今在望城的风评,也不能怪人家。
.
屋子里没人,宋濮兰转了一圈,觉得有点奇怪。
看来大佬嘴里的等和他想的不一样。
宋濮兰压根没在意,只想着他再找件衣服,把身上这件耻辱纱换下来,但这间房间里很干净,他只在书桌上看到了一副字画。
墨还很新,证明这个房间还是有贵客落脚的。
深秋天色暗的早,外面的灯已经依次亮起来了,宋濮兰也过去点电灯。
他背对着门口,专心研究着桌面上的小电灯,没注意到门被打开的声音,伸手去扭上面的开关。
“咯哒”一声,灯泡biu一下亮起来,宋濮兰精致的脸半映在暖黄色的灯光里,他转过身,突然肩膀被人搭住,他转进了一个男人怀里。
陆玉危手里拿着一件宽大的军队披风,进来时见宋濮兰穿得单薄,想先给他披上,没想到衣服刚搭上去,宋濮兰就转了身,陆玉危手还抬着,宋濮兰正好撞他怀里。
宋濮兰结结实实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半步,陆玉危八风不动,垂眸注视着受到惊吓的人。
宋濮兰及时捞住了披风,把它抱在怀里,也看向了面前的男人。
绅士杖,腿半瘸,身姿挺拔,人特别帅。
“陆叔叔?”宋濮兰叫了一声。
陆玉危捏了下握在手里的绅士杖,低低“嗯”了一声。
宋濮兰想起了文运那句‘军方的一个大官,你说话小心点’,他沉默了。
“你拍的?”
陆玉危用沉默代替了点头。
宋濮兰低下头,眼神里有着自己难以接受的羞耻和费解,“为什么?为什么你们总要插手我的事情?”
文运的那句‘说话小心点’犹言在耳。
但宋濮兰的情绪压根不跟着现实境遇走,哪怕他过得再惨,没情绪就是没情绪,哪怕多需要他谨小慎微,他情绪不好就是不好。
陆玉危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到外面,在贵妃榻上阖眼坐下了。
宋濮兰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他抱着披风走到陆玉危旁边,低头看着他放在一旁的绅士杖。
陆玉危和他父亲是过命的兄弟,这是他父亲一直挂在嘴边的,但宋濮兰一直对这句话的真实性抱有怀疑。不过陆玉危和他父亲的确是好朋友。
宋濮兰读完高级中学的时候,陆玉危还是个冲在前线的小官,他那年毕业放假在家,正好赶上雷雨天气,父亲应酬没有回来,他在家怕的要死。
他至今还记得那天的天气,整片天空浓云密布,飓风呼啸,正午时分外面黑得像深夜,巨大的闪电从黑暗里斜劈出来,他庭院里的一棵树当场就焦了。
而宋濮兰因为在找庭院里受惊的流浪猫,没有及时回屋,只能临时抱着猫躲进仓库,听着那世界末日般的声音,不知道待了多久,他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在叫他。
飓风撕裂了这道声音里的细节,宋濮兰以为是他父亲回来了,连忙推开被风死死吹住的仓库门,一把抱住了赶过来的男人。
然后埋头就哭。
而来的人意识到外面不能多待,直接打横抱起来宋濮兰,和他重新钻进了仓库里。
宋濮兰脸色惨白,全程抱着人不松手,一直“爸爸”“爸爸”的叫,怨他来得晚,仿佛一次性把后半生的娇都撒出去了。
等哭完了,一抬头才发现来的人是陆玉危。
宋濮兰当时的脸色简直是精彩纷呈,不好说到底有多尴尬,只是自此之后,他没有再理过陆玉危一句。
此事荣登了宋濮兰的黑历史榜第一,甚至连自己的发小他都没透露过半个字。
当时的宋濮兰非常笃定,他此生都不会再比那一天丢人了,但没想到,能打败第一的自然还是第一。
但宋濮兰没法再回忆了,再回忆就要死了,不过他还记得,那时候陆玉危的腿就已经瘸了,据他父亲说,是在战场上被暗枪打的。
子弹直接穿过了小腿,自此留下了残疾。
不过他最后还是荣升了司令,丰富的战斗经验和战绩荣誉为他转指挥层提供了坚实的基础,所以司令官哪怕残疾一点,也没人有异议。
毕竟手底下都是过过命的兄弟,很信他。
宋濮兰倒觉得他这点残疾还好,毕竟是小腿受伤,神经也没全断,不拿杖只是有点坡,拿上也就看不出来了。
“你拿上这些钱,”陆玉危睁开眼,打断了宋濮兰魂游天外的思绪,“今夜走水路离开,我已经在码头安排好了船。”
宋濮兰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问:“离开?去哪?”
陆玉危自然也没想,他反问了一句:“你想去哪?”
宋濮兰没再回答他,反问:“你让我逃债?”
“这笔债本就和你没关系。”陆玉危说:“离开望城吧。”
宋濮兰故意说:“宋泰宇不是我爸?”
陆玉危这才抬眼看向他,目光沉静,常年运筹帷幄的司令官一职已经全方位打磨了他,现在的陆玉危已经拥有了不怒自威的气势。
“别贫。乱世本就飘摇,祸福不过旦夕之间,倒塌崛起都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宋濮兰回了句嘴,显得好没文化。
陆玉危只是道:“你还了那一块两块,十文百文,并不会改变什么,战争来了,那点重量连护住一点心口都不够。”
宋濮兰低头看着脚尖,默默嘟囔了一句:“歪理。”
陆玉危站起来,下了最后通牒,“走吧,这里你不用再管。”
“我不走,”宋濮兰不敢真的叛逆,毕竟他和陆玉危严格说起来也不熟,只是在家见过几面,他还是得讲道理,“你没见到那母子三人马上就要饿死的模样,她们可能就差这几块大洋。”
“然后呢?”陆玉危转头看着他。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用完了也没地方掉钱,但多拖一天就有一天的希望,”宋濮兰坐在了榻上,“哪怕没有希望,我也不能让他们的悲惨命运里有我的一份。”
陆玉危皱了下眉,浓烈的情绪在眉眼间一闪而过,“我需要保住的,是你的命。”
宋濮兰也有想保住的命,他还没来得及说,陆玉危就一个迈步,把他直接拽了起来,道:“走!”
宋濮兰在陆玉危怀里腾空挣扎,见力气抵不过,最后索性往地上一坐,抱住了陆玉危那条残疾的腿。
陆玉危脸上阴云笼罩,就差把宋濮兰直接打晕带走了。
宋濮兰顺着面前的长腿,仰头望着他说:“你讨厌死了。”
陆玉危听到这句话,突然不动了。
宋濮兰这才从地上慢吞吞爬起来,故意不看他,这个人总是让自己这么丢人,没有尊严,总是要撒泼打滚自己的意见才能被注意。
“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陆玉危一字一句。
“我不是任性……”宋濮兰不服。
“你以为这里纸醉金迷,来的就都是优质男人?”陆玉危把他的话打回去。
宋濮兰用力抿了下唇,“我只是需要钱。”
“我给你。”陆玉危一把抓住宋濮兰的手腕,要把他带走。
“一亿。”宋濮兰告诉他。
“……”
陆玉危是军政方的重要骨干不错,身份地位自然也要紧非常,但这并不代表他多么有钱,这个位置如果想赚钱,自然多少钱都有,但贪污的罪名铁定没跑了。
而陆玉危从入军开始就是个人尽皆知的清官,他不倒贴钱出去给百姓就不错了,虽然他年少无知的时候也干过,后来明白得多了,就收手了。
“我想办法。”陆玉危压着嗓子说。
“要美金。”宋濮兰又补充。
陆玉危扭头看着他,宋濮兰怀疑他要动手,连忙往后缩了一步。
没人知道,甚至连陆玉危的父母都不知道,两千五百万已经是他一个堂堂总司令的全部身家了,他为了筹这笔钱,连宅子里的仆人都放了。
虽说陆玉危的父母是有名的清贵世家,但自己的事害得父母一把年纪都无法安享晚年,陆玉危实在做不到。
宋濮兰也不会真的接受,他就是想耍一下陆玉危,毕竟刚才自己坐地上求饶的姿势实在不美观。
他朝陆玉危走过去,目光上下一扫。
双手缓缓从披风里伸出去,握住了陆玉危的手,再一摸摸到了对方粗糙的指腹,突然说:“你搞砸了我的身价。”
这话说得倒没错,毕竟陆玉危不是冲着嫖人来的,他是想借着这一晚把宋濮兰送走,可惜对方不接受。
“嗯。”陆玉危看着搭在自己手上的两根爪子,寻思着他想干什么。
“钱,我可是不会还了。”宋濮兰贴到陆玉危面前,微微扬着下巴。
陆玉危当即说:“你拿着吧。”这笔钱能让宋濮兰早一月脱离苦海也好,左右是他兜里的钱,也不欠别人什么。
宋濮兰眨了下眼,没料到陆玉危这么好说话,一时间有点感动。
他松开陆玉危的手,双手顺着对方的胸口往上,突然一下捧住了陆玉危的脸,肩上的披风瞬间掉了下去。
少年单薄美好的身体在那层纱下摇摇晃晃,其实什么都遮不住。陆玉危一时晃了神。
宋濮兰直接仰头亲了他一口,在陆玉危对他施展格斗手段之前,伸手扣住他后脑,果断加深了这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