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想说的话:】
剩下的番外补全
这么久才更真的不好意思……我自己都沉默了。。怀疑今年水逆,几年没病过今年一直病,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阳了所以后面连环了
-----正文-----
凌云笑本想去追周棠,奈何在北山人生地不熟,又刚失去剑骨虚弱的很,茫茫大雪间追赶了几个来回,就被老练油滑的周棠给轻易的甩掉了。
无奈中,他正想要留传音给沈蕴,自己先去香雪阁看看情况,免得耽误大事。可一转眼的工夫,便见沈蕴已经从天玑阁里走了出来。
凌云笑讶道:“你已经出来了?”
沈蕴见他神情有异,不答反问道:“出什么事了?”
“周棠跑了。”
沈蕴的眉立马就皱了起来,他很快也想清楚了其中关窍,一言不发的御剑飞起。神情很严肃,不过并没有什么特别着急的感觉,像是早有预料。
凌云笑很快跟上,尽管知道时机不对,却还是难以忍受心中的迫切。他看着前方的身影喊道:“沈蕴!我托你查的事——”
沈蕴头也未回,随手甩过一个物什,直接扔到了凌云笑的怀里。
凌云笑拿起一看,发现那是一块月白色的佛牌。双眸中顿时迸发出亮光来,像是一个迷途的旅人终于从看不清四周的迷雾中寻到了方向。
他道了句谢,并未再继续朝香雪阁的方向赶,而是朝着另一个方向离开了:正如沈蕴要去找谢道兰,现在,他也有了要去寻找的人。
沈蕴当然不在乎凌云笑的去留,对他而言,男主现在的作用不过是枚剑骨而已,如今天玑阁已开,他们也已无冤无仇。凌云笑爱去哪去哪,无所谓了。
飞往香雪阁的路上,沈蕴看见北山千年的雪堆积在山脉之上织成了一望无际的银白,正因如此,从香雪阁飘起的浓烟和滔天火焰,才更加刺目。如同白纸上绽放的花朵,醒目且艳丽。
他停在了半空中。
已经不用去了,赶得再急也没有用了。山上的楼阁已完全看不清本来的轮廓,剩余的骨架在烈焰和浓烟中化作了一个黑漆漆的轮廓。
什么都没有了。
另一座山上,周棠摇着扇子,远远的看着半空中那道御剑滞空的身影,脸上罕见的没有任何笑意。
他纵火后并未急着离开,修界大虽大,可到了他们这样的地位,想要找到一个人,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与其隐姓埋名害怕被报仇的活一辈子,还不如就在这里解决所有的问题。
轮回转世本来就是玄之又玄的东西,一次已是不可多得的幸运,两次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这一次,谢道兰死了就是死了,化成灰了,一点点复活的机会都不会有。
周棠本以为沈蕴看到这一幕会愤怒,或者悲痛。
可沈蕴却只是平静的看着山巅上的火焰将那座载满了回忆的楼阁吞噬殆尽,就像是里面并没有自己的爱人。
还没离开的周棠,看着半空中男人的神情,终于慢慢的意识到了不对。
他猛地回头,看向身后跟他一同前来北山的几个化神期高手:“你们布阵前,确认过里面有人了么?”
“当然确认过了。”一个修士靠在歪脖子松下,拎着酒葫芦仰头灌了口酒,红着脖子笑道:“周老爷,我们可都是熟手,怎么可能犯那么低级的错误。”
另一个修士附和道:“是啊,一共两个,一个在卧房里,另一个在书房里。卧房里那个试图破过阵,但修为不够,绝不可能出来。而书房里是个死的,躺棺材里一动不会动,更不可能逃出生天了。”
喝酒的修士打了个酒嗝,摸着下巴:“不过别说,这大宗门的宗主也真够奇怪的,天天守着一具尸体过日子,也不嫌晦气。”
“可不就是么……”
周棠听着他们的对话,心中疑窦更深:既然如此,沈蕴为何会这么平静?
就像是……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一遭。
就像是先前的轻信都只是作秀给他看。
周棠意识到了什么,再度仰头看去,却见沈蕴刚好低头,像是知道他的所在之处一般,目光如鹰般锐利。
他心中竟莫名感到一丝寒颤,如同一个大梦初醒的人,这个时候才恍然意识到,原来沈蕴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会被他轻易设局算计的人了。
周棠收起了扇子,走到一旁,仔细思考着事情的每一个关节。
北山剑宗里,应当只有沈蕴知道谢兰的存在,因此能庇护谢兰的,也只有沈蕴而已。南山的杏林医庄与沈蕴交好,然鞭长莫及,远水救不了近火。
周棠几乎是全天候的用眼线监控着沈蕴的一举一动,因此非常肯定他这段时间,甚至这几年里,从来没有将香雪阁和谢兰的事情拜托给谁。
这场火应当放得万无一失。
忽然,他想到了一个非常荒诞,但又只能有这种可能的可能。
以至于他不由得笑了下,不过紧接着,那笑容就消失了。
周棠刚刚才想起,杏林医庄的法岑,曾是北山剑宗的弟子,还是殷晓棠的亲传。沈蕴刚入门的时候,与法岑的关系非常不错,有传言说,法岑当初之所以能从剑宗转到杏林医庄,就是因为有沈蕴的引荐。
这一次,法岑的确并未过来,可谁又能保证,他从未与殷晓棠通过传音书信?
周棠是真的没想到事情绕了这么大一个弯子,在沈蕴开口都不用的情况下,就……
“殷晓棠……”
他喃喃自语,脸上罕见的浮现出一丝恼火,但紧接着又笑了。
“有意思。”他说,“真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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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莲山上,谢道兰艰难的睁开了眼睛。
鼻腔气管里还残留着浓烟呛咳的气味,头晕目眩间,他听见了溪水潺潺的声音,竹子的清香和雪冰冷的气味混杂在一起,叫人清醒。
艰难的睁开眼,谢道兰半坐起身,第一件事就是摸自己的脸。奈何冰凉的手脚几乎已失去了知觉,想通过触觉来确认自己的长相,实在勉强。
“你醒了。”
背后传来一道女声,谢道兰没想到这里还有其他人,立马回头,却不由一愣。
只见一个红衣女人袅袅婷婷地走过来,眉眼艳丽,周身气质与这清雅的地方格格不入。一柄软剑缠在她的细腰上,像是一条柔软冰冷的蛇。
“看到卧房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死了。没想到阴差阳错的……”女人笑了下,走到他的身边。“还记得我吗?”
谢道兰看了她半响,并没有从女人的脸上看到任何的敌意,这才哑声道:“殷晓棠,你怎么在这里。”
殷晓棠先挑眉道:“你都想起来了?”而后才回答了谢道兰的问题:“这里是我的青莲山,我不在这,应该在哪?”
听到“青莲山”三个字,谢道兰才彻底清明,他皱起眉,一言不发的起身想走,却听殷晓棠似笑非笑道:“谢宗主,我劝你还是等等吧,你徒弟待会儿就要来了。”
谢道兰听见“你徒弟”三个字,一时还有些恍惚,想起这段时间自己没有记忆,恭恭敬敬喊沈蕴“沈宗主”,被男人似笑非笑的当小孩哄着的经历,不由有些窘迫。
他犹豫几分,到底是留了下来,重新看回殷晓棠,发现女人还在笑着,心中除了警惕,还有些莫名其妙。
“……是你救了我?”
殷晓棠轻描淡写:“毕竟是沈宗主的嘱托。”
谢道兰更觉古怪。放眼修界,恨他之人云云,愿助他之人却寥寥。他还是剑宗大弟子时,与殷晓棠的关系还能勉强称上一句点头之交,可回到修界夺下宗主之位后,就已在成为了所有人眼中的嗜血魔头,和殷晓棠自然也疏离冷漠了。
他遇难,殷晓棠不落井下石已是好事,竟然还出手相助。
仅仅是因为沈蕴的嘱托?
谢道兰不由得生出了怀疑之心,脑海里一瞬间已经想到了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沈蕴是否与殷晓棠有了什么不为人知的情谊。
但下一刻,这个想法就消散去了。
怀疑和不信任,已是刻在谢道兰骨子里的本能。可是,不愿怀疑沈蕴,也已成为了他下意识的习惯。
沈蕴骗过他,却从未害过他。
他也是他在这天地之间唯一一个可以信任、可以依赖的人了……
谢道兰没有说话,慢慢的走进了竹林,停在一潭波澜不惊的湖水旁。
清澈的湖水,倒映出了蓝天、雪花、竹林,还有他冰冷的脸。
……是他以前的身体。
谢道兰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从醒来起就一直觉得这么冷、仿佛全身关节都被冻僵了。这具身体在冰棺里留了近百年的时间,不冷才奇怪。
他看着湖面上的人,无法想象沈蕴是用了什么方法,才将自己的这具身体保存到如此完美的地步,就像是从未死去过。
更无法想象,这些年,沈蕴又是如何守着自己的尸体,走过来的。
“我……”谢道兰其实不愿意主动与殷晓棠说些什么,鲜血淋漓的过往,匆匆而过的岁月,早已让他们之间无话可说。但现在情况特殊,他还是忍不住问了。“我回到了这具身体里,那……”
殷晓棠一直不近不远的跟在他身后,闻言也知道谢道兰想要问什么,回道:“我避开周家耳目,到香雪阁的时候,卧房已经彻底被大火吞噬了。你那具身体,恐怕早就成灰烬了。”
谢道兰眉头微微皱了一下:“沈蕴知道我已经到这里了么?”
殷晓棠点头。
知道就好。
沈蕴最好赶紧过来,不要看到那具不知成了什么样的尸体。
他不想再让他再一次看到自己的死状了,哪怕知道自己还是活着的。
谢道兰放下了心,于是又沉默了下去。
先前……是他太笨拙,稀里糊涂入了周棠的局,最后将所有人斩于剑下已是极限,实在无法坚持到回北山了。
他竭尽所能的,将所有能留给沈蕴的都取了出来,放入了一枚小小的储物丹中。
他知道沈蕴一定会来。
那时的情景,对二人而言都是一场不愿回望的噩梦。在死去的那一刻,谢道兰甚至想,沈蕴如果一点儿都不爱自己就好了,如此一来,哪怕自己死去,他也不会觉得伤心。
失去爱人的痛苦与绝望,谢道兰光是想一想都觉得万箭穿心,沈蕴却硬生生撑了那么多年。
他还拥有身为“谢兰”时的记忆,那时候,沈蕴眼里时常浮现的纠结、不安、还有小心翼翼,他都是记得的。
谢道兰闭上眼,胸膛中充满了想要见到沈蕴的迫切。身后的殷晓棠则终于结束了漫长的纠结,开口轻唤:“谢……宗主。”
谢道兰道:“我已不是宗主了。”
可是如果不喊宗主,还能用什么称呼呢?当年殷晓棠看着他入门,一年一年长大。如今却连一个名字都叫不出口。
苦笑一声,她道:“当年的事,是我对不住你。蓬德还有青禾的心思,我们几个长老都是清楚的。可是,他们、乃至他们的整个家族,在修界都是手眼通天的存在。我们就算想要干涉,也无能为力。何况,我们也都有自己的亲人朋友……”
一番话,若是讲给当年的谢道兰听,一定会认为殷晓棠是在狡辩。
可是,如今的他因为有沈蕴陪伴在身边,终于学会也终于明白了这些话语里的苦楚与无奈。
他们都有后顾之忧,都有无法放弃也不愿伤害的人。
换位思考,若眼前的一件事,做了会危及沈蕴的生命,那么哪怕面前站的是仇人,谢道兰恐怕都会犹豫几分。
他睁开眼,开口时,心中是连他自己都惊讶的平静:“我知道,你帮不了我,我不怪你。”
殷晓棠都已做好了会被发难的准备,没想到谢道兰竟如此淡然的就将这件事轻轻揭过,像是翻过了一页无足轻重的书页情节。
她怔然的看着竹林中的身影,半响轻轻的笑了一下。
谁都有恨得抓心挠肝,咬牙切齿,为了复仇烧红心脏和眼睛的时候。因为正沉浸在痛苦和绝望的黑暗里,所以根本无法选择原谅。
但若有一天回想起那些种种,已经平淡如水,不再引起分毫负面情绪的波动。一定是因为被吞噬进泥沼里的心,已经重新回到了温暖的阳光之下,重新感受到了温柔与爱。
“你走的这些年,沈宗主一个人做了很多。”殷晓棠道:“本来我还觉得他年纪太轻,修为太薄,难以服众,也难担大任。没想到短短十年里,他不仅晋升为元婴,还牢牢将剑宗掌握在了手中,整个剑宗,没人不服他的。”
十年,元婴。
以沈蕴的天赋,有剑骨,又有自己给他塑造的灵根,还有玲珑卷与南北佛藏在身旁,强提修为并不是很困难的事。
谢道兰垂下眼,不知道那些时间里,沈蕴独自一人,还有没有每天吃饭练剑的习惯。
殷晓棠像是自言自语一般,继续道:“后来就热闹了,杏林医庄重建以后,不知从哪曝出了当年试药场的丑闻,随后一发不可收拾,各路宗门的密辛都被挖了出来。貔貅楼不是一直不爱得罪人么,那段时间因为卖各种消息,也得罪了一大把人……”
她絮絮叨叨着,说的事情,有的谢道兰身为“谢兰”时听过,有的则没有。
听到那些宗门纷纷倒霉,修界中开始出现支持自己的声音,说谢剑仙当年所作所为都是那些人罪有应得时,谢道兰几乎快要笑出来。
他知道,这是沈蕴在帮自己出气,他不想看自己一直遭受误解非议,才会做出这些事情。
谢道兰并非不懂人情世故,只是大部分时候,他并不在乎其他人的看法,也并不关心其他人的死活。像周棠那样一步一步做局埋眼线各种算计,在谢道兰眼里就是在绕弯子,和谁有仇,直接提剑杀了就是,若有人不服,那就再杀,全杀了就好了,就清净了。
不过现在,他的态度有了转变。
殷晓棠将这些年的事情,大略的说给了谢道兰听,然后停了下来:“过不了多久,沈宗主应当就会来了,你就现在这里休息吧。”
说完,放轻步子,转身离开。
走着走着,莫名想起那年沈蕴刚刚出关,前来做客,自己还劝他要小心防备谢道兰。殷晓棠心中复杂,复杂着复杂着,又笑出了声。
摇摇头,像是在说算了,也像是已经不再在意,她朝青莲山的另一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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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棠笑完以后,挥挥手,让周家的其他人都离开了。
他自己则好整以暇的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像是在等待什么一般,展开了扇子,不急不缓的摇动起来。
如他所预料的一般,沈蕴很快就到了他的面前。
“沈宗主。”周棠眯起眼,狐狸眼笑得弯弯的:“你成长了不少。”
“相信一个欺骗过你的人,是最愚蠢的决定,难道不是吗?”沈蕴握着剑,垂下眼,也笑了一下。他背对着香雪阁,却可以从面前人的镜片中看见熊熊燃烧的烈焰:“我以为这个道理,周长老也是明白的。”
周棠道:“活到老,学到老。这一局是周某技穷,要杀要剐,任由处置。”
他语气轻快,神情坦然,丝毫没有即将赴死的沉重。
他两次对谢道兰下手,并不信沈蕴会放过自己。而铡刀悬在头顶,出乎意料的没有任何慌乱的情绪。
甚至还有些轻松。
沈蕴却摇了摇头。
“我不杀你。”沈蕴道:“杀你所留下的麻烦,比不杀你要多得多。”
周棠有些意外,笑了起来:“你要放过我?”
沈蕴又摇头。
他语气平缓,没有任何起伏,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
可接下来说的话,却是一句周棠在几百年后,都会感到恐惧的诅咒。
“我在天玑阁里找到了你弟弟的行踪,他会轮回转世,再次投胎。可到底是什么时候,又转世到哪里,就不知道了。”
周棠瞳孔骤缩。
他死死盯着沈蕴,却难以从男人波澜不惊的眉眼间找到任何情绪的端倪。
他想问真的还是假的,一向灵光的大脑却变得一片空白,嘴唇动了动,伪装出来的笑意碎了一地。
沈蕴就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继续道:“是真的,周长老。可能在修界,也可能在凡界。”
“他到底会在哪?”沉默半响,周棠从喉咙深处挤出了沙哑的声音:“你一定知道答案。”
“知道又怎样?我不会告诉你的。”沈蕴垂下眼,“但你可以自己去找他。你见过转世之人,应当也明白,哪怕转世了,灵魂也依旧是同样的灵魂。以他的性子,没有你的庇佑,一定会受很多欺负,说不准还要被骗被打,尘世芜杂,他会受尽委屈的……”
周棠嘴唇已变白了。
他不想信沈蕴,理智告诉他,转世轮回是极少才会发生的事情,而且几乎不可能出现在修为低微之人的身上。
可是……他更不愿相信周昊真的已经永远的死去了……
他很聪明,已经明白了沈蕴的意图。
沈蕴不杀自己,因为死了就一了百了了,烦恼与爱恨情仇都是留给活人的,周棠虽然一生都浮沉于名利场中,可他比大多数人都要活得清醒明白,他不求死,却也不贪恋生。
于是沈蕴用了另一种更加可怕的方法。
他要让周棠永远都活无望的寻觅与等待之中。
周棠清楚也明白,却无法反抗。
正如沈蕴所言,如果周昊真的转世了,没有哥哥的庇护,以他的性格,会被欺负的……
周棠闭上了眼。
只听沈蕴道:“这是你最后一次弥补的机会了。你大可以继续报复我,继续搞些小动作,我乐意奉陪。只是周昊的安危,我就无法保证了。”
周棠睁眼,笑了:“这是威胁?”
沈蕴没理他,又御剑而起。
留下周棠一人在山上,望着北山茫茫的风雪,再一次闭上了眼。
似乎已有预感,他将开始进行数百年漫无目的、充满绝望的寻觅。
却无法脱身,甚至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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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刚登上宗主之位时,殷晓棠曾帮过沈蕴很多忙,加上法岑这层关系在,她自然而然的成了破局的关键人物。
虽说如此,沈蕴的心还是一直悬着,方才在周棠面前,不过是强装镇定而已。
直到到了青莲山,在竹林中见到了那道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背影。
那瞬间沈蕴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因为那身影不是谢兰,而是他的师父,谢道兰。
不过心也放回了原位。
继而是铺天盖地而来的酸楚。
太多次了,他在无数个梦里,见过太多次这道身影了。
只是每次梦境的结尾,这道身影都会如同无数雪花般飘散消失,以至于如今沈蕴停在竹林外,竟然不敢走上前去。
白衣青年却好像已察觉到了什么,身形动了动,慢慢转过身来。
对视的刹那,风停雪住,苍茫天地间寂然无声。
望着熟悉的眉眼,沈蕴想说什么,开口的瞬间,喉咙却像是被塞了一团棉花。
他最后也只是笑了一下,然后拿出了一把伞。
雪花又开始飘落。
而他撑伞走上前,伞面向着青年的方向倾泻,为他遮挡去飞舞的雪花
两人其实并没有分开多长时间,昨夜还相拥在一起的人,再怎样也不会生疏到哪里去。
可那只是对于没有记忆的“谢兰”和名震四方的“沈宗主”而言。
对谢道兰和他的徒弟沈蕴而言,他们已分离了近百年。
记忆真是一样神奇的东西,明明没有形状,却铭刻着无数刻骨铭心的时光。
拥有那些时光,才算是完整。
谢道兰也往前走了一步,然后轻轻靠近了沈蕴的怀里。
沈蕴的背僵了一下,顿了一会儿,才伸手搂住怀里的身体。像是犹豫,像是试探。
下一刻,谢道兰便主动的吻了他。
唇上的触感温暖柔软,带着刻进骨子里的熟悉气息。沈蕴紧紧的扣着谢道兰的腰,随后加深了这个吻,在唇舌交缠的间隙里,他含糊的喊:“师父。”
谢道兰听到了,便抚摸他的侧脸。
往前那些日夜里,沈蕴大概也是像现在这样,呼唤躺在冰棺里的自己吧。
太深刻的思念已无法用语言传达,只能用激烈的亲吻和拥抱来传达。
等一吻结束,两人皆是舌根酸痛,沈蕴一手拥着谢道兰,一手撑着伞,头一次衷心的感谢命运,给了他再一次拥抱爱人的机会。
“师父。”他抚摸着谢道兰的头发,“香雪阁被烧了。”
谢道兰靠在沈蕴肩头,“嗯”了一声,看起来并不怎么在意。
那里虽然有很多回忆,但也带着他的苦痛与寂寞,被一把熊熊的烈火烧为灰烬,不是好事,却也未必是坏事。
“我仔细的想过好多次,其实北山并不好。虽然香雪阁没了,但我们可以去很多其他的地方。”
“去哪里?”
“南山、东山、西山……或者凡界。”
“嗯。”
“师父愿意?”
“随你。你去哪,我去哪。”
“那是当然。”沈蕴笑了,“师父要一直和我在一起的。这世界上有好多我们没去过的地方,没见过的人事物,都一起去看看吧。反正剑宗没有宗主,也一样能转。”
这些年剑宗事务繁多沉重,沈蕴对外一向稳重冷漠,此刻却在谢道兰面前,说出了这样有些“不负责任”的孩子气的话。
眼睛笑着,亮亮的。
谢道兰也笑了。
“好。”他说:“我们一起。”
南山郁郁葱葱的山野,东山连绵不绝的枫林,西山的黄沙与寺庙佛像,凡界的万家灯火,他们都要一起去看。
唯有心爱之人在身旁,美好的风景才拥有意义。
沈蕴以前总觉得这是一本小说,不必太认真对待。而如今回想起现实的一切,都已经变得无比模糊,唯一真实的,只有谢道兰而已。
天玑阁里,他面对着回到现实的机会,却前所未有的清楚的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眼前的人,才是他的归处。
他轻声道:“谢道兰。”
谢道兰侧过头,刚好被吻住眉心。
“我爱你。”
爱这个字,比喜欢更深刻,更复杂,也更沉重。
却也只有这个字眼,能够表达沈蕴的情感。
谢道兰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冷漠的眉眼间冰消雪融。
“我也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