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汪汪!”
富人区的夜晚,宽敞的三层私人别墅内,院子里的巨型犬开始剧烈地吠叫。
“……什么事?这么吵?”
高瘦的男人被从睡梦中吵醒,不耐烦地揉了揉眼睛,他披上衣服站起来,抄起猎枪,往门外看了一眼。太冷了,空气中仿佛都凝结着寒霜,冷得让人烦躁。
院子空空荡荡地,只有凌晨的迷雾,除了狗在叫,没有其他身影。
这里是安保措施最好的富人区,不应该出现危险因素,即使是鬼,也很容易被枪弹拒之门外。男人觉得有点奇怪,再看了一眼,仍然没有人或鬼出现。
“别叫了!”男人不耐烦地吼了一嗓子,巨犬呜呜地叫了几声,不再敢叫,但是仍然夹着尾巴。
身为专业处理鬼的人,即使狗不再叫,男人还是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他将枪上了膛,巡视了一圈,没有任何问题……一切都很安全。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跳得很快。
男人想着明天还要飞去另一片大陆执行任务,宽慰自己可能只是太紧张了,需要早点睡,就把猎枪放进枕边,打开被子,钻进去。
一进去,他的脸色霎时间变得惨白,开始疯狂地往外爬,往被子里射击。砰砰砰几声枪响过去,杀戮还在继续。
他慌了:
“救命!救命!谁来救救我!”
男人疯狂地往外爬,骂着脏话,惨叫着,但一个成年男性躲不过被子内看不见的力量,一直在被往被子深处拽,本来温暖的被褥此刻像是一张血盆大口,将人毫不怜悯地往内吞噬。有什么吞食血肉的声音,被子里弥漫开大片深红色的血,他的下半身被搅碎了。
有的邻居被吵醒了,但一时间也不敢动。
原因无他,他们透过窗户看到了狗窝上方一颗血淋淋的、被切割下来的狗头。
“谁来……救……救我……”
这样的挣扎持续了一段时间,男人精疲力竭,晕死后慢慢地被拖进被子深处,一切声音趋于安静,只剩下满床被他抓碎的棉絮,和被子处缓缓渗出的血液……
围绕在院子的迷雾渐渐消散,天开始变亮,警车和救护车停在私人别墅的门口,人员进进出出,一切归于平静。
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
出行,日常,狂欢。
在许多大陆生活的居民早已不怕鬼,即使他们仍然清楚自己会因为鬼而面临死亡。
街上走过高高的喇叭头,它的身影像一根长长的竹竿,从人群间穿行而过。
抱着洋娃娃的无头小女孩,穿着软糯的蕾丝长裙,静静地站在人潮中央,在汽车到来之前闪烁了几下后消失。
顶着巨大玩偶头的骷髅抓着一串五彩斑斓的气球招摇过市,气球上画着血腥的笑脸。
时过境迁,鬼的存在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惊讶和恐慌。即使入了冬,大街上也恢复了往日的繁华和热闹。
但在许多人并不知道的地方,仍然有恐惧在蔓延。
在这片大陆的某处机密办公大厦内,实验人员为委员会刚刚做出的决定争吵不休。
“史蒂夫探员死了!在自己家的床上!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这是谋杀,这是鬼的把戏……”
“不可能,很难有鬼有能力杀死一个年轻力壮的警探。我们很难不把他的死与他即将要去执行的任务联系起来。”有研究员面色凝重。
坐在角落的研究员挑了挑眉:“杀了他是委员会的主意,我们只是打工的。别忘了,那群银行家总有自己的考虑,而我们要考虑的顶多是下班后去哪家披萨店吃炸鸡。”
“有证据表明神的运气极好,毕竟是他写入鬼这一程序的,你们忘了你们做过的调查吗?他能从马戏团里活着出来,甚至带出了普通人!”
有一个刚刚接着电话的研究员走进实验室,面色也有些凝重:
“派出去的小队遇到麻烦了……”
“怎么回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她身上。
“火车轨道出现巨型蠕虫,飞机里出现了幽灵乘客和空白登机牌,航班延误了,专机也出了问题……”
在场的所有人都沉默了。
是巧合吗?
但这样一连串的巧合,很难不让人心生怀疑。
“那走海路的呢?”
“不知道,我们得去问问。”
拨通电话之后,通话视频中的声音传来:“抱歉,我们……”
接电话的人站在甲板上,一艘巨大的轮船漂浮在海面上,像是一个海上巨人。
这样的巨轮曾是人类的骄傲,智慧与劳动的结晶……
但镜头拉远,深邃而蔚蓝的海面之下,浮现出一张足球场大的人面。
镜头再往上拉扯,这片深邃而广阔的海面上,巨大的魔鬼鱼群透出水面,一条魔鬼鱼的大小宛若一座孤岛,深蓝色,滑腻的躯体上是诡异而狰狞的花纹,孤岛之下是深不见底的海域,比起这一座座孤岛,船只开始显得如米粒般微不足道,人类更是渺小如蝼蚁……
魔鬼鱼的背后勾起刀刃一般的钩子,稍稍摆动,便是惊涛骇浪。
深邃而黑暗的深海里浮现的怪物能给人带来不一样的恐怖,而此刻,这样的恐怖切切实实地出现在了人的面前。
站在甲板上的探员看着在海水中睁开的巨大双眼,拿着电话,喃喃道:
“我想,我们可能……遇到麻烦了……”
……
“啪、啪。”
袁初拍拍手,把大家的注意力收集到他身上,开口:
“好了,大家的拍摄任务就顺利结束了,为了避免红包里的钱变冥币,给大家的红包直接转到电子账户上了啊。”
拍了那么久,这部电影终于收尾了,真不容易。接下来的任务就是完成剩下的剪辑和上映——希望人类能活到那个时候。
袁初话音刚落,剧组众人就一阵欢呼。
“呜呼——”
“不愧是袁导!”
“袁导阔气!”
在这个经济收紧的时代,他们愿意跟着袁初,也是因为清楚只要袁初有肉,就不可能只让他们喝汤,甚至很多时候都是直接把肉分给他们,自己喝汤。
袁初看着这群生气勃勃的脸,也有些感慨。
在大时代的裹挟下,一个剧组的人显然对于整个时代无足轻重,甚至默默无闻。
这样的普通人,最难以抵抗历史的浪潮,也最脆弱。
但正是那么多的普通人,一点点地在推进历史。
未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甚至死亡也不可避免,但至少此刻,他们与他一起拍出了一部极其完美的电影。
化妆师欢呼之余,又有些遗憾:“那以后是不是看不到袁导和司徒老师同框了?”
司徒易看向袁初,后者笑着点点头:“应该吧,毕竟我和他在戏外并没有什么交流。”
只是乌鸦上多出了几支不露脸的色情视频而已。
司徒易垂下眼,没有作声。
“啊……”其他人也有些遗憾,但似乎当事人并没有打算做什么,他们也识趣地没有继续起哄。
“哎,真不想走,我家都被封了,还不知道多久能出来找新的工作……这儿好歹还有小伙伴,也可以吃好吃的。”道具师感叹道,放下包,和袁初来了一个大大的拥抱:“袁导,下一部电影,我也会再投简历的!”
“那必须安排!”
一部电影的拍摄结束了,剧组众人收拾了自己的行装,陆陆续续开始离开。离开的时候,每个人都笑着和袁初道别。
本来热闹的剧场,一点点变得冷清,变得空荡。刚刚的欢声笑语就像一场幻境,再多的热闹终究也会回归平静。
拉着行李箱的化妆师有些不舍,回头看了一眼……
袁初站在原地,还没有走。
他高挑的身影迎着冬日的寒风,静静地伫立在那里,像是已经习惯了如此,只是沉默地看着这逐渐消散的一切。
他的眼神无喜无悲,观者却能在这恍惚的一回眸中,忽然感觉到宇宙般亘古的……
“嗯?”
袁初看化妆师回头,“嗯?”了一声,再挥了挥手:“下次请你吃大闸蟹啊!”
声音特嘹亮,特有中气。
“好!”化妆师也挥挥手,回头吸了吸鼻子……这个冬天确实是有些冷了。
在人走了之后,袁初知道司徒易在他身后,他没有回头,开口:“走吧。”
司徒易上前,给袁初披上一条外套,没有正面回答即将到来的离别,而是说:
“下一部电影见。”
他知道袁初会再来找他。
他更离不开袁初。
袁初也并没有否认,率先一步迈步离开。那条厚实温暖的长大衣上,仍有司徒易的体温。
四日连燃仍然高悬于天空,人类会有属于自己的末世。
他独自走过一座寂静的城。
昏暗而苍凉的城市,昼与夜已经不分。他进了小区,按下电梯上楼。现在居民楼内已经时刻需要照明,在声控灯没有亮起的时候,走廊就一片昏暗。
袁初加快脚步,走过拐角,却看到了门前一个高大的身影,靠着墙,健壮的胸膛上下起伏,显然已经等候多时。
黑暗模糊了他的轮廓,但袁初仍然一眼就能认出他究竟是谁,能拥有如此身形的人并不多。
出差多月,特案组的队长,让边境的民兵都感到畏惧的男人……
关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