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想说的话:】
感谢@子归 绘制的插图!!好有意境!!
-----正文-----
血月高悬。
因为鬼的存在,整座城市不复当初的繁华,变得更为静默,霓虹灯的闪烁有些寂寥。家家户户闭门不出,今夜格外冷落。
大概因为要入冬了。
有人能听到沿街响起的警笛声和救护车的声音响起,近了之后拉远。
有些事情无法见诸报端,但实实在在地在发生。有人会想打开窗户一探究竟,但他们无法跟随救护车到达真正发生事情的区域。因为怕鬼,人们难以出行。
但一件事情可以确定:
又是一次第二天灾。这次真真切切地发生在人们身边。
发生天灾的区域被立刻封锁,禁止人员进出。只有救护车来来往往,上下的医务人员穿着厚厚的防护服。
天灾的表征极为随机,曾有国外的天灾随机刷新出杀人狂,或龙卷风绞肉机,而这次的天灾让所有人都匪夷所思:成群的菌类悄无声息地寄生于人体内,汲取人体营养的同时将血液排空,让人变成一具枯藁可怖的被寄生体,扭曲发脆的尸体下方是渗出的厚厚血液。即使不死,菌类的根茎也深入人体内,缠绕器官,使人体变得腐败。似乎没有出现鬼,但这样诡异的可怖感,与存在鬼也无异。
一夜之间,蘑菇逸散出的孢子让整个区域的居民或死或伤。为了防止孢子逸散,医护人员只能穿上防护服。
海棠市里最大的医院内,灯光明亮,救护车的笛声紧急,医护人员将区域外围症状比较轻的病人转运到此处:其他医院概不接收这样的病人,屡次推脱。这段时间,已经有医院声明无法接收被鬼伤害的病人——或接触鬼的病人。
即使如此,他们转运时用的也是特殊的通道。在孢子扩散最中心那片区域,已经根本无人能进入,也无法探测到生命体征。
警笛层层封锁,面对天灾时,不幸的人们无能为力。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来来往往,其中有个高挑的身影尤为显眼。即使在喧扰的人群中,他的气质也出挑而独一无二。
与略微清秀的外表不同,此刻的他神色冷静,其他人多少还对病床上往外渗血的病人有些忌讳,他却似乎毫不避讳地观测着到来的病人的体征。
被菌类侵蚀了人体的病人痛苦地呻吟着,这对于医疗工作者来说又会是一场全新的挑战——更何况这次的挑战与鬼相关。病人需要开刀,如果没有第一个人敢尝试,那最开始的治疗会变得极为困难。但只要开刀,他们要面临的就已经不仅仅是医学上的难题。
“家属签字了吗?”白子悠问旁边的护士。
“签是签了,可是……”
“准备手术室。”白子悠下了决断。既然已经签字了,那没什么好说的。
“白医生,您再考虑一下,天灾带来的危险性是未知的,您还不清楚这些菌类的特性……”护士话还没说完,声音却一点点地弱下来,她看到了白子悠眼里闪烁着的光——带着外科医生独有的傲慢和狂妄,还有游刃有余的冷静。
她不敢继续说了,因为她被白子悠瞪了一眼。生死面前,白子悠从不收敛自己的脾气。对于他们来说,高压的工作环境是家常便饭,外科医生果决的脾性也在情理之中。如果不这样,他们不能沉稳地落下刀锋。
在医院里,白子悠做的决定从来都不容置疑。无数次生死时速证明了一点:他是最尖端的外科医生,从死神手里抢人的刀锋,甚至是某种程度上的施虐者和自大狂——反正医院里没人见白子悠对谁表现出温顺,也完全不可能想象出这样的画面。甚至医院里的抖m小伙子小姑娘们也幻想过和白医生有那么一段禁忌的旅行……当然没人敢和白子悠说。
对于工作,白子悠从来都精明而傲慢,也从不可能被失败击垮。更为明确的是,即使他的医疗策略从来大胆而激进,成功率也诡异地更高。
面对病床上痛苦呻吟的病人,白子悠的眼神中没有怜悯,而只有兴奋、好奇和探究,时刻注意着躺在床上的病人的生命体征——寄生于人体内的鬼?或菌类?那会是怎样的?
他迫不及待地想剖开对方的身体,切割开血肉,一探究竟。然后尽可能地将对方从死神手里拉回来——
这才是科学最迷人的地方。
不信鬼神,不信因果。
即使血流满地,他也非得窥见真理。
医院的走廊里,天灾发生的消息如病毒一样在人群里蔓延。人们交换着手里的信息,或真或假。没有确切信息的地方孕育鬼。
“听说了吗?那片区域整个区域都封住了……死了好多人……”
“天啊,太可怕了……”
“还不止呢,听说还有个地方也封住了,都不知道什么情况……”
“听说那个大明星也住在那里呢,叫什么来着?司徒……我女儿可喜欢他了……”
“啊?那他不会出事吧?”
“谁知道呢,说不定人已经不在了。”
人们揣测着、遗憾着、叹息着。天灾来势汹汹,人类再一次意识到自己的无力。
但穿着白大褂的人并不这么想,这又是一次科学和命运的拉锯战。
众人谈论着司徒易,话题中心的那个人,却并不在他命里本应该在的地方。
还有谁会从死神手里抢人?
袁初按掉了亮着的手机屏幕,里面有他和林纾的聊天记录。即使没有天灾,林纾也早已预料到会有事情发生,因此拜托袁初将司徒易留下来——留在他身边。
当袁初问林纾为什么不走的时候,林纾说,她有迫不得已的苦衷。
没有人能强硬地带走一个不想逃跑的人,袁初没有强求。袁初知道自己能够看到视频中的未来——它几乎无法逃脱。但电影画面之外,一切都是未知数。
司徒易可以活,也可以死,这一切都要看司徒易会怎么选择,袁初更没有强求。袁初也尝试转移一部分的人,但失败了,天灾依旧如约而至,无论人们到哪,恐惧都如影随形。
袁初低下头,看躺在床上的司徒易。
房间对于两个高大的男人来说显得有些狭窄,那张小床就更为逼仄。袁初压制着司徒易——他刚刚从司徒易手里抢过了自己的手机,而司徒易看到了林纾和他交谈的信息。
这儿多少能听到警笛和救护车的声音。
袁初想说些段子,但想了想,这样对此刻的司徒易来说未免太过残忍。
他虽然给自己灌了酒,但一通胡闹,现在多少清醒了些。
林纾给他发的最后一句话,是让袁初好好对司徒易,无论以什么身份——当然袁初也完全可以不做。现在的林纾,大概已经被菌丝侵蚀了整片内脏,再无气息。
至于司徒家的其他人?袁初不知道,也不关他什么事。林纾的死曾出现在他持有的视频里,是既定的结局,而其他的一切都是未知数。
他的手按着司徒易的手腕,其实没用多少力气,如果司徒易想挣脱,他能够轻易地挣脱袁初弄虚作假的钳制。
但司徒易没有,他只是怔怔地向上看,那双眼睛里——别人会说这样的神色是清冷,但袁初却觉得,那是一片空白。一片最适合用于渲染上颜色的空白。
一个人在面对极端的悲痛时,他是不会有什么反应的。一切都太过虚幻而不真实,不会有人愿意在第一时刻承认悲剧确实发生了。袁初又想了想,他确实说不出什么话了。此刻的司徒易温顺到了极致,这样的温顺带着绝望感。
袁初的视线逡巡到司徒易的脸。
和此刻破碎的感官不同,司徒易刚刚被他毫不怜惜地灌下了大半杯高纯度红酒,在此之前司徒易从未接触过这种玩意儿。此刻他的长发披散在床上,黑色的发衬得发红的脸颊英俊而易碎。似乎只要稍稍触碰,泪水就能打湿这个外表冷清的男人。他的脸红得像是能掐出些果汁。
扭曲而色情。
袁初盯了司徒易一会,手抚摸过司徒易泛红的耳廓。司徒易没有躲,他只是仍然怔怔地看着袁初,失声了。他在戏外的话本就不多。温度顺着袁初的手传导到司徒易的身体。
——要淹死的人总是会下意识地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即使他不知道这根脆弱的稻草会不会把他带到地狱。
司徒易终于眨眼,显示出一些活人的迹象,然后透明的泪水就在昏暗的灯光下悄无声息地滚落,打湿了袁初的手掌。司徒易却面无表情,只是看着袁初。
还有心跳吗?
还有呼吸吗?
不知道,只要在场没人提起,那似乎就不存在。
袁初俯下身,心脏开始跳动,他感受到一种极致的美感。他的眼前此刻有一件完美的艺术品。强烈的冲动和酒意侵蚀理智,他用手捏起司徒易的下巴,再度吻了上去,唇齿之间,红酒的氤氲还未散去。
他像是魔鬼,在人类最脆弱的时候侵犯入他的领域,再生生挖出他的心脏啃食。
而司徒易并没有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