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袁初要回去的时候，关苍打了一通电话。

咖啡馆已经没什么人，只有老板养的猫懒洋洋地趴在吧台上。

关苍的电话打的是免提，老板去后面忙活了听不到，袁初能够听到。

关苍就是为了给袁初听到，才打的这通电话。

电话很快就接通，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关苍啊，什么事？”

“以后紧急任务就是紧急任务，组织安排的任务居然有相亲，这算什么话？”关苍的话很严肃，“不能再有下次了！”

“关苍啊，不是我们说，可是你也不是刚毕业的大学生了，也过了好几年了……你也没有成家立业，你的工作危险性又大，至少也给自己家留个后吧？”领导唯唯诺诺，也不能真的得罪关苍，只能劝道，“你也该考虑考虑了不是？”

电话那头的领导抹着汗，说道。

“我要不要成家立业，是我自己的考虑，组织不用为我操心，我有自己的打算，之后也不打算相亲，别再给我安排。”关苍强硬地说。

关苍一向好脾气，但只要他认定的事情，那肯定就是没得商量，犟得像头老牛。领导清楚关苍的脾气，只能同意。

挂了电话，关苍看向袁初，注意着袁初的感受。

袁初饶有兴致地看着关苍的手机屏幕，他其实没让关苍做这些，但关苍确实对这些事情很自觉。

和处事成熟的人在一起不用费太多心思，对方自然会考虑好能考虑的事情。

袁初问：“那以后是不给你安排相亲了？”

关苍回答：“嗯。”

“那什么时候给我安排个？”袁初勾着唇笑，看着关苍：“我要身材高挑，屁股大，身体素质好，顾家，性格乖的那种。”

关苍愣了一下，然后稍微靠近一些袁初，低声问：“我推荐自己……可以吗？”

他的态度特别诚恳，特别端正。

袁初差点没忍住。

“行，你自己好好表现吧。”

这个时候，关苍的手机又响起，依旧是刚才那个号码。

关苍接起电话：“什么事？”

“关苍，有紧急任务……这次真的是紧急任务，宏源街有人在街道上随机砍人！警力已经安排过去了，但不太对劲！”

关苍的眉头拧起：“好，我这就过去。”

“我一起过去。”袁初接话。

既然有紧急任务，身为特案组成员肯定是要参与的。

“好，一起。”

宏源街离他们所在街道并不远，只相隔了几条街的距离，开车很快就到了。路上有骑摩托的武警往前赶，但关苍快人一步，载着袁初没两分钟就到了。

一靠近那条路，袁初就听到一阵刺耳的歌声。

说是歌声也并不形象，那声音更像是带了调子的惨叫，尽力拼凑成一段音乐。

总之就是非常难听，难听到甚至有些滑稽。

但在场的画面，显然并不滑稽。

像是油漆一样鲜红的血满地都是，混杂着被拖行到地上磨开皮肉露出的森白骨骼，而血被拖行了数米，中央是一辆残破的大车，车轮已经带上油漆一样的血和脑浆。

“我靠……”

袁初一看就怂了，这是什么东西？

这比鬼可怕多了啊——！

他开小电驴的时候最怕这种能把人直接创成二次元的玩意儿！

而刚刚那段歌声，其实并不是歌声，而真的就是惨叫。被拖行在地上的人已经断掉半截，下半身血红色混杂着其他颜色的肠子脱出，和其他脏器一起散落在地上，像半截人体模型那样摆在那儿。而人的上半身已经被车的车轮拖行到前方，被碾压的人随着车轮的碾压发出惨叫，忍受着撕心裂肺的剧烈疼痛，但就是无法死去！

更为惊人的是，这还不只是一个人。

被卷入车轮内的有两个活人，而在整条街，还有三个残缺不全却没有死的人在痛苦地呻吟，粗略看去，有一个人的脑袋已经被车轮碾碎了一半，却仍然活着。

“这至少是天灾级别的……”袁初嘟囔了一声，关苍听见了，没有说什么。

本来那辆车还像是在悠悠闲闲地杀人，关苍的摩托一来，这辆车忽然就像疯了一样朝着两人的车冲来！

关苍开口：“抱紧我。”

如果现在贸然让袁初下车，以这辆车的马力，如果它就是对着袁初来的，袁初必死无疑。

袁初照做，紧紧抱着关苍，关苍开着摩托车，迅速地绕过那辆车，袁初看到车内的景象，惊讶开口：“里面没人！”

这是自动驾驶的车？

自动驾驶的车，会来来去去地碾压人？

他抽出枪，对着里面‌‍‍‌射‌‎‍‌‎了‎‍‎一枪，玻璃应声而碎，这就是普通的大车。车辆愈发狂躁，猛地调转方向朝着摩托车冲去！

关苍的机车驾驶非常稳，带着袁初直接躲开车辆的撞击，把大车引到了空旷地带。人已经跑得差不多，后面也有人赶来疏通秩序，人群显得没那么焦躁惊恐。

后面的路段已经被封住，关苍带着袁初和大车斡旋，让还没来得及离开的人先行离开。又趁着勾引大车的空隙，让医护人员先把地上的人运走——虽然应该是没什么活下来的机会了。

被这样的车拖行本应该马上就死，不知道为什么这群人仍然必须活着忍受巨大的痛苦，这才是最蹊跷的地方。

“打它轮胎！”关苍喊道。袁初砰砰开了两枪，只命中一枪——他实在没办法在告诉行驶的前提下命中准心！他也不是专门练这个的啊！

被打爆了一胎的大车依旧在行驶，横冲直撞，想要把两人和搭载的摩托车碾成粉碎。

它就是冲着他们来的！

关苍朝楼上面看了一眼，现在其他人已经安全，大街上空空荡荡，只有少量的倒霉蛋车已经被创坏了，大街上残留着血和不知道什么的液体。袁初被摩托前进反创的风搞得发蒙，又开了几枪，还是没有神枪手buff，没有命中，只是击中了车身。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

“砰！砰！砰！”

忽然，三声枪响响起，大车像泄了气的气球一样迅速瘪下去，前部和地面摩擦，被迫刹停，却无法停止，直直创进一旁的店铺内，墙面倒塌下来，将它牢牢压住。

摩托车窜出十几米远，确认安全后才放慢速度，绕着大车开。

袁初清楚，刚刚并不是他开的枪，那是谁开的枪？

他顺着关苍的视线往上看，桑耳趴在楼上，朝他们挥了个手。

身为狙击手，刚刚那几枪是她整出来的。她的嘴角依旧没什么弧度，感觉像是出街喝个奶茶的事情，就把高速行驶的大车给搞坏了。

桑耳平时在外人眼中的形象就是冷冰冰的，但此刻在袁初眼中简直像是神一样的存在。

直到这条街陆陆续续收拾好了，袁初才从这种恍惚和割裂感晃过神来。

这就是一场惨剧，发生在刹那之间，根本无法预料。这是新时代的鬼。

但这样的鬼竟然并不是在缅北，而就和他生活的地方相隔了几条街？

桑耳收拾行装，从楼上走下来。身为特案组的成员，她早已习惯迅速找到处理这类事情的方法。

关苍接了个电话，挂断后说：“受害者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

也就是说，刚刚遭受碾压的这群人，就真的是因为这辆大车仍然能行动，被一定程度地控制在了这个区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不对，鬼域不应该是这样的……这辆车的鬼域，难道已经发展到渗透真实的世界了？以前的灵异，不都是单独开创一个空间杀人的吗？”袁初环顾了一圈。

“这不是第一个案例。”桑耳开口。她看了一眼袁初，说：“第一个案例，是你经历的那次天坑。”

袁初一时间还没想起来桑耳说的是什么，然后很快想起来，是他那次骑小电驴碰见的腐烂的世界。而那次，他被那个戴着青铜面具的红衣少年拉了出来。

这么一想起来，他忽然想到，他只见过少年小时候的样子，还并不清楚对方长大之后是怎样一副面容。

“袁初，你的身份并不一般，你应该也清楚这点。”桑耳说。

袁初嘿嘿笑了两声，说：“开什么玩笑？我又不是什么……我只是个普通的导演而已。”

也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市民而已，顶多运气好点儿。

这辆卡车需要专业人士来拆除，来了一队特警，还是忙活到晚上。

袁初没力气自己骑小电驴回去了，大半天都在帮忙暴力拆卸大车，腰酸背痛。关苍骑着摩托把袁初带出警戒线，准备把袁初送回家。

桑耳接了个电话，也离开了这个地方。

袁初抱着关苍的腰，看后方的警戒线和警车逐渐走远。

萨朗波已经倒塌，现在看天空似乎宽广了许多。黑夜是深蓝色的，灯火依旧明亮。这个地方很多时候都看不见清晰的云，只有群山。

袁初回到家，因为太累，第一反应就是打开电脑瘫着。

他的眼角余光却看到一个视频文件。

是今天大车的记录么？

点开视频文件，袁初却发现并不是这样。

视频里是两具看不清脸、模糊了性别的尸体，躯体已经高度残破，难舍难分。静静地播放了一会之后，才转到了那辆大车的视频。

前面那段视频只有短短的十几秒，看不清时间和地点，也辨认不出人。袁初莫名其妙地倒过去播放了几遍，还是看不懂这是什么东西。

按理来说，他应该经历过这件事，它才会成为他电脑或摄像机上的文件。

但这段视频，他一点印象也没有。

－NO.8 黑色幽默 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