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想说的话:】
今天是一章纯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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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期望倾注在许连山身上,本就是叶春生孤注一掷,他没抱太大幻想。
翌日清晨,小翠火急火燎地跑进屋,“五姨太,快醒醒啊,大少爷派了车来接您,已经等在府外了。”
叶春生骤然从睡梦中抽身,整个人依旧迷迷糊糊,“什么车?”
“那司机说是来送您回娘家的。”
叶春生瞪大了眼。
这次许连山竟没诓他。
看叶春生又愣在床上了,小翠心急地催他:“您快些起来啊,小心那司机等急了,他平时是给大少爷开车的,神气得很呢,去晚了怕又是一顿数落。”
叶春生欣喜若狂地洗漱穿衣,特地换上了衣柜里那件布料上佳的月白色长袍,衬上他清俊的面庞,倒有几分读书人的意思。
他小心翼翼地从枕头下掏出装着现金的牛皮纸信封,郑重其事地放在怀里,挺着腰杆走出了许家大宅。
司机是个不耐烦的,早就没了耐心,焦躁地靠在车旁抽烟,此刻终于见着叶春生的身影便忙不迭道:“五姨太真是好大的架子,让小人好等。”
叶春生歉意地笑了笑。
面前的汽车被擦得锃亮,车身几乎能倒映出鲜明的人脸。
叶春生第一次做足这样的派头,恋恋不舍地盯着汽车看了好几眼才坐上去。他没见过几辆车,不过打定主意许连山给自己派的这辆一定是好车,毕竟许家大少爷怎会屈尊用次品呢?
司机虽说脾气不好,可开车倒是挺稳,窗外飞驰过繁华的大街,人却半点不歪斜。
叶春生一路正襟危坐,生怕弄乱了衣袍和发丝,愣是连个盹也不敢打。
汽车驶入破败的街区,只谈外形便与这条脏乱的巷子格格不入,像是满身华丽羽毛的孔雀混进了乌鸦堆里,周边的邻居都站在门外抻长脖子打量。
车最终停在了巷子里最破的一户人家门前,这是叶春生的家。
门口堆了几片碎瓦,院墙褪色后显出一种干枯的黑,深秋树叶枯黄的时节看起来一派萧索。
叶春生挺着胸脯从车上走下来,那身月白的袍子被衬得更显眼,几乎像隔壁家刚粉刷过的墙面那般苍白,围观的人群发出不可思议的惊呼。
隔得近的几户人家都凑上来冲叶春生说些恭维的话,有几个还在叶春生离家那天背地里骂他不要脸,嘲讽他明明是个男人却上赶着给老头做妾,此刻除了叶春生却是没人再记得了。
叶春生冷着脸看似温和地回应着寒暄,循着记忆里的许家人故意装扮出大户人家的派头,他不想被人看扁了。
叶安平听见门外的叫嚷出门来看,刚凑到汽车旁便被邻居团团围住。
司机从后备箱里一篮一篮拿出许连山事先备好的礼品,有各色水果与补品,摆了整整一排,惹得众人移不开眼。
叶春生错愕地看着这一切,邻居艳羡的目光几乎要刺穿他,他第一次知道自己原来也有挺胸说话的底气。
他好像欠了许连山一个天大的人情。
“你们家春生可是有出息喽!叶安平啊我看你下半辈子都不用愁了,只管跟着春生享福就好了。”周围人的奉承话一套接着一套。
叶安平被人夸了两句便飘上了天,连带着腰杆都直了几分,又与周围的人吹起牛皮来。
叶春生看得心烦,独自进了里屋。
屋里烧了炭火,可依旧阴冷得吓人,要说人在这样的环境里生活着,不得病才不正常。
弟妹看见许久未见的大哥,扬起脏兮兮的小脸便冲了过来。
“大哥,你怎么现在才回来看我们。”小妹叶春梅说着便抽泣起来。
叶春生心疼地把弟弟妹妹搂在怀里,小声问询着近况。
他妹妹七岁,弟弟九岁,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却瘦弱得像两只营养不良的小鸡仔。
叶春生憎恨自己的无能。
“是春生回来了吗?”他娘冯萍苍老的声音从卧房里传来。
叶春生站在门口抹干了眼泪才推门进去。
冯萍虚弱地躺在床上,房间里被苦涩的药味充溢,她扭头看着叶春生笑了笑。
叶春生蹲在床边,冯萍伸手轻抚过叶春生红润的脸颊,却猝不及防流出泪,“春生瘦了。”
叶春生拼命摇头,眼泪抑制不住从眼角滑落。
冯萍揽住叶春生,叶春生崩溃地大哭起来。
无能让人痛彻心扉,他厌恶空洞愚蠢的自己,厌恶一贫如洗的家,更厌恶为他们带来一切痛苦源头的叶安平。
在冯萍的怀抱和细致地安抚下,叶春生渐渐平静下来。
“许家人待你好吗?”冯萍笑着问他。
叶春生却故意不答,他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问:“娘呢?最近身体是不是好些了,可曾叫大夫来看过。”
“看见你,娘这心里就舒坦多了。”
叶春生从怀里掏出牛皮信封塞在了枕头下边,把弟弟妹妹叫在身边叮嘱:“哥哥给你们留了些钱,想吃什么就去买,哥现在不像以前那样没出息了,春溪,你是哥哥,要记着给娘请大夫,钱不够了就来找哥要,这钱可千万别落在叶安平手里。”
叶春溪乖乖点了点头。
叶安平吊儿郎当吹着小曲走进来,叶春溪却像见着鬼一样跑了出去。
“嘿,这臭小子!”
叶春生白了叶安平一眼便追了出去,随着叶春溪一直跑到厨房。
叶春溪正搬来小小的板凳站在上边用老式的灶台艰难地准备食材。
叶春生上前一把攥住叶春溪的手,问:“春溪,谁让你来做这些的?”
叶春溪皱着小脸苦涩地说:“没人说,是我自己来的,爹一到饭点就往外跑,我们都饿得不行了,我……我只能自己做。”
叶春生觉得自己几乎有杀人的冲动。
叶安平,他是这个世上最歹毒最无能的男人,死后下十八层地狱也不足以抵消他深重的罪孽。
叶春生在心里暗暗唾骂,接过叶春溪的活计麻利地干起来。
秋日的井水已经寒得彻骨,叶春生简直没法想象春溪的手泡在里边生出满手冻疮的模样。
他永远,永远也不要放过叶安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