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掀起了一阵欢呼声,雷鸣般的掌声此起彼落。
舒野的手指在弦上轻舞,灵动的韵律仿佛行走于暗夜森林的精灵,压住了台下的躁动,全场渐渐沉入静息,沉浸在甜蜜而温柔的曲调之中。
“……我们是时间旅行者 彼此的故事早已稔熟于心,……
“……你所不存在的那个世界,一定也存在着什么意义,……
“……但是你所不存在的那个世界,就像没有暑假的八月,……”
少年的嗓音带着一丝微哑,像是被上帝吻过一般的动听。
舒野的目光透过那片黑海,看向遥远的地方,爱意热烈,燃烧在夏日的夜空。
一曲结束,最后一个音符消失在他的指间,听众们似乎还没从那种超脱的境界中清醒过来,主持人驻足于台下,犹豫着该不该上台报幕,打破这梦幻的气氛。
足足过了十几秒,舒野微微鞠躬,抱着吉他走向舞台边缘,他的动作这才惊醒了台下的观众——
全场轰动!——掌声、欢呼声如山呼海啸一般袭来,无数粉丝大声呼喊着舒野的名字,“我爱你”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舒野停下脚步,盛情难却地向台下挥了挥手,更是引发了一阵骚动,不少学生开始往舞台上扔玫瑰、糖果和丝巾。
有个比较豪迈的女生把胸衣都扔上来了,还好舒野躲得快……
主持人赶紧上台控制局面,汶姐从后台伸出一只手,嗖地一下将舒野拽走了。
一进后台,其他表演的up主纷纷围上前来鼓掌,满是羡慕的笑脸上,却都带着点不自然的紧张。
主办方本以为这首抒情歌能先压一压观众的情绪,免得音乐节开到后半段时,他们已经兴奋到疲惫了。
谁知舒野的魅力这么大,开场就引爆了气氛;等一会儿其他up主上台表演的时候,该怎么控场才好?
舒野礼貌颔首,应酬了几句,也无意跟这些不熟的网红们瞎寒暄,他挤出人群,匆匆向场外走去。
他的表演一结束,舒屿、舒北宸就赶到化妆室门口等他了。
舒野连衣服也来不及换,在人群中逡巡到他们身影,立刻疾奔而去,扑到他们的怀里,氤氲的汗水气息微甜:
“哥哥,我今晚真的好开心,”舒野的下巴搁在舒屿的肩膀上,双眸闪着点点碎光,看不清是灯光还是泪光,“谢谢,有你们陪在我身边。”
两人拥紧了他。
员工通道里,人群川流不息,他们旁若无人地拥抱,不去在意别人的目光,随心所欲,任意而行。
许久,快递小哥从走廊拐角猫猫祟祟地探头,有点尴尬地打断他们:
“呃,请问,您是……舒野先生吗?”
舒野吸吸鼻子,“唔。”
快递小哥招了招手,齐人高的三色堇、蝴蝶兰和美人樱花篮被推了进来,走廊瞬间被笼罩在一片馥郁花海之中,浅紫与深粉交错,花繁色艳,仿佛置身于夏季的普罗旺斯。
舒野走上前,拿起花束上的三张卡片——“祝我的宝贝演出顺利,快乐幸福。愿你永远受到幸运女神的眷顾。”
落款分别来自远在英国的三个人。
舒野的眼睛微微睁大,唇角弯起清甜的弧度,周围的人发出羡慕的起哄声。
舒野拿起隐在花篮中的霞多丽葡萄酒,回过头俏皮地眨眨眼,“今晚不醉不归好不好?”
舒屿眸光微柔,洇着宠溺,捏了捏他的脸颊:“最多不超过一杯。”
舒野欢呼:“大号啤酒杯——”
舒屿:“小号高脚杯,没得商量。”
“……哦。”
-
后台的庆功宴和音乐节是同时进行的,表演结束就可以到宴会厅取自助餐吃,待到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响过,音乐节迎来尾声,宴会也早已杯盘狼藉了。
舒野喝了一大杯葡萄酒,一杯雪利,半杯白兰地,临走之际已是微醺,软软地靠在舒北宸的肩上,星眸微眯,脸颊浮红,眼前晃动着虚影。
上了车,Cobra与司机坐在车子前面,舒家兄弟三人坐在后座。
舒野又热又闷,胸口阵阵躁动,一边哼哼着,一边用手去扯衣领的扣子,校服的布料本就薄而半透,被他粗暴一拽,刺啦一声,撕开半个领口,露出精致性感的锁骨。
舒屿和舒北宸只得一边一个扣住他的双手,司机瞥了后视镜一眼,收回目光,忍不住又偷看了几眼,突然感觉浑身一阵冰凉,猛地转头,只见Cobra一脸阴沉地散发着死亡视线,还做了个恶狠狠的挖眼动作,吓得他一个激灵,赶紧目视前方,再不敢贼眼乱飘了。
车子快要开回酒店的时候,舒野已经困得不行了,小脑袋一点一点的,眼眸半阖。
可能是觉得坐在车厢中间有点挤,他不安分地扭着小屁股,挣扎着坐到了舒屿的大腿上。
“……”舒屿抬头瞥他,“这样舒服了?”
舒野迷迷瞪瞪地扭了扭屁股,还没感受出什么滋味,车子一个颠簸,他的脑袋猛地撞到了车顶——
“呜……”
他捂着脑袋软软地倒在舒北宸的腿上,舒北宸和舒屿的手同时按上了他的脑袋,动作轻柔地为他揉着伤处。
“啧,”舒北宸撇唇,“让你瞎得瑟。”
“嗯……”舒野像是没听到,眯起眼睛,在舒北宸的大腿上找了个舒服的位子,打起盹来。
舒北宸低下头,满是血丝的眼睛瞪着舒野的发旋,感受着那诱人的小嘴不断地往他的裤裆上呼热气,深深地吸了一口长气,心中悲愤地吐槽——
他都好几个月没好好吃上一顿肉了,这个小鬼还这么折磨他!
舒野在睡梦中也不忘作怪,小手不自觉地在真皮座椅上抓呀抠的,像一个不安的小婴儿在寻找奶头,最终,他找到了——
舒北宸的蛋蛋。
捏了捏,嗯,饱满,结实,有点硬。
他甜甜地笑了笑,握着手里的蛋蛋,安心地沉入了梦乡。
舒北宸:“……”
别捏了!他真的快要憋爆了啊!!——
舒北宸青筋暴露的手紧握着车内把手,像是要将它捏断似的用力。
可能是察觉到身后的呼吸声激烈而急促,Cobra忍不住侧头看了一眼——只见舒北宸满头大汗、脸颊通红,像是在遭受什么酷刑似的。吓了他一跳,赶紧回过头去,当他看到舒野的动作之后,心中不禁浮现对舒北宸的一丝同情。
短短的十五分钟路程,像是几个小时般漫长,到了酒店门口,车子刚停,舒北宸唰然推开车门,拉着舒野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背上,背着他大步走进酒店大堂。
走进电梯后,舒野被微微失去重力的感觉惊醒了,他迷蒙地眨眨眼睛,盯着眼前的男人硬朗的侧脸,和下颌隐约露出的一点青茬,流露出一种强悍的男人味道。
舒野忍不住用柔软的指腹摸了摸,感受那粗粝的质感,用蜡笔小新的声音喃喃道:
“……爸爸,你的胡子好磨人哦。”
“……”舒北宸没好气儿地侧头瞥了他一眼,声音沙哑:“等一会儿回去——”
“一会儿回去用萝卜给你刮刮脸。”
“……”
舒北宸吸了一口气,刚想教训教训这个胡言乱语的小鬼,突然被舒野一个探头,吻住了他的唇。
软软的果冻质感的唇瓣轻贴着他的唇,他下意识伸出舌头,品尝着少年的唇齿,沉浸在夹杂着果味的酒香中。
旁边的Cobra露出一个地铁老人脸——强行炫了他一嘴狗粮啊!
他所在的方向刚好能看见舒野漂亮秀丽的下巴弧线,又忍不住为之脸红心跳。
两人吻得越来越深入,气息炽热滚烫,舒北宸心悸得厉害,热度泛上脸颊,血液直往下身涌去,托住舒野的双臂下意识一松。
舒野从他的背上滑落,还没落在地上,又被舒屿接在了怀里,捏着他的下巴,迫使他仰头,承受饱含爱意的、几近凶狠的亲吻。
28层的高度转瞬即逝,电梯门叮的一声弹开,舒屿还没有放开舒野的意思,将他摁在墙角猛亲,门外却传来了舒爸舒妈的声音:
“咦,阿宸,你回来了?”
舒北宸高大的身形遮挡着两人的视线,他们只能堪堪看到舒屿的半个后背,根本看不到被怼在电梯角落里的舒野。
爸妈的声音惊醒了舒野,他倏地睁大眼睛,用力推开舒屿,偷偷抹了抹沾着水泽的嫣红唇瓣,平复着呼吸,故作无事地从舒北宸背后探头出来。
“爸、妈,你们怎么还没睡啊?”
“外面太吵,烟花又太晃眼,我跟你爸睡不着,去楼下的花园散散步——呦,你这小脸怎么通红?喝酒啦?”
说着,舒妈上手摸了一把舒野的脸蛋,果真烫得惊人,不由得嗔怪道:
“怎么喝那么多呢?你还小。小Co啊,你也是,你还不满21岁呢,更不能喝酒了,赶紧跟小野一起回屋休息吧——还有你们俩,”
她拿出教授的威严范儿,向着舒屿、舒北宸正色说道:“赶紧回去睡觉!都几点了?年轻人就不用保养身体了?身体就是从二十岁开始垮的,我和你爸看着你们睡了再走。”
舒屿、舒北宸:“……”
他们俩的脸真的垮下来了。
想象中的绮丽良宵,变成被爸妈一边念叨着养生要诀、一边盯着他们入睡。
现实未免太骨感了些。
舒野一脸庆幸地吐了吐舌头——逃过一劫。
-
午夜零点。那香海温泉旅馆。
晏宁刚刚值完下午四点到午夜零点的班,肚子饿得咕咕叫,正蹲在温泉旁的露台的木地板上,收拾地上的脏抹布。
轮值下一班的员工一边困倦地打着哈欠,一边系着工作服的腰带。看到晏宁后,一脸不高兴地走过来踢了踢地上的水桶:
“晏宁,麻烦你下次把拖把洗干净了再走好不好,我每次都要替你洗了才能擦地!”
晏宁有气无力地抬头看了他一眼,耷拉着嘴角没说话。
同事翻了个白眼,另一个年轻的男员工急匆匆走过来,拉起晏宁的胳膊:“快点快点,音乐节已经结束了,主管让我们赶紧过去收拾会场!”
海花岛作为新造的国际旅游岛屿,物价水平极高,温泉旅馆的工作已经让晏宁累得喘不过气来了,工资却依然月月没有剩余,还欠了不少花呗,只能做兼职还债。
上午,他跟一个同事接了今晚音乐节会场的打扫收尾工作,薪酬35元/小时,还有一份免费盒饭可以领。
他站起身,用抹布草草擦了擦泡得红肿皱皮的手,死气沉沉地说:
“走吧。”
等他们乘坐岛内巴士赶到会场,音乐节早已散去,尚未离去的学生三五成群地聚在草坪上,脸上带着兴奋的疲惫,或坐或躺,嬉笑低语。
夜风微凉,空气中遗留着尚未消散的热烈气氛。
晏宁却感受不到这种恬静和温馨,也看不到头顶绝美的星空,他的眼里只有一地垃圾——扔得到处都是的饮料瓶和包装袋。
“你们怎么现在才来?干脆等天亮再来得了!明天场地还要租出去呢,敢情耽误的不是你的事?扣钱!”
主管扔过来几把垃圾夹,没好气儿地说:“先捡垃圾,再去收拾宴会厅,快点啊!”
晏宁拖着酸痛的腿脚,在草坪上慢吞吞地夹着垃圾,旁边是无忧无虑的年轻人,看上去跟他差不多大,望着星空听着歌,青春正肆意。
还有不少穿着光鲜亮丽的网红在草坪上拍照,带着专门的摄影师,还时不时给粉丝签个名、合个影。
这种生活……离他已经太遥远了。
他的脑子完全被债务和下个月的生活费给填满了,已经没有其他的地方可以安放这种奢望了。
浑浑噩噩收拾完了草坪,跟在其他几个临时工后面,走向自助餐宴会厅。
宴会厅更是杯盘狼藉,桌上只余残羹冷馔,凉透的精致食物在空气中散发出冷郁的香气,昂贵的葡萄酒仿佛将他带回了那个曾经置身于的金碧辉煌的世界。
“看什么呢?快把垃圾倒了!——哎哎,餐具不用你收拾。你去杂物间拿拖把!”
餐厅的服务员从他手里夺回描金的瓷碗,翻了他一眼,像是赶垃圾似的将他赶开,似乎担心他手脚不干净。
晏宁已经没有反驳的力气了,他神情麻木地走向杂物间,却迎面撞上三大篮姹紫嫣红,竹篮里,每一朵花都是精心挑选过的,沾染着露珠,在灯光下闪动着钻石般的璀璨。
晏宁在心中下意识算着这三个花篮要多少钱。
——五千?大概够他两个月的生活费了。
突然,他的目光被一张卡片吸引了——
“祝我的宝贝演出顺利,快乐幸福。愿你永远受到幸运女神的眷顾。——晏凯复”
心中猛然一阵尖锐的刺痛,这个名字唤醒了无数遥远的记忆……和那个英俊高贵的男人本身一样的遥远。
晏宁身上早已看不出任何出身权贵的良好气质,本就不属于他的东西,如今更是连影子都荡然无存。
自打他过了十八岁生日,就再也没有见过晏凯复。
晏凯复换了号码,出了国,曾经的老宅也已卖给了一个德国人,其他资产和房产都纷纷转手了。
只有钟山郊区的那栋日式别墅——晏凯复跟舒野曾经的爱巢,还依然矗立在花丛树影之中。小区配备了更加严密的安保,他在附近多逡巡一会儿都会被询问。
他已经完全失去了晏凯复的踪迹,甚至没有机会在网上关注他——晏凯复一直是那种很低调的隐形富人,除了早年为产业转型造势时曾接受过商业杂志的采访,之后便很少出现在媒体的视线中。
只有在舒野的ins里,他偶尔能看见晏凯复陪伴在舒野的身边,神情是他从未拥有过的温柔和疼爱。
他只在梦中见过那种表情。
舒野……舒野……
真是一个噩梦般的名字。
这个名字夺走了他的一切。
而且他总是隐隐有种感觉,这一切本应该是属于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