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和许谨分开之后,岳燃接下来的好几个星期,忙得不可开交。
他从小旅馆搬了出来,在某大学附近租了个小单间,这一带几平方米的小小蜗居很多,做学生生意,价钱自然不会贵到哪里去,虽然空间奇小,但依然有独立的厕卫。
岳定邦在医院住满一周后出院了,岳燃接他回家,转天岳定邦就找岳燃,坚持要把房子挂上广告卖掉。
经过了这一事,岳燃发现父亲迅速地苍老了下去,一个月前还笔挺的腰背,如今在不刻意放松的情况下,便可以看出佝偻,对岳燃的话,也再少有反驳,整个人的精气神仿佛坍塌了一半。
岳燃心疼不已,却无计可施,父子俩隔阂得太久,他不知道能有什么办法让父亲重新打起精神来,唯有尽心尽力地跑岳宽的事,试图能让岳定邦安心。
常襄此时已经开学,平时住在学校,帮不上什么忙,岳燃也不希望他把太多的精力放在自己这边,毕竟还有常爷爷奶奶那老两口,需要常襄照顾。
而自那夜之后,唯一和许谨有关的联系,便是杨佳文带来了许谨帮忙联络到的刑事律师,间接到这个份上。
幸好,岳燃很忙,忙到并没有什么时间想其它事情。
这位刑事律师并不象之前的杨佳文,纯粹是出于人情做白工,据说他是从法院辞职离开的,因而在公检法都颇有人脉,能在法律允许范围内灵活,像岳宽这种不开大可能脱得了罪的情况下,量刑就特别重要,律师告诉岳燃,他一定会尽量让岳宽的刑期往最低限度靠拢,他有这个办法。
当然,这种有神通的能人,收费不菲,即便看在许谨的份上,那律师愿意在费用上打个八折,但开的价也足以令岳燃咋舌。
不过收了钱之后的律师实实在在彰显出能干来,在他的大力推动下,检察院很快就把岳宽的案子提交法院起诉,而法院刑庭也开了不大不小的绿灯,在堆积如山的案子中把这个案件的排期往前挪了好几步。
收到开庭日期通知的当天晚饭,岳燃和岳定邦说起此事,岳定邦沉默地点点头,隔了好一会儿才问岳燃,挂牌出去的房子,到底有没有人问津。
岳燃含糊地随口应了一声。
这老房子其实地段很好,挂出去的价格适中,来问询的人数量不少,但岳燃始终没答应中介领人上门看房子的要求。
他不希望父亲为了儿子,连最后的栖身之处都没有了。
岳定邦看了岳燃一眼,没有穷追不舍下去,转而道:“岳燃,我今天给你姑姑打了个电话,让她帮忙找找老家的房子。这边能卖,就尽快卖了吧。”
岳燃有点惊讶地看着父亲,他知道岳定邦脾气倔,和老家人的关系算不上融洽,也就过年过节打打招呼的程度,自打他爷爷奶奶过世后,父亲已经二十多年没回去过了,如今怎么又突然起了这个念头?
就私心来说,岳燃是希望父亲能离开这里的,他对原与明的阴狠已有领教,若有可能,他恨不得包括常襄在内,举家迁移,到那人势力所不能及的地方去。
但他认为岳定邦不可能会同意,便从来没有提起过。
“等岳宽出来,我把他带回去,老家地方小,人也多,能看着他。岳燃,你就在这里好好过。”岳定邦平静地说完,放下筷子,“我吃饱了,下去散散步,你等下收拾下,好早点过去吧。”
岳燃无言地注视着岳定邦用迟缓的步伐离开家门,再无半点胃口,他用双手撑住了额头,两肘抵在餐桌上,沮丧、愧疚与感激,百感交集。
就像许谨所说,岳宽是父亲的责任,不是他的,父亲打算把岳宽带回老家,为岳宽创造一个新的环境,也让岳燃的生活从此不再受那不成器弟弟的烦扰。
只是,亲缘血脉,他又怎么可能真的置之不理?
为了家庭,都已经和许谨……
岳燃终止了无谓的多愁善感,振作起精神,把没吃完的饭菜密封好,留在桌上,收拾掉碗筷,清洗完毕后,离开了父亲家。
又过了两日,在岳宽开庭审判的前一天早晨,岳燃意外地接到了周筱霖的电话。
两人寒暄结束,周筱霖告诉岳燃,那个老是寄来手稿请岳燃提意见的人,通过出版社找到了已经离职的她,想得到岳燃的联系方式,这回不止是手稿来了,连人也来了。
岳燃起初有些不明所以:“筱霖,我现在没有时间帮人家改稿子。”
周筱霖解释道,不是要岳燃改手稿,而是手稿已经定稿了,准备出书,然后那人还有其它很重要的事要跟岳燃当面谈谈。
岳燃告诉周筱霖他现在真的很忙,和出版社终止合作之后,岳燃一方面要设法找到能提供他继续卖文的平台,另一方面,他也做好了另找工作的准备,这段时间投了四五家公司,都给他来了电话或邮件,要安排面试时间。
听了岳燃的解释,周筱霖有些迟疑地说,那个人很坚持,而且她也觉得,岳燃见一见那人,没有坏处。
既然周筱霖这么说,岳燃不想再强硬地拒绝,毕竟小姑娘也算是遭了池鱼之殃,他当然不会苛责周筱霖对原与明动心,毕竟连许谨都被那人吸引过不是吗?
得到岳燃同意之后,周筱霖挂了电话,不到十分钟又拨了过来,对方简直迫不及待,问岳燃等会中午有没有时间一起吃个饭,可以边吃边谈。
岳燃到那时依然觉得莫名其妙,但转念一琢磨,这种怪事还是赶紧了结得好,就答应了。
正好当天上午又收到房产中介的电话,有客户愿意比挂牌价多出两万块钱,中介觉得这是个难得的机会,希望岳燃不要再拒绝对方看房的要求。
岳燃想,不管卖不卖吧,挂了这么久连一波客人都没有,父亲那边似乎也说不过去,他考虑过了,把这边的房子卖了,在老家买一处更新更大些的住处,未尝不是件好事。
毕竟现在交通方便,退休金之类又完全可以通过银行转账,岳定邦完全没有必要留在大城市里吃灰。
不想那边的客人居然也是急性子,提出上午就要去看房子,岳燃匆匆给父亲打过电话,赶到岳定邦住处,这才让中介领人过来。
一个上午就这么过去了,等岳燃风驰电掣赶往周筱霖约好的餐馆时,已经迟到了将近半个小时。
对方选择的地方是市中心一家颇有名气的高档海鲜酒家,岳燃一看到那招牌就有些犯怵,结账就算有三人AA,平摊下来肯定也是笔不小的开销,再说,他怎么好让也丢了工作的周筱霖出钱?
带着后悔没主动提出见面地点的心情,岳燃踏入了生意火爆的酒店大堂,转了快一圈,才在靠角落的位置的位置发现了周筱霖,他从间隙不宽的桌椅中挤了过去,刚要出声呼唤,周筱霖同桌的人先站了起来,朝岳燃笑着扬手:“岳先生,这里!”
岳燃跟那人一照面,不禁有些暗暗惊讶,他从几次手稿的遣词造句、行文风格,以及笔迹中曾经判断,孜孜不倦地写下那些文字的人应该是二十出头的青年,可能受教育的程度并不算太高,但可贵在他毫无保留的坦诚和一腔热情——
或许最打动岳燃的,还是那个青年书写的故事里,因为少数的性取向而与家庭产生剧烈冲突、不被周围环境所谅解的主人公,他的苦都是岳燃曾经历过的,很难不因此而产生强烈的共鸣。
但是,眼前这个男人,却岳燃的想像几乎没有一点沾边:
他的年龄介乎在二十五到三十岁之间,看上去比岳燃要稍矮一点,身材匀称,不胖不瘦,一身休闲款的米色西装剪裁合体,一眼看上去像某个小公司的老板,或者什么部门经理,跟书里那个始终挣扎在城市底层和边缘的主角,简直天差地别。
不仅如此,这人那比寻常人更深的眼窝,一双大得猫般的眼睛,以及真如修剪出来棱角线条清晰分明的眉毛,过于高挺的鼻梁,都在昭示着这人血统上的少数派。
就算文字与本人不必相符,但这天壤之别会不会也夸张了些?
岳燃大感疑惑,不过还是在礼貌的本能下,边向那人微笑点头,边加快了步伐。
周筱霖也发现了岳燃,站了起来,向岳燃介绍道:“这位是罗先生,罗盛德,他是……嗯……”
罗盛德绕过周筱霖,向岳燃伸出了手,笑道:“你好,罗盛德,岳先生请坐,我们边吃边聊。”
“聊什么?”岳燃与罗盛德握过手,单刀直入地问。
“您的小说,我们想买。”罗盛德也直截了当,继而又笑道,“先坐,先坐,岳先生不会不肯赏脸和我吃餐饭吧?”
岳燃把目光投向周筱霖,她向他眨了眨眼睛,回以纯粹无辜的目光。
这里面一定有问题!岳燃笃定。
第六十七章、
岳燃大感疑惑,不过还是在礼貌的本能下,边向那人微笑点头,边加快了步伐。
周筱霖也发现了岳燃,站了起来,向岳燃介绍道:“这位是罗先生,罗盛德,他是……嗯……”
罗盛德绕过周筱霖,向岳燃伸出了手,笑道:“你好,罗盛德,岳先生请坐,我们边吃边聊。”
“聊什么?”岳燃与罗盛德握过手,单刀直入地问。
“您的小说,我们想买。”罗盛德也直截了当,继而又笑道,“先坐,先坐,岳先生不会不肯赏脸和我吃餐饭吧?”
岳燃把目光投向周筱霖,她向他眨了眨眼睛,回以纯粹无辜的目光。
这里面一定有问题!岳燃笃定。
安坐之后,罗盛德向岳燃道歉,因为决定得突然,想要订位的时候,这家酒店已经没有包厢了,只能委屈岳燃挤挤大堂。
岳燃不常外出就餐,脑子里根本连这根弦都没有,但见对方一本正地致歉,仿佛这是件很重要的事情,他也只好随和地表示,并不介意。
点餐的时候,从没来过的岳燃和周筱霖只能看着罗盛德驾轻就熟,无需看菜牌,也不用负责点单的部长介绍,三下五除二便将脱口而出一串的菜名。
光听着食材,岳燃已经暗忖倒霉,早知道不要来赴这个约,就算他小家子气好了,他是真没闲钱花在胡吃海喝上面。
趁着菜没端上来,罗盛德在递给岳燃一张名片后,开始侃侃而谈,中心意思,就是让岳燃把第一本小说的改编权卖给他们公司,他们打算改成剧本,筹拍个剧集。
岳燃眼光扫过那张名片,罗盛德的头衔是“星云影视制作公司”的经理,他对那个圈子一无所知,完全没听说过这个公司的名字,既不知道真实与否,也不清楚规模几何,将名片搁置一边,专心倾听罗盛德的话语。
罗盛德正口若悬河,安静了很久的岳燃突兀地开口问道:“罗先生,筱霖告诉我,您是手稿的作者?其实我个人觉得,您自己的故事,更适合拍成电视剧,您认为呢?”
“啊,这个……”罗盛德滞了滞,有些尴尬地笑道,“不,不合适。”
“为什么不合适?您不是已经打算出书了么?”岳燃微微一笑,直直地看着罗盛德。
周筱霖及时地插了进来,笑着对岳燃说:“哎,大作家你是忘了吧?那种题材,就算拍出来,也没电视台敢买呀,这么亏本的事情,生意人当然不做了。”
罗盛德顺水推舟地连连点头称是,算是避免了冷场。
岳燃便也不再多说什么。
几分钟后,菜接二连三地上来了,以昂贵的海鲜为主,色香味具全,周筱霖年纪最轻,对这满满一桌美味佳肴毫无抵抗力,垂涎三尺中,便把整餐饭的话题,扯到了各地的美食,起初还只是在国境内转悠,不多时就云游世界。
当然这其中的主角非罗盛德不可,他讲得眉飞色舞,周筱霖也听得津津有味。
岳燃的心事并不在这餐饭上面,只是罗盛德确实口才了得,从美食又转到各国见闻,绘声绘色,他留意到周筱霖看向罗盛德的眼神中带了一点向往的味道,了然的同时,不由另起了心事。
阅历丰富的人要得到单纯的年轻人欣赏和喜爱,实在是再简单不过,易如反掌的事。
周筱霖现在的模样,多少让岳燃想起当年他看那位年长者的神情,大概已经可以算得上是崇拜了吧。
也许人的成熟,便是亲手将自己的偶像一个接一个的粉碎。
面对着前方二十厘米左右、正对着自己的一个巨大龙虾头,岳燃神游往事,泛起自嘲的一笑。
“岳先生,你觉得呢?或者你什么时候方便?”
猛一回神,只见罗盛德已经停止了“环游世界”,正一脸殷切地看着自己,岳燃却根本没听到他刚才说什么,支吾间,又是善解人意的周筱霖出来打了圆场:“罗先生刚刚是问,你明天有没有时间去看一看他的公司。”
“哦……不好意思,我明天有件很重要的事情,改天吧。”岳燃有意忽略掉后面那个追问。
但罗盛德没有给岳燃溜走的机会,他略略点头,再次问道:“那什么时间方便呢?我可以来接你和周小姐。”
一餐饭下来,客套已经免去了不少,岳燃和罗盛德都不再对彼此用拗口的“您”,现在更不需要碍于礼貌而委婉,岳燃笑道:“对不起,罗先生,我对你的提议兴趣不大,我……”
“你先去看看好不好?”罗盛德有些急了,他倾前上身,带着恳求道,“不会浪费你太多时间的,你先看看公司,看看我是不是骗人的……还有,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先行支付……”
岳燃翕动着嘴唇,没说话,低头喝了一口茶,开口道:“……好吧,那到时再说?”
罗盛德松了口气,重新坐正,认真地问:“那,什么时候?”
岳燃看了看坐在一旁默默充当陪衬的周筱霖,沉默了一会:“下周吧。这事并不急,对不低?”
“啊……对……”罗盛德虽然附和着,脸上却明显写满了失望。
岳燃没有再让步,扬手招来服务生结账,等账单来时,自然交到了坐在最外面的岳燃手中,岳燃接过,仔细对了对数目,无视罗盛德边伸手边连声的“我来,我来”,直接起身走到柜台,付了款。
等罗盛德追上来,岳燃已经连收据和发票都拿好了,他笑着向有些气急败坏的罗盛德道:“罗先生,谢谢你的这份邀请。”
继续又问周筱霖,“你怎么回去?”
听到周筱霖回答搭地铁,岳燃转身,手伸向罗盛德:“罗先生,我送筱霖到地铁站,再联系。”
周筱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便带着茫然跟在岳燃身后,径直离开酒店,直走入人堆中。
岳燃瞥了一眼周筱霖,缓下脚步,问道:“筱霖,这位罗先生,真是手稿的作者?”
“啊?”周筱霖五官松垮,呈一个呆滞懵懂状,“他带着手稿来找我,说要和你签合同……难道不是吗?”
岳燃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周筱霖,把女孩看得转头讪讪:“大哥,我母胎单身啊,能别这样盯着么?”
“走吧,我送你到地铁站。”岳燃轻笑起来,不再追问。
次日,一大早阴雨绵绵,岳宽开庭的日子到了,因为不涉及保密因素,所以是公开审判,岳燃早早赶了过去,接上岳定邦前去旁听。
开庭时间是安排在九点半,与岳燃想象中不同,刑庭很小,旁听席上估计坐不到五十人,此时也只有他们父子俩,正襟危坐着,等待岳宽的出现。
他是自那一次被小孩捅伤以后,几个月来首度见到岳宽。
岳宽穿着一身常服,并不是岳燃早前担心刺激到父亲的囚装,头发也还在,又长又乱,宛若鸟窝,他看着消瘦了许多,被带进来直到坐下,始终垂着头,死气沉沉,仿佛已成为一具行尸走肉。
“……唉……”岳定邦在岳燃身边叹息,岳燃转过头去,只见父亲的两手紧紧攀附着前方座椅的椅背,从手指到手臂,不住发颤。
就如律师所说,这是桩事情清楚、证据确凿、证人一堆的案子,根本没花多少时间,审判就结束了,罪名理所当然成立,不过法庭没有当庭宣判,岳宽被押下去时,终于稍稍地抬起了头,快速地向着台下瞥了一眼,又重新把头埋入胸前,蹒跚着走了出去。
岳定邦目送着岳宽被带走,嘴唇发着抖,瘫软在座位上,半天起不来。
岳燃没敢催,见律师收拾了东西向他们走来,便起身过去招呼,律师告诉他,等过一阵法庭会集中宣判,不会再等太久,他估摸着,最多两年,运气好的话,兴许一年就能完事,用不着太担心。
于是岳燃回到岳定邦身边,把律师的话转述了一遍,安慰岳定邦,过了一阵,法院又要开始新一轮的案子审讯,陆陆续续有人进来,岳定邦才在岳燃的搀扶下,缓缓起身,慢吞吞地走出了法院。
外面仍然下着绵绵细雨,岳燃给岳定邦撑起了伞,岳定邦失魂落魄一般,尽往伞外钻,岳燃无奈,只好一手撑伞,另一手挽住岳定邦,不让他乱走。
就这么走着走着,岳定邦突然就停了下来,侧身对着岳燃,绝望不已地问:“岳燃啊,你弟他这辈子,还有得救吗?”
岳燃果断点头:“有,一定有的。”
岳定邦深吸口气,似乎终于冷静了少许,他苦笑着自己摇头:“我也不期望你们兄弟俩让我抱孙子了……至少好好过啊……”
“爸,”岳燃见岳定邦又要伤心,忙岔开话题,“老家那边的房子看得怎么样了?咱们得抓紧,买房装修总得半年内做完,新房还得放半年才能进去住呢。一年很快过去的,等岳宽回来,就有新家了。”
这番话让岳定邦燃起了希望,他看着岳燃,点了点头,喃喃地道:“是啊,是啊,新家。”
岳宽还真如律师所料,判了一年,扣除掉之前在拘留所的时间,真正入狱的日子,其实还不足一年,这是个令岳定邦和岳燃都算松了口气的结果。
面对父亲身心俱疲、精神每况愈下的情况,岳燃终于不再坚持非在外面租房了,他找了个时间搬进了父亲家,至于预付的半年房租,也只好打了水漂。
岳宽的事情尘埃落定,接下来他便开始全心忙碌父亲买卖新房的事,虽然他已经通过了好几家公司的面试,但到底没有真的去就职。
岳燃打算陪父亲回老家去,至少过上一段时间,等父亲不需要他了再说,或许到时候,是需要在老家那边找工作了。
他没有忘记许谨,只是不需要想起来。
但有个人,岳燃却是真的将他忘到了九霄云外:罗盛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