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那原与明呢?
岳燃问,他看着许谨的神色瞬间掠过一丝厌恶,忐忑中就听许谨道:“你想知道什么?过程?还是结束的原因?”
当岳燃回答都想的时候,许谨略做沉吟,虽然不大情愿,却还是把和原与明之间的事情,不带细节地告诉岳燃,理所当然地避开自己曾经找原与明调查岳燃及其家庭这一节。
“他还在爱你。”岳燃从许谨干巴巴的叙述中,推导出这一结论。
许谨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也许吧。”
岳燃轻出一口气,也笑了起来:“你说他觉得你对我是认真的,才开始发难,所以你之前都没有察觉到他对你仍怀有企图?”
“是的。这是我失察。”许谨干脆认错。
“许谨,也许我不如你敏锐,但至少不会迟钝太多。”岳燃微微抽动嘴角,“你不是觉察不到,是有意不去察觉吧?在你心里,那原与明就算不再是情人,至少也特殊到让你不愿因为他对你旧情难忘而直截了当地一刀两断。”
他注视着许谨的眼睛,里面少有地浮现出迷离的朦胧,轻笑道,“不过我能让你认真,这是我的荣幸。”
许谨的神情并未因为岳燃的话而放松释然,他不知不觉低下头去,几乎满一分钟后才重新抬起,直视岳燃,郑重地道:“你说的没错。”
此时他那形状英气的眉毛已然彻底打成了结,左手修长的食指轻抚着下唇处,“我一直在自欺欺人,原与明身上有许多迹象让我清楚他对我并没有死心,只是我自己故意忽略掉了。我骗过了自己,仅仅是这样。”
岳燃不知该如何反应才好,唯有看着许谨,许谨没有回避他的目光。
“所以我对他再一次地对我表露兴趣——哪怕是在他对你动手前感到愤怒,也是因为我一厢情愿地认为他再次背叛了我的期望。人要欺骗自己,是多么容易的事。”许谨如释重负般长出了口气,向岳燃微微一笑,笑容有感激,也有些许挫败,“我明白了。”
“……明白,他对你是特殊的?”岳燃感到许谨解放出的重量全往他心头压了上来。
“某种意义上说,是。”许谨见岳燃的黯然表情,起了捉弄的坏心肠,不过他极有分寸,不等岳燃开口,笑着再道,“理由说出来你可能会看不起我,我维持和他的交情,一来这个人在互相不得罪的情况下,的确有趣,二来,他的资源人脉,恰恰是我平常所触及不到的,有些时候,我需要他。”
看岳燃不解,许谨进一步解释,“三教九流,鱼龙混杂的灰色地方,他吃得开。”
“所以他现在用同样下三流的手段来对付我们。”岳燃反感地扬眉,他觑一眼许谨,缓和了口气,“真不是旧情未了?”
许谨笑了,伸手探上岳燃的脸颊:“用你不输给我的敏锐,看看我还有没有多余的精力分给其他人?”
岳燃瞬间了悟许谨眼中的炽烈,他反客为主地凑上去,吻上许谨的唇,从肺腑间叹出一声:“今晚就别再说其他人其他事了吧!”
两人虽早已共度过良宵,但上上一次还未心意相通,上一次到底屋里仍有个常襄,不象今夜,无人打扰,无所顾忌,无拘无束。
仿佛生活中其它方面的重压都能在他们有些忘乎所以的拥抱中消弭无形。
双人床上,巫山云雨,大可抵御外界的风骤雨疾。
岳燃在凌晨五点多钟醒来,意识恢复了,整个精神和身体却沉浸在一种慵懒的舒适中,舍不得动弹。
他微微转头,许谨的脸就在咫尺之处,正对着他。
熟睡的许谨,没有了他清醒的时候锐气和强硬,他像是恢复了真正的容貌,纯真、柔和、放松,眉宇舒展,薄薄的双唇略略张开,这令他端正精致的五官平添一份无害的稚气。
想起两人几个小时前的胡闹,岳燃心醉神迷,小心翼翼地探了前去,轻轻啄了啄许谨诱人的嘴唇,感受着情人呼吸间的湿热,心满意足地享受这一刻的风平浪静。
等他重新拉开两人的距离,却有些意外地发现许谨已经醒来,正默默地注视着他,一瞬间的羞窘闪过去后,岳燃索性大大方方地亲上了许谨。
长长的一吻终了,两人相视而笑,早晨的反应如此强烈,许谨含着笑意,翻身把岳燃置于身下,谨慎地避开岳燃腹部的伤处,配合唇舌,双手在他身上急切地游走。
岳燃的呼吸渐渐粗重起来,他伸手扣在许谨的后背上,闭上眼睛,颤了颤嘴唇,以弱如蚊蚋的声音道:“许谨,你,你来……”
许谨怔住了,他停下了动作,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岳燃,不是很确定地问:“什么?”
岳燃没有睁开眼,咬了咬牙,加重了两手的力量,移动身体,分开两腿,做出邀请的姿态,要是许谨还是不明白,他真是要羞愧得撞墙。
然而许谨并没有如岳燃想像般欣喜若狂,他的抚摸反而从热烈转为轻柔,最后掌心停在了岳燃的脸上,他侧过身子,附在岳燃的耳边低声道:“岳燃,你要是不喜欢,我们就不用这种方式……”
“我想。”迟疑了很久,岳燃终于涩声道,他开始尝试着刺激许谨,不管动作还是言语都带上了些急躁,“我很久没有过了,但如果是你,我……我希望你到我里面去……”
许谨深深地吸了口气,早间的勃发被不安份的情人挑动得更加难耐:“岳燃,你犯不着讨好我。”
岳燃睁开了眼,边笑边亲着许谨的嘴角:“取悦自己的爱人,不应该吗?还是说,我对你没有足够的吸引力?”
话到这般田地,许谨自然不会再多说什么,岳燃愿给,他没啥好客气。
天已破晓,晨光乍现,世间一切仿佛都有了崭新的开始。
其中也包括两人的关系,在春意盎然中,许谨与岳燃心照不宣。
第六十一章、
折腾到将近七点,两人决定睡个小小的回笼觉。
在沉淀着温暖的疲惫中迅速睡去,岳燃再次睁开眼,已经是早上八点一刻了,身边的许谨先他一步清醒,却没有起床,抱着他的手提电脑,敲击着键盘,他动作很慢,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早。”岳燃撑起身,向许谨笑道,“现在才发现你原来是个工作狂。”
许谨关上电脑,微微一哂:“我也希望不做事就大把金银进账。岳燃,你要努力,你知不知道我今生的理想就是当个米虫?实在不行,你让我在家当个家庭主夫也不错。你说过养我,还算数吧。”
岳燃大笑:“算数!”
“我去给咱们弄点早餐,你起来洗漱吧。浴室的柜子里有新的牙刷和毛巾,自己拿着用。”
“你还随时准备这些?”岳燃惊讶,“很多人来你这过夜?”
许谨一怔,嘲笑道:“想什么呢?超市捆绑打折,一买就买好几份,有没有点生活常识?”
被奚落了一番的岳燃笑着不做辩驳,依照许谨的吩咐走进浴室。
等他出来,餐桌上已经摆好了三个餐盘,分别放着烤过的面包、两份煎蛋和火腿肠,煎蛋的盘子边缘还搁着两双筷子。
许谨给岳燃推过一个纯蓝色的马克杯:“速溶咖啡,你别介意。”
“不会,已经很贤惠了。”岳燃轻笑。
这顿早餐风卷残云,随着时间来到八点三刻,两人都穿戴齐整准备出门,许谨对岳燃道:“我先送你去医院。你弟的事……我想你肯定不能撒手不管,这样吧,我今天帮他联系一位专业的刑事律师,你在岳叔叔面前也交代得过去,怎么样?”
岳燃自然同意,转瞬他露出踌躇的神色,看着许谨已经到门口的背影欲言又止。
许谨转头:“怎么了?走吧。”
“好的。”岳燃抿了抿嘴,没再说话。
车上的闲聊大抵集中在国际风云变幻上,两人都不算对时政漠不关心的人,这类对话称得上相谈甚欢,岳燃也在暗中松了口气。
那件事,他不知道该不该告诉许谨,他并不确定是不是与原与明有关,也许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呢?
没关系的话,自己这般风声鹤唳,不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岳燃想,他已经在许谨面前太多地展现自己可笑而软弱的一面了,没必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加深这个印象。
下车之后,许谨打下车窗,露出半张脸来,向岳燃扬声道:“有事给我电话。我忙完了过来。”
岳燃朝他挥了挥手,走向住院部的大楼。
来到岳定邦的病房,没到门口岳燃便望见了里面来回走动的常襄,他登时感到心中一暖,快步踏了进去,祖孙俩近乎同时看到他,常襄的神情瞬间亮了起来,叫道:“燃舅!”
病床上的岳定邦却没有外孙那般兴高采烈,当他的视线触到岳燃时,脸上流露出了难以掩饰的尴尬,好一阵子才缓和过来,带着期许问岳燃:“怎么样?你跟小许说了吗?”
岳燃点了点头,把许谨的决定告诉父亲,岳定邦听罢,有些失望地喃喃道:“怎么?不是他自己亲自去办么?找其他人,靠不靠谱啊?”
常襄抚着外公的肩头笑道:“阿公,律师也是分领域的,谨叔的专业又不是刑法,他帮忙找专业人士,才是最稳妥的啦。”
“这样的啊……”岳定邦依然将信将疑。
“是啦,”常襄咧嘴笑道,“哪,律师费我包,阿公你就不要再担心咯!”
常襄这话一出口,岳定邦和岳燃父子俩齐齐变色,岳定邦再次现出尴尬至极的表情,岳燃呼吸一窒,怒瞪向岳定邦,难以置信地质问:“你向常襄要钱?”
岳定邦嘴唇动了动,嗫嚅出几个含糊的字词,算是承认。
岳燃几乎要气炸,他两手在身侧握成了拳,深吸口气,铁青着脸冲岳定邦低声道:“你疯了吗?常襄还是学生,他的钱都是姐姐和姐夫拿命换来的!你居然打主意打到他身上?!岳宽就那么重要?就因为他姓岳,长了条JB,还能给你搞个姓岳的孙子,你就什么都可以利用,什么都能拿来填他那个无底洞吗?”
他克制不住浑身发抖,再次深吸口气,平稳下情绪,转向常襄:“你先回去吧。”
目瞪口呆的常襄看看一语不发的外公,不知所措。
岳燃见状,更加来气,用尽全力才能忍着不在医院病房里暴跳如雷,他推搡着常襄,催促道:“回去,陪你爷爷奶奶去,以后少来。”
“等等……燃舅……这不是……”常襄有些着急,试图挣脱岳燃的控制。
僵持中,岳定邦沙哑着嗓子开口:“小襄,你回去吧,回去。”
常襄站定,看看外公,又看看舅舅,年轻的脸上写满忧虑,但他听话地点了点头,默默地离开病房。
岳燃呆了片刻,先走过去把病房门关紧,转身对岳定邦冷冷地道:“你的房产证放哪里?还有其它证件?都给我,我去帮你在中介挂牌。”
岳定邦没说话,甚至也没看向岳燃,他平躺着,手伸到枕头下方,摸出一串钥匙,往地上一丢,就闭上了眼睛,不再搭理岳燃。
岳燃忍住气,捡起钥匙,也没有多吭一声,便往外走去,一出病房门,却意外地发现常襄并没有走,正靠着墙盯住门,看见岳燃,马上凑了前来,叫了声:“燃舅!”
“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要这样靠着公共地方的墙壁,脏不脏。”岳燃蹙眉,心情极度不佳,他拉上常襄,直走到电梯间门口,才缓了脚步,怪责道,“你怎么那么不懂事?你爸妈留给你的钱,外公胡乱说几句你就要拿出来?你知道那些钱都是要用在岳宽身上的!”
“我知道啊。”常襄还想说什么,此时电梯门开了,里面已经塞满了人,他即时闭了嘴,直到出了电梯,才把这话接上,“但是阿公想救小舅舅,我借点钱给他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借?”岳燃冷笑,他本不欲再说,但见常襄一副无辜的表情,实在忍无可忍,继续道,“借了谁还?岳宽吗?他除了岳宽,还在乎过谁?你?别开玩笑了,你妈跟我加一起,都没有岳宽重要!”
“燃舅,我觉得不是这样的。”出乎岳燃意料,常襄一口否定了。
“你知道你阿公当年把我赶出家门,后来一直不管吗?”岳燃更觉来气,常襄能长大成这么一个善良的人,是件好事,可是心地过软,他甚至都要为外甥担心起来。
常襄停了脚步,看着岳燃,皱着眉轻轻摇头:“不是的,燃舅,阿公他没有不管你,当然也没有不管我妈。我不记得几岁,但肯定已经懂事的时候,有一次听爸妈聊天的时候说起,阿公是把钱都给了我妈,再让我妈交给你的。”
岳燃不由怔住了,他定定地凝视着常襄:“什么?”
“是的,我记得,当时爸对妈说:‘搞不懂你爸和你弟的关系,跟个仇人似的见面眼红,背地里又要塞钱’,妈就指着旁边的我回答:‘你也是有儿子的,这话小心点说,谁晓得你儿子大了怎么样呢。’”常襄回忆得有鼻子有眼,全不顾身边的岳燃听得两眼发黑,脑子里嗡嗡作响。
“外公也并没有不关心我妈啦,我妈有一次带我去见阿公回来,跟我说阿公很疼她的。她上学的时候,有一回放学,把班里要好的女生都邀到家里来玩,阿公下班回家,也没生气,带着五六个女同学上街,一人买了一根冰棍。”常襄说到这里,停了下来,被岳燃青灰的脸色吓了一跳,“燃舅?”
岳燃勉强地向常襄笑道:“没事。你先回家吧,我去你外公那收拾点东西。”
“我跟着你去吧。”常襄显然不放心。
“快回去吧,省得你爷爷心脏又不好了。”岳燃拍拍常襄的肩膀,坚持把常襄送上公车,他踱离站牌,走到一边来往行人较少的地方,翻出昨天的已接号码,回拨过去,等对方接起,他定了定神,道:“昨天你的话没讲完,岳宽的事有什么隐情?还有,你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