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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等许谨赶到医院,岳定邦的精神已经疲倦到了极点,他半闭着眼睛,含糊地应着许谨的问候,强撑着对许谨道:“小许啊,你把,把岳燃带走,我这里晚上不要人,带走……”

他说得上气不接下气,岳燃双唇一绷,没有吭声。

许谨看向岳燃,情人的眉目之间罩着一层晦暗,他伸手在岳燃肩头轻轻一按,俯身对岳定邦道:“好的,岳叔叔,我带岳燃回去休息。”

岳定邦艰难地点了点头,脸歪向一边,睡着了。

“许谨,我……”岳燃抢先开口,许谨低声打断了他:“别这样,你也需要休息,明天早点过来就是了。”

他瞥了一眼岳定邦,“要是半夜醒来,看到你在,不是又得怄气?”

岳燃默默低头,由着许谨将他推出病房。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医院的地下停车场,许谨停步,转身问岳燃:“你开了车来吗?坐我车吧,到我那去怎么样?”

岳燃疲惫地笑了笑:“我没开车,车送二手商那里了。”

许谨意外:“你要卖车?”

“嗯。”岳燃沉闷地应了一声,“再不值钱,也总能卖个三五万吧,那车还算新,我也就平时去出版社和偶尔送常襄时才开开。”

“你怎么不告诉我一声?”许谨道。

岳燃又是笑笑:“对不起。”

这一道歉,许谨反倒是无言以对,在金钱方面岳燃有种神经质般的警惕,只怕不是被逼到山穷水尽,绝不会主动向自己开口求助。

尽管许谨本人也信奉“钱包是男人的自尊”,但到了这个时候,岳燃的这般执着仍是让他感到一份隔阂,他默不作声地用遥控打开车门,示意岳燃上车。

坐上副驾座,岳燃在许谨还没启动车的时候,突兀地再次道:“对不起,卖车的事,我想过和你商量,只是……”

他有些尴尬地低头,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明才好,要说觉得许谨太忙,不想用这种小事烦扰他,仿佛就把过错推到对方身上;要说觉得一点小事完全可以自己做主,那许谨刚才流露出的些微不快,就显得小题大作,又成了另一种方式的责备。

许谨看着他,没有即刻转动插好的车钥匙,越过作为抓住岳燃的手,微微皱眉:“你知道我不是介意你卖不卖车的事,我希望你有什么事,可以允许我和你共同承担。”

岳燃扬了扬嘴角:“我在努力。”

“是……上一位的关系吗?”许谨看着岳燃疲倦不堪的表情,不忍再穷追猛打,发动了车,缓缓出了医院,汇入傍晚的滚滚车流。

在一个长达九十秒才转换一次的红绿灯路口,许谨看着远方的红灯,以及前方巍然不动的车屁股,终于忍不住问道。

岳燃不觉讶然地望着许谨的侧脸,数秒之后,他收回视线,尽可能地放松身体,靠在椅背上,苦笑道:“我大概是自掘坟墓,找谁不好,偏偏找上你。”

“我不好?”

“……不是,许谨,你的敏锐真的很可怕。这是天生的还是后天可以学习?能教教我训练方法么?”岳燃轻笑。

许谨轻哼一声:“你不是作家么?洞察人心应该是你的老本行。”

车往前像乌龟一样挪了两步,前方再次亮起红灯,挡风玻璃上飘落下雨滴,个头不大,却绵绵密密,许谨打开了雨刷,扫了几下再次关上,同时再问:“别岔开话题,你是默认了?”

岳燃闭上眼睛,轻轻地“嗯”了一声。

他并不是很想再撕开自己愈合完好的伤口,但是面对许谨,他愿意尽自己所能地去坦诚,哪怕不安如影随影。

无需许谨的追问,岳燃主动开口,这一路车速慢如步行,也正好能让许谨凝神细听。

岳燃被父亲赶出家门后,除去接受姐姐的援助外,另一个提供给他经济支持的人,自然就是那位年长的情人。

当时的岳燃不是没尝试过自立,十六岁满后他也曾尝试着去找兼职,奈何哪有多少适合高中在读学生的工作,除了周末发发传单外,岳燃还幸运地凭一手漂亮的钢笔字挣到了份抄写的工作,只是无论他怎么把日子安排得普通中学生忙碌,他赚到的收入,仍无法支撑起一个月的开销,哪怕三餐泡面馒头。

更何况,高中已经不属于义务教育,开销和初中完全无法相提并论。

岳定邦叫岳宽到学校找过岳燃,转达只要岳燃肯低头认错,从今往后再也不提那档子事,岳定邦可以当什么也没发生过,学费生活费照给,供岳燃读完大学。

但岳燃无论如何做不到妥协,他固执地认为自己没有犯错,当初被父亲赶出家门时,岳定邦那狰狞的、仿佛看着仇人的表情,以及那句句把他贬作垃圾的怒喝,深深地刺痛了一个十几岁的少年。

岳燃做出了一个现在看来荒谬可笑、自相矛盾到了极点的决定,他执拗地拒绝了父亲的金钱,却接受了来自情人的资助,一直到大学初期。

当时的岳燃并没有考虑太多,他天真地觉得,他和那个人合该一体,他会和那个年长而成熟的恋人一直走下去,现在是恋人帮他,总有天轮到他来扛起责任时,他也会义无反顾。

接受恋人的金钱甚至比姐姐的还来得顺理成章,毕竟岳燃知道,姐夫虽然对姐姐扶持自己没有二话,但姐姐毕竟要结婚,要有另一个家,她没义务顶替父母的责任来照顾一个已成年的弟弟。

这一厢情愿的恶果,到前情人决然分手,异国寻梦那刻,令岳燃再次对人心的隐匿灰暗眼界大开。

年长的男人折腾了岳燃一晚,笑着对他说,不管从什么角度来说,他已经仁至义尽,他要岳燃明白,他们之间的距离并不只是年龄而已。

岳燃到今天,仍然深深地后悔自己明知其意,却依然不甘心地刨根问底。

结果自然就是得到了一个将他的自尊踩成碎玻璃渣,到今天还能听见喀嚓响声的答案:“小燃,这些年,钱我给得还不够吗?你要不要先看看存折里的数?”

想想也是,岳燃感到好笑,他又不是那人的儿子,他凭什么供自己读书、生活,还时不时地买点礼物?

按照现在流行的说法,那大概就是金主——尽管这金主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富豪,包养了他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小白脸。

岳燃说这些往事的时候一直看着车窗外,话到这里,他自嘲地一笑,问许谨:“我觉得我是挺白的,你说呢?”

许谨抓紧了方向盘,沉默了良久,呼出一口气道:“岳燃,你把我跟那个人相提并论,是在看不起谁?我?还是你自己?”

岳燃听出许谨口气的强硬,抿了抿嘴,没说话。

直到车开到许谨住处的楼下,岳燃等许谨把车停好,主动覆上许谨犹在方向盘上未放松的右手手背,看着许谨,认真地道:“许谨,我在努力。”

第五十九章、

许谨打开房门,按亮玄关的灯,身后的岳燃感到房间里迎面扑来一股冷意,他不由脱口问道:“你多久没回家了?”

“天天回,洗澡睡觉还是家里方便。”许谨把岳燃让进屋中,反手关了门,“随便坐,我去换个眼镜,再给你做点吃的。”

这话让岳燃不禁凝神仔细端详起许谨,他有些惊讶和内疚地发现,许谨的面容同样笼罩在一份疲倦之下,显得憔悴,他两眼中有些微红,总会不自觉地皱眉,当岳燃的目光移到许谨下颌时候,甚至有些意外地在上面发现了点点青黑的微末。

许谨留意岳燃的视线,伸手摸了摸下巴,苦笑着道:“只是今早忘了刮,倒不是时间真紧张到抽不出空,或是有意要在你面前证明我的忙碌程度。”

但岳燃从认识许谨之初便了解,这个男人对仪表的干净整洁有着在同性中绝对的高标准严要求,他见许谨讪讪,不由心跟着一抽,故作轻松地笑道:“难怪跟平时的你看起来有些不同。许谨,你要是不在乎吃一餐味道普通的简餐的话,不如你先去洗个澡,我来做饭?”

“你给我做饭?”许谨口气中有些意外。

“厨艺比不上你,但番茄炒蛋还是会的。”岳燃边说边往厨房去,过了会儿,许谨听见他在厨房里叫着问,“冰箱有解冻好的鸡肉,什么时候的?”

“唔……几天前的?”许谨跟着步入厨房,不太肯定地回答。

他看着岳燃半蹲在打开的冰箱门前,神态专注地像个检阅兵士的将军,由衷地露出一抹微笑,他不再出声干扰,顺从岳燃的意思,转身走向浴室。

岳燃攥着保鲜袋中的鸡肉块,喃喃地道:“嗯,好像还没坏,将就着弄吧。”

再翻了翻冰箱,许谨最近大概并不常在家中吃饭,冰箱里除了鸡蛋看不出新鲜度外,其它食材或多或少都有些蔫巴,岳燃取出一盒鲜蘑菇,又从下格塞满了生菜、白菜等容易颓废的叶子菜中挑出一把颜色形态上勉强过得去的生菜,站起身来。

上回在许谨家打过下手,岳燃还记得各种炊具的位置,他很快地把饭做上,清洗完鸡块,入锅翻炒,当他把洗好的蘑菇也丢进炒锅跟鸡块一起焖熟的时候,短暂的空暇间隙里,岳燃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竟把自己惊得瞠目结舌起来。

他究竟在做什么?

在许谨家,鸠占鹊巢地霸占了厨房?

这事许谨干过没错,但那是许谨。

后知后觉的岳燃莫名其妙地不好意思起来,这种感觉与为常襄做饭是截然不同的,就像是通过这再寻常不过的举动,把许谨接纳为家人一般。

盯着锅盖缝中冒出的热气,岳燃心思回到刚才车上的对话中。

他对许谨说,他会努力。

许谨值得他努力,即便两人的情路目前看来,远非风平浪静,他也不想轻易地放弃。

等岳燃把做好的两个菜端出来,许谨已经洗过澡了,换上了家居服,鼻梁上架着眼镜,在餐桌上开着手提,两眼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

他仍在皱眉,这回就不是因为隐形眼镜的缘故了。

“还在工作?”岳燃盛好了饭,直接搁在许谨面前,“先吃饭吧。”

许谨合上手提电脑,视线先扫过桌面,然后才望向岳燃,含笑揶揄:“嗯,好贤惠!”

岳燃无语,瞪了许谨一眼。

许谨佯作不见,举筷在一荤一素两个菜上各尝了一口,边品边赞,岳燃给他表扬地连细胞都尴尬了,忙阻止道:“别这么夸张,哪有你做的好吃。”

“不一样。”许谨说,“你做的饭菜是家常的味道嘛。”

言者神态自若,却成功让岳燃感到两颊发热,他干咳了一声,岔开话题,对许谨道:“我爸之所以坚持要我今晚和你出来,你知道,他是希望我能和你说说岳宽的事,想你帮忙。”

“嗯。”许谨应了一声,细嚼慢咽完毕,才开口,“我猜到了。不过这个事,先不说我有没有这个能耐,主观上,我不大想插手,你希望我插手吗?”

岳燃沉默了片刻,没有接话,转口道:“你好像没怎么跟我提起过你的家人。”

“因为我不想你有先入为主的观念。”许谨笑道,“我是打算把你带回家正式介绍的,你自己去跟他们接触不就完事了?”

“我的意思是,”岳燃斟酌着道,“你爸妈对你,呃,这么离经叛道,没有一点反应不良?”

“你问这个啊,嗯,你焖鸡里芡了粉?”

“……”岳燃看着吐出一块鸡骨头的许谨,有些哭笑不得。

把蘑菇焖鸡块消灭了至少八成的许谨满意地抽出餐巾纸抹了抹嘴,瞥了眼碗边残骸,这才重新开口:“也不能说没有,不过因为我是最小的,我想他们二老的心脏在养育我哥姐的时候,已经锻炼地非常坚强了。”

见岳燃兴趣盎然,许谨便边收拾碗筷,边给他娓娓说道大哥许信和姐姐许英的轶事。

许家三‍‎‌‎‍兄‌‌‎‍‍妹‎‎‌‌从小到大各有各的顽劣,许信自幼就表现出对自然科学、尤其是生物方面的无限热爱,解剖过老鼠,捡过僵硬的鸟尸,尝试过人体孵小鸡,甚至在十几岁的时候胆儿肥得拿针线给同班同学缝合过伤口,不管父母如何头疼,他从未更改过勇于尝试的信条。

二十二岁情窦初开,喜欢上一个公车上售票的姑娘,两人相处过一阵,最终分道扬镳,从那之后,许信就再也没往家里领过人。

许英则天性活泼,据说从婴儿时期便是个笑多过哭的娃娃,从不怕生,小学高年级后期开始招蜂引蝶,不过她不仅极受男生欢迎,在女孩子中间也算得上如鱼得水,直到如今,她依然是三‍‎‌‎‍兄‌‌‎‍‍妹‎‎‌‌中最有领导力的一个。

感情方面,绝对称得上潇洒如风,来去自由,要说许英和许谨两姐弟有什么不同,大概是许英的情史尽管丰富得令人瞠目,数量方面是许谨所望尘莫及,但她始终坚定不移地只祸害男人。

老天再次考验许家老两口作为父母的耐心和宽容度,给他们送来了不但恋爱谈得早,还是‎‎‌男‍‌‎‌女‎‌‍朋友轮流着来的幼子许谨。

“我猜,我父母一定为我们仨发愁过,只是他们从不在我们面前表现出来,也不会对我们的所作所为横加干涉。我爸搞技术出身的,常挂在嘴边自我安慰,也是安慰我妈:人生又不是运行一场规划好的程序,我们家的孩子个个非主流,虽然概率上来说也是运气诡异,不过他们把自己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也挺好的。”许谨笑着向岳燃道,他没有忽略掉岳燃眼中闪烁的羡慕,探身过去,将他搂了过来,“你不用担心我这边,我家人都会很喜欢你的,嗯,如果你愿意陪金毛狗阿球玩丢盘子游戏的话,它也会很欢迎你。”

岳燃只觉得嗓子一阵干涩,除了回抱许谨,他暂时不想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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