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翻云覆雨若等闲
“唔…”无有伤势只是心神俱疲的昏睡良久,醒过来的离潇抬眸一扫不由一怔,这里是…天魔族他偶尔来访时所住的别院!起身推开门,轻车熟路去了隔壁,果不其然,同样昏迷的霖黎和獠便在一左一右。
被叫醒后,他们面面相觑,都猜测来救者是天魔女葵羽。没时间责怪好友,两魔只略略瞪了离潇一眼,就不敢耽搁的一起去了主厅。
出乎意料,房间内只有一位俊逸的男子,其面前的茶桌上有袅袅茶香自壶中升起,为宁静的房间增添一抹清香,令匆忙来此的离潇、獠和霖黎下意识放低声音。
可阖眸品茗的青年还是听见了动静,对他们弯起唇角淡淡一笑,抬手示意三个晚辈自己动手。待三者彻底静心,他才突然问道:“离潇,汝之剑道,为何?”
“啊?”觉得这位陌生的前辈很熟悉很亲切,对飞蓬发着呆的离潇被霖黎一推才反应过来,收敛漂移的心思,他正色曰:“为自己在乎的一切。”
飞蓬嘴角扯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既如此,如汝父魔尊那般不择手段,亦是无妨。”
离潇毫不犹豫摇了摇头:“剑行诡道,非我所求,吾当秉持本心纯澈,剑出无悔、问心无愧。”
“不错。”飞蓬终于睁开眼眸,湛蓝如海洋的眸子令三位晚辈一怔,其身影一晃,离潇来不及反应已经被擒起下颚,仔细端详的目光温和而满含暖意,让他愣在那里不知所措。
幸好,对方很快放开手,开口语气略带遗憾,所透露的含义更将他们三个都惊骇的定在原地:“明明有吾一半血脉,为何大多随了重楼的长相呢?”
推门而入的声音响起,熟悉的身影出现,瑶姬随意的对离潇、霖黎和獠点点头,然后一巴掌狠狠拍在飞蓬肩膀上:“欢迎回来!”非常满意于好友疼的倒抽一口凉气,她笑意盈盈道:“不过我得说,要这孩子长得全像你,估计大家都会避讳不见。”
“是吾失算…”揉了揉发疼的肩头,飞蓬无奈摇头:“我神力耗尽时,重楼快气死了…”他叹息一声:“吾猜到他估计不会乐意照顾孩子,但真没想到,他能对离潇迁怒到这种程度。”
把一脸懵然的离潇拉到身边坐下,昔年的神族第一战将轻轻抚摸自己亲子幽蓝色的长发,只说了一句,令之眼圈通红:“我知道你受委屈了,想哭便哭吧。”
刚刚没注意到变化,在清晨日光透过窗棂而来时,在场其他人才发现了离潇与往常不同之处,素来沉默寡言的獠道:“前辈,离潇的头发…”原本是黑色的。
“咦?”心神波动颇大的离潇被提醒才发现:“这是怎么了?”
飞蓬失笑:“没什么,只是吾为汝开启了先天神族的传承。这是当年我留在你魂魄内的,想不到这么长时间了,重楼都找不到办法解开。”
“办法他其实找了…只是重楼的魔力属性与汝神力相克…”瑶姬插了一句嘴:“再加上真正的先天神族只有汝和夕瑶,所以他请夕瑶查看了一下…”结果无济于事。
飞蓬忍不住笑了笑:“夕瑶和我虽是同类,然还是大有不同的…”他揉了揉离潇的发心:“盘古大陆,神兽人三族盛世,兽王蚩尤因战场英灵煞气与精血交汇得一子,这是重楼的出生。”
见三位小辈听得津津有味,其又笑曰:“与此同时,以霞为精,以玉为魂,神族有夕瑶出世,受天命所定守护神树。”
表情有些思忆与怅惘,飞蓬轻叹一声道:“又有一子,以风为父、以云为母,诞生于天地本源,因其身具清气、体质偏向神族,后来…”他和似乎想到什么的瑶姬一起抽搐了一下嘴角: “一时想不开,就自找麻烦的加入了神族。”
此刻,一阵香风扑面,又多了几个人影。九天坐在飞蓬对面,夕瑶的眼中难掩欣喜,葵羽收敛最初的激动,面容微红的注视着飞蓬。他对她们笑了笑,又抬首望着门外:“女丑?真想不到,你没选择成魔。”
“最后一个兽族…”门一开一闭,女丑笑靥如花的最后一个走进来:“飞蓬,你不觉得这很有意思吗?”她顿了一下道:“对了,我好像看见……”
飞蓬忽然挑了挑眉,打断她的话:“嗯,我已经发现了,重楼缠上了才到的女娇和骄虫。”其似笑非笑道:“他速度倒是挺快,居然丢下了魔都的一切。”
平素比心有纠结的夕瑶、葵羽更疼爱离潇,九天安慰性拍拍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的肩膀,扭头对飞蓬添油加火:“既然重楼能为了肃清朝堂拿离潇当棋子,现在这般丢下事务来此,未免太不负责任了。”
斜睨了至交好友一眼,被看破的九天神色不改,一点都没觉得心虚,美眸反尽是故友归来的欣喜,飞蓬颇感好笑又满含温暖,白了她一眼,为大家通报了情况:“骄虫和女娇摆脱重楼了。”
话音未落,姗姗来迟的两位好友并肩走进来,一左一右砸了飞蓬一拳,令霖黎、獠和离潇心情略微妙。接着,女娇没好气的抱怨道:“飞蓬,你真不放重楼进来吗?”
骄虫音调凉凉的补充了一句:“重楼站在天魔族大门口,那样子看起来要哭了,实在有碍观瞻。”
飞蓬丝毫不为所动,侧头瞧着脸色复杂的离潇:“你觉得,放不放你父亲进来?”一下子被砸懵的离潇不知如何回答,飞蓬托腮似笑非笑又言:“对了,你还没叫我一声呢,嗯?”
“……”表情有些忐忑,离潇低头很轻很轻的唤了一声:“爹?”
已明白自己孩子是何等性格,飞蓬面上露出一缕温文的笑意:“嗯。”抬手将一块宝石带在儿子的颈上,他松手道:“同样是三皇境界,吾比汝父亲更善于利用天道,此物作用不大不小,陷入迷津的关键时刻,会有天道指示帮汝脱离困局。”
似是突然想到什么,九天放下把玩的杯盏,声线透着些许冷意,又暗含无人知晓的颤音:“我差点忘记问你呢飞蓬,离潇的出生是怎么回事?别告诉我们你是单纯为了重楼。”
“哈!”飞蓬抬眼饶有兴趣一笑:“何必如此自欺欺人?九天,吾不信汝这个现任神族之首感受不到,我已经不是神将,更干脆说,连神族都不是了。”
杯盏落地破碎之音分外清晰,飞蓬顶着九天几乎吃人的目光,淡定的对离潇嘘寒问暖,从修炼问到平时的生活,似乎想要弥补自己几十万年的缺席。其他人时不时的补充个一两句,说一说离潇甚至还有霖黎和獠幼时偶尔的窘迫之事,弄的孩子们脸色微红。
良久,飞蓬才抬眼对似乎恢复平静的九天叹了口气:“冷静了?”
“哼!”九天扭过头没搭理,眼圈却不自知红了。
飞蓬无奈摇头:“你知道的,我早说过自己累了。”只是,九天你今日的反应,好像有点不对啊。
“所以你根本是故意的,乘着吾说去找父神给你求情的间隙,主动激怒那帮老家伙被丢下轮回的!”九天侧头对飞蓬怒目而视:“你个混蛋简直欺骗我的感情!”
好友似乎气到口不择言的控诉,让飞蓬有些招架不住,奈何无论是葵羽、夕瑶还是女娇、骄虫、瑶姬和女丑都全然是看戏的态度,连三个晚辈亦眼神一亮一亮的瞅着他们。最终,飞蓬认罪般给九天沏了一杯茶:“好,是我的错,给你赔不是好不好?”欺骗感情这个词,恕我担待不起。
九天终于收敛怒意,接过茶却有一滴热泪落下:“其实我一直没说,也就是这一次,吾发现父神不在了…”知道情况的众人尽皆一惊,她苦涩一笑:“结果浑浑噩噩才出帝宫,便收到葵羽带着飞蓬麾下精锐战力堕魔的消息。”
葵羽张了张嘴,手一紧指甲陷入掌心,九天深深呼出一口气:“飞蓬,所以我才语焉不详的命后土一定要劝你回神界,只是在不能说出真相的情况下,汝根本不愿意为了神族回头。”
夕瑶艰难的说道:“所以,当年消除非高级族人以下者记忆的,其实是你吧九天?”
微微颔首,九天苦笑一声:“不然汝以为,吾为何没来及救你?只因动用禁法消耗太大,差点魂飞魄散,吾在帝宫内用尽了父神留下的神物,才恢复过来。”
她深吸一口气:“结果出来差点没被长老团给气死!你说你丢什么神果不好,居然把并蒂双果给扔下去一个,等我出关已经来不及了。最后为了救汝,吾去找重楼…不,我是以天帝帝女的身份,找魔尊做了个交易。”
说到这里,九天忽而一笑:“飞蓬,其实在景天那一世结束后,汝就再也没被后土再唠叨过吧?”飞蓬复杂的瞥了她一眼,九天淡淡一笑:“因为我出关后,见后土千年都无成效,夕瑶又被长老团处以极刑,就明白,吾天界的第一神将,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帝女疲倦的苦笑道:“而且,虽然重楼不太擅长占卜,兽族老一辈又陨落殆尽,可昔日因今日果,吾根本不奢望,魔尊能一直不知道天帝陨落。既然如此,不如…”
终于明白过来,飞蓬勃然色变:“九天,你居然……”
九天冷冷打断他的话:“父神没了、你走了、天魔族带走吾族最精锐的四层战力,只要战争爆发,我神族绝无胜利可能!舍小才能保大,如今事实已证明,吾当年的一搏没有错。”她一气呵成说出在场所有人都不知道的事情:“我找重楼坦白了全部。”
其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自嘲:“以天帝帝女身份,将长老团及其麾下出卖给魔尊,只求能保下剩下的全部神族,而重楼,飞蓬你知道他提出的交换条件是什么吗?”
不同于迷惑不解的离潇、霖黎和獠,已听明白的其他人,在九天和飞蓬堪称尖锐的气场中集体静默无言。夕瑶娇躯微不可察的颤抖了一下:“别说了!”她垂眸泪如雨下:“或许,是我错了,若我没死,九天你…”
“不是这样,夕瑶…”飞蓬缓缓闭上眼睛:“天帝帝女在陛下陨落、神族失去主心骨之后,终究要做出抉择,或早或晚都如此,不是你的错。”
九天深吸一口气,同样忍不住落泪:“是啊,不得不做出,出卖少数人甚至包括至交好友,来换取其他大部分族人与另一位伙伴复活的决定。”她握掌成拳:“飞蓬,这话很假,但我真的很庆幸你没出事。”
理解性点了点头,飞蓬轻叹一声:“九天,我不怪你,汝为天帝之女,那时自该挑起重担,在第一神将麾下部曲尽数堕魔、其本身有意不归神族…”他嘲讽性扬了扬嘴角:“且魔尊亲自提出以神将为条件后,汝舍弃吾很是正常。”
倦怠无力的向后一倒,飞蓬忽然笑出了声道:“况且,你当年对我不可能没有迁怒,是我一意孤行离开神界,才导致葵羽堕魔,并且有神族四层战力脱离神族。更别说,还有之后夕瑶被处以极刑。因此,汝所处困窘之境、必须面对之抉择,根源全在我。”
“然而,这不是我应该出卖你的理由。”九天吸了吸鼻子:“风云之子本性自由,又怎甘受困于神魔之井?”她自嘲一笑:“偏偏神魔之井太重要,除了第一神将没神能受住,再加上同为最高层,每次会议上的争权夺利,久而久之汝难免厌烦而心生离去之意。”
闻言,瑶姬忽然叹了口气:“九天,虽然一直知道重楼心机不浅,可吾直到今天,才真正有所感悟。他在汝去寻之前,什么都不知道,仅仅在你几言几语之下,就彻底拿到主导权,甚至还给你下了连环套。”
发现了九天心理上存在的问题,女娇、骄虫、女丑和葵羽深以为然点头,夕瑶眼圈发红,离潇、霖黎和獠俱是沉默。
“这个秘密,汝独守这么多年,也该放下了。”飞蓬浅浅一笑:“总之,我不怪你。”一杯清茶、一个轻抚,眉宇间的郁气在微凝的眉心舒展时散去,九天沉沉睡去。
飞蓬坐回原位,蹙眉道:“重楼真是好算计,为了避免两族融合后,天道为平衡扶持帝女,硬生生在云渊造成的情劫后划了一刀,让九天道心蒙尘至今。这般,哪怕天道有心亦无力,得到胜利的自然永远都是魔族或者说是他本身。”完全蒙圈的离潇忍不住碰了碰飞蓬,在他侧头时和霖黎、獠一道表露求知欲旺盛的眼神。
“哈,你们是还没听懂?”见三个晚辈连连点头,沉默的骄虫这一回终于出言解惑:“简而言之,便是天帝陨落后,九天为了参与三族大战、手染兽族鲜血的同族,嗯特指除了始作俑者的长老团以外者,日后不会全部陨落于魔族之手,去找重楼谈判。”
“结果被重楼发现,若战争爆发,因飞蓬轮回、天魔族脱离神族,神界将全无胜利可能。”听见骄虫之言,离潇似是明白过来目露惊色,霖黎和獠亦是表情凝重。
瑶姬接口道:“以九天骄傲的性子,常理绝对做不出出卖飞蓬的决定。”飞蓬颔首认同,她又道:“初步估计,重楼是利用自己强过九天至少一个境界的气势,又或者是法则领悟之类的,给了她巨大的心理压力,然后再悄无声息动用类似于催眠的手段,引诱九天按照他的思路来。”
她嘲弄的掀起唇角:“重楼堪称面面俱到、一箭三雕啊,飞蓬的神魂、九天的道心、神界的破灭。呵,却没想到这么多年下来,因九天对飞蓬的死心生误会、倍受心理折磨,见飞蓬回来直接来了个坦白从宽,这下子全曝光了!”
葵羽凉凉的插了一句:“将军,您真的不考虑一下,甩了心机叵测的魔尊吗?吾天魔族全是汝之簇拥!”
“我赞同!”女娇磨了磨牙:“飞蓬,本来我还觉得重楼站在外面那样子有点可怜,现在……”骄虫、瑶姬轻轻颔首,眼中亦有怒意。
女丑冷哼干脆对飞蓬提议道:“要不,我们一起组团出去玩吧,花个千万年把整个玄界玩个遍,你再想要不要见重楼。”闻言,抱着九天的夕瑶、葵羽抬首凝视飞蓬,显然在等其回答。
轻轻一笑间全无怒意,却让人背后发凉,飞蓬摸摸离潇的发梢:“我听说你一直负责平乱,估计也去过不少地方,有推荐的吗?”
“啊!”才从自己父亲狠辣绝伦的算计中清醒过来,离潇认真的想了想道:“给我和霖黎、獠一个时辰,我们去列路线图。”飞蓬洒然一笑松开手,大家瞅着三个孩子坐在一边热火朝天讨论着将要去的地方,完全无视了天魔族外结界的偶尔震动。
【希望大家没有被当年的一系列算计吓到,其实说起来挺简单的,不过是自六界成立、飞蓬镇守神魔之井,一直是第一神将负责应对外敌,特别是对付不相上下的魔尊,因此有他在前面遮风挡雨,神族其他高层从来没有正面扛上过魔尊。
所以在神将离去后,最强的天帝之女对上魔尊的结果是被从头到尾牵着鼻子走,硬生生被引着做出了平时做不出来的事情以致于被算计的道心蒙尘。当然,九天清醒过来是不恨重楼的,不管是神界还是自己,说到底不过是立场敌对、棋差一筹,唯独不能放心的就是被她“出卖”的飞蓬的下场。
在两族融合、离潇出现后,此事更成了心魔。毕竟神族会因自然繁育子嗣耗尽神力而亡,于是她脑补了一堆恐怖的事情自己倍受折磨,然而实际上……
咳咳重楼的算计最大的破绽在眼皮子底下,九天自己没发现,因为她闭关的千年多,神界对将军的态度是不管不问的放弃,于是魔尊若想除掉大敌,直接抽走神将的魂魄不就得了,何必在人世间一次次追寻?还等神界来谈判,那不是搞笑吗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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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千古兴亡多少事
“…飞蓬…”无数次试图进入结界被阻,重楼苦笑喃喃自语:“果然,你很生气…”魔尊眉心蹙起,无视出来看热闹的天魔族族人或惊异或不解的眸光,抬手一道空间裂缝,对面的烛龙抬眸满是迷茫,他无奈说道:“烛龙,帮我个忙,提前谢过。”
嘴唇张张合合再听不见声音,发现自家门口多了针对外族的防御结界而出来一探的天魔族族人们不明,只能面面相觑,在一位长老现身驱散人群时遗憾离去。
待周围空无一人,这位天魔高层的强者瞥过对烛龙抱拳一礼、脸色稍有松缓的魔尊,只掀起唇角露出一抹了然又似笑非笑的笑容,其眸中闪过收敛很好的敌意,没搭理张口欲言又止的重楼,转身回到波光粼粼的结界内。
“……”被无视的魔尊表情略有不悦,但在烛龙玩味的眼神下并未多言,只叹了口气:“…就这样,不过是幻术和替身而已,且离潇之事我派去了炎波和一些高手去保护。结果,前者被飞蓬带走,后者更是当晚集体昏迷,大概是飞蓬发怒所为,他现在还在气头上不愿意见我。”
“麻烦汝替吾向飞蓬美言两句,他生气倒不如揍我了,憋着对自己不好。”作为同境界高手,自己更擅长强力破除所有阻碍,飞蓬却对天道之力有所研究而布下此结界,虽然有绝对的把握强行闯入,然那样肯定会令飞蓬更怒。
闻言,烛龙着实有些哭笑不得:“行了,我知道,你只要做好被揍的准备即可。”不愿废话的龙族始祖以自己不输于飞蓬的天道领悟力,没多久便轻而易举进入天魔族。
见烛龙的身影消失在眼前,重楼深吸一口气,眼底有期待又满含不安,甚至按捺不住的来回踱步,连周围的人来人往、日光月晕都没在意。不知道过了多久,熟悉的孩童跟在烛龙身旁走出结界,重楼以自己都不自知的极快速度一眨眼出现在他们面前:“飞蓬怎么说?”
神色略有复杂,龙目闪烁怜悯、活该、看戏种种意味,烛龙摇头道:“魔尊啊,当日因今日果,汝自己挖了坑,现在就自己受着吧。”把手中牵着的炎波还给懵然的重楼,烛龙毫不犹豫闪身离去。
迷惘的重楼张嘴欲问,炎波已设下结界隔绝外界视线和声音,他主动开口,寥寥几句话令其主勃然色变:“离潇出世让九天一直误认为,飞蓬因其出卖而惨死,是故几十万年倍受心理折磨。此番见飞蓬归来,她放心的同时心神崩溃,将当年之事对飞蓬原原本本说了。大家都猜到,是汝给她下了套,令其不得不答应,以飞蓬神魂为交换条件之一。”
最后半句故意加重语气,见重楼瞬间了悟而脸色惨白,炎波叹了口气:“飞蓬说他不怪九天,然后让离潇推荐一下玄界景色优美的地点,正打算和大家一起去玩个千万年。”他犹豫一下又道:“我看,飞蓬当时完全是气极反笑了,接下来根本不可能主动见你。是故,吾建议汝,先把此番清洗的布局收尾,并做好让离潇继位的准备,再丢下一切去寻飞蓬。”
重楼的表情黯淡之极,他有气无力的点点头:“有舍才有得,我明白。离潇那孩子陪在飞蓬身边,还有瑶姬他们,希望能让飞蓬高兴一点。”
他抬手解去结界,抬眸深深望向不见人影的远方,努力扬起一个笑容:“飞蓬,当年在魔界,我对你说,在神魔之井便已经动心从非妄言。只是昔时相伴相依已成习惯,从未想过会有失去的一天。所以,直到汝坠入轮回,吾才发现,我根本忍受不了失去。…”
这般说着,魔尊阖眸憋回险些落下的泪水,他转身离去的背影难掩落寞萧瑟:“可人间一世世追寻守候,终是贪心不足。转世再像终究不是你,因此才有一念之间,以魔尊身份强压九天心神,并动用秘法,终引诱帝女为神族大局舍弃第一神将。飞蓬…对不起……”
“飞蓬…”结界内,已经清醒的九天咬了咬唇,神情有些踌躇,但眸底有郁气难以消解:“我现在能跟上去揍重楼一顿吗?”
怔了一下,扫过摩拳擦掌的好友们,飞蓬哑然失笑道:“不止是你,大家想和重楼切磋的,都过去好了!”
见瑶姬、女娇、骄虫、女丑和葵羽、九天甚至夕瑶的眼睛都亮了起来,飞蓬勾了勾唇角收敛蓝眸被重楼之言激起的涟漪:“别动,我用风灵送你们去重楼必经之路上堵他。”
话音未落,屋内闪亮璀璨的蓝金色,待光芒散去,只剩下飞蓬和獠、霖黎、离潇三位小辈,气氛忽然有些凝滞。
“爹…”犹犹豫豫唤了一声,适才因飞蓬印照术将所有情况尽收眼底的离潇面容颇为复杂:“父亲…他刚刚好像…”其话语略艰涩的问道:“哭了?”霖黎和獠亦呆坐在位置上,魔尊对结界露出的那个笑容,充盈畏惧失去的恐慌。
飞蓬浅浅一笑,一言击碎了他们最后的犹疑:“不然你以为瑶姬他们为什么要去凑热闹?自然是想用战斗安慰一下重楼,也是表明自己的态度。”九天作为帝女,对魔尊的算计视之为棋差一筹而心有叹息,然作为好友,她被欺骗隐瞒这么久造成的心理压力总需要一个宣泄口。
其他好友虽亦能理解魔尊对帝女的谋算,可于其以公事掩盖私心的行为则颇为不满。其中,自然也包括了被“交换”的自己。想到这里,飞蓬又是一笑:“离潇,这么多年,汝对重楼就一点怨气没有?毕竟,决定出自吾,汝全然无辜却被其迁怒。”
怔然的想了很久,离潇轻轻点点头又摇摇头:“是有一点,但实际上吾因为不明己身身世,并未抱太大奢望…”想起曾经的误会,他颇像重楼的脸上浮起淡淡的绯色:“爹,除了你们这一辈的强者和父亲最嫡系的部下,估计也没谁会觉得,父亲那无心无情的性子会有心上人。”
獠神来一笔的补充道:“甚至因为明显不可能发生的分手而心生恐慌。”见飞蓬的态度,不难推测其生气归生气,实并无分道扬镳之意。
“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霖黎忽然叹了口气:“这是吾师女娇曾经吟诵的,我当时还年幼,问她是何意,其只笑而不语,又笑容哀凉。飞蓬前辈,现在师尊不在,您能说说吗?”
飞蓬的手一紧,忽而一叹:“也罢,今日吾从头说一说当年之事。霖黎、獠、离潇,以后别随便当我们这一辈的面,问在场之人旧事,那对我们是最珍贵的宝物,可何尝不是最沉重的包袱?”
曾经的神族第一战将用他清朗温润的音调缓缓拉开三族时期的帷幕:“宇宙之初,太古巨神盘古创世,后躯体化为日月星辰、大地山河,核心精魂诞生上古三皇——天帝伏羲、人祖女娲、地皇神农,他们分别创立了各有特点的神、人、兽三族。”
“其中,神族灵力强大、智慧极高,人族善于合作,勇于创造,兽族体格健壮,常与禽兽草木相亲,数量种类最为庞大。”微微沉吟,他淡淡一笑:“其中,神族高层以长老团为首,现在仅存刑罚之神蓐收,和最后纪元诞生的帝女九天、玄女夕瑶,如今大多隐居。”
飞蓬轻轻一叹:“人族因寿命限制以及三族之战,至今已无真正的上古人族,而兽族…兽王蚩尤为神农大神嫡亲之子,因极具人格魅力且武力值彪炳而统御万兽…”其眸光悠远空宁:“五十多万年,盘古大陆资源丰富、灵力充足,三族相安无事……”
“因此便没发现,大陆因生灵众多、灵力汲取过度,渐渐不堪重负。”说到这里,飞蓬话语一顿,见三个孩子一致投来催促眼神,不由一笑:“第五十二万年,现今想来大抵是回光普照?竟诞生了比先前更出色的精英。”
“兽族为巫女女丑、九尾狐女娇以及神农之女瑶姬和蚩尤之子重楼,神族则为帝女九天、玄女夕瑶和我,风云之子飞蓬。彼时三族关系甚好,兽族和人族更多有通婚,女娇倾心于人族精英大禹,感情甚笃…”霖黎一惊抬眸,飞蓬幽幽一叹,继而摇头叹了口气。
他道:“然随着天地灵气逸散,神农九泉成为必争之地,九泉神裁因天帝不理事,放权于有私心的长老团,其结果不尽人意,兽族的不满溢于言表,我们心知肚明,这大概是立场相对的开始。果不其然,人兽两族为此冲突愈发激烈,最后终是反目。”
想起当年旧事,飞蓬扯了扯嘴角:“至交好友成仇、倾心伴侣为敌,可悲又可叹,重楼心性单纯,全心全意为族着想…”见离潇等人露出不信之色,飞蓬忍俊不禁:“是真的,重楼当年为蚩尤幼子,自然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兽族本身更是重视武力,他以天赋和勤奋成就年青一辈之首,又受到族人全心全意的追捧,怎么会不单纯?”
将几个孩子说的哑口无言,他继续道:“但我们也得为神族考虑,特别在人族被逼到绝境之后。因此,吾带领神族年青一代组建神军,加入战场与处于下风的人族联手。然随着战事愈发残酷,大家都逐渐疲倦,在手染无数鲜血后,更茫然不知前路……”
表情有些空茫,飞蓬叹息道:“后面发生的事情简直可笑,水神共工身为兽族元老,居然在族群落入下风后,主动联系身为人神联军统帅的我,希望能反叛兽族加入神族…”几个青年瞪大眼睛,飞蓬自嘲一笑:“若不是严守统帅操守,想到重楼他们的死命坚持,吾简直想把那个不忠不义的兽族元老当场诛杀。可我不仅不能这么做,还得耐心为其完善计划并配合。”
“紧接着,吾和共工假借发现失踪已久的地皇踪迹为名,召唤多个兽族英雄赴会。”其抿抿唇道:“那一战,除却因心有迷茫而从头到尾没抵抗的重楼外,兽族强者尽数战死。说真的,我挺庆幸,骄虫、女娇和瑶姬因离得太远或不信,没有过来。”
离潇面色复杂的张了张嘴,艰难问道:“爹,当时父亲作为兽王之子,是怎么活下来的?”种族之战,又是敌方首领之子,当年的重楼应该是最好的祭品吧…这般想着,霖黎、獠亦是好奇又期待知道答案。
“是我。”于他们的意料之中,飞蓬坦然一笑承认:“以大似是‘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为理由,我无视了长老团的命令。且有九天、夕瑶甚至是已出生又是天帝义女的葵羽于暗中使力,终让长老团他们吃了这个哑巴亏,不得不默认重楼因我刻意冷落,被困于战火的三族遗忘。”
正待此刻,一人推门而入,脸色红扑扑明显大打了一架的九天很肆意的坐在飞蓬身边粗粗喘了口气:“不过,我和夕瑶拉上葵羽,亦只是堪堪暂保重楼性命而已。后面你因人族仇恨弥漫,报复心屠杀俘虏的行为,心生疲倦退出联军,并让我接过统帅之位时,大家都没想到,你会愿意放弃自己多年积累的战功,在逐鹿之战时私自放走重楼。”
无视了三位晚辈震惊的神色,飞蓬很淡定出言曰:“因为逐鹿之战是吾在背后运筹帷幄,又是剑指兽王蚩尤。兽族必败的情况下,我宁愿重楼轰轰烈烈战死沙场,而不是战后可能被永久性囚禁,又或是憋屈死去。”
一声颇为慨叹的响指从门口传来,骄虫走进来掠过徒弟见自己行为和平时的沉默不同而升起的诡异表情:“所以飞蓬,所有人里,我素来最佩服你,论出生,汝其实是我们中最低的,特别是在神族那个重视正统和资历的地方。”
他微微摇首:“赫赫战功是汝战后地位的保证,结果,你为了重楼能自己做一个抉择,毫不犹豫选择了舍弃。若非最终是神族胜利,单凭重楼救下首领,导致他有机会打开去九幽的阵法…九天,要是那样,你和夕瑶保得住飞蓬吗?”
“保不住。”回答的非是九天,而是慢了一步和葵羽、瑶姬、女娇、女丑一起回来的夕瑶,她淡淡的说道:“除非我们三个玄女一起去求陛下,可那样又有一定概率适得其反,最好的结果只怕非是飞蓬被夺尊位并无有战利品,而是去神狱长住了。”
被夕瑶的话噎了一下,飞蓬讪讪一笑:“当年我真的没想那么多。”
“哎。”葵羽忍不住叹了口气:“将军,我一直想问,当时你对魔尊…”
心知肚明对方所问意思的飞蓬笑了笑,很坦然镇定道:“只是知己,我喜欢上他,是在神魔之井,因为…”他轻轻一笑,目露些许寂寥:“那里太寂寞了。”
从不知道神魔之井是什么地方的三位晚辈忍不住轻声问询身边的长辈,在知晓后不由面色一片沉凝。
“其实还有实力。”飞蓬似乎想到了什么,又笑言:“六界成立后,来神魔之井挑衅的异族层出不穷、手段万千,却全部陨落于我手,才有了天界第一神将之名。但吾唯一一个想杀,却总也无法成功的,唯魔尊一人尔。”
闻言,离潇、霖黎和獠和昔时已经陨落的女丑眼睛一眨一眨,是神族阵营的九天、夕瑶、葵羽干咳一声,脸色有些诡异。
飞蓬托腮似笑非笑道:“当时的神魔两族,天帝、地皇不出,实力最强莫过于第一神将和魔界至尊,且魔尊又是兽王之子,对神族有毁家灭族之恨。若他死,神族无大敌,吾亦不用再镇守空寂一片的神魔之井,多好。”
听到此言,三个晚辈的表情变成惊异而后忍笑,只因归属魔界一方的瑶姬、女娇、骄虫齐齐捂住面颊:“行了啊你们两个,别秀默契了,连话都说得差不多!”
并不意外的飞蓬挑了挑眉:“重楼那时对我也从不留手,吾猜他私下里一定说过……”
瑶姬放下手没好气道:“是啊,神将若陨落,兽族之仇等于报了一半,再攻入神界更是易如反掌,这是重楼的原话。后面又遗憾的加了一句,只可惜永远成功不了,因为飞蓬滑不溜手,我再设套都不会往里跳。”
“然最后他还是赢了一局,虽不是对我…”飞蓬耸了耸肩:“所以,我挺后悔当年太负责任,吾应该让神族高层学会如何面对外敌。”
被魔尊威压压制、从头到尾被牵着鼻子走,帝女九天抽了抽嘴角,在好友关怀的目光下捂脸磨了磨牙:“飞蓬,我很怀念当年你在的时候,其实我们几个都更适合听令行事、拔剑砍人的简单生活。”
夕瑶无奈的叹了口气,对几个小辈甚至是魔族的好友轻轻的摇了摇头,九天在飞蓬沉默不语时忽然浅淡一笑:“现在神界没了,可我们都习惯了,只是有时候回头一想,从三族时你次次出谋划策,到神魔之井几十万年如一日守护边疆,神界…堪称成也飞蓬,败也飞蓬,不是吗?”
曾经的第一神将怔然无语,他望着天帝帝女,只见她面上最后一缕悲哀散去,留下的都是释然与轻松:“再非本心,那个决定都是我做出的。所以飞蓬,不管怎么样,我都要谢谢你,谢谢你对神族的付出,更感谢汝如今的不罪。”
一个温暖的拥抱让飞蓬清醒过来,他笑了笑,轻拍少时至今一直是好友的天帝帝女肩头。无言的安抚令九天放开手,最后一笑时毫无平日对外的清冷冰霜,反如暖阳:“很遗憾,你们的游玩我不能参加了…”
玄妙的气息令瑶姬的眼神第一个亮起,其他人紧随其后,大家七嘴八舌的真挚道喜让九天笑意更深,她抱拳一礼,挥手离去。
【这些年九天因为心结实力毫无寸进,大家以为她是因为神界破灭觉得自己对不起父神没能尽到帝女的责任,劝说太多不管用只能任由她去了,现在因为飞蓬归来反倒是解开心结追了上来。这一章主要是谈论过去,下一章大家有什么意见不如说说,我没想好是详写内容是飞蓬他们出去游玩,还是重楼那边收尾。】
第7章、他年我若为青帝
百年后,魔宫
“飞蓬他们现在到哪里了?”放下批阅玄界这次大规模叛乱结果的笔,重楼深深呼出一口气:“离潇回去没有?”
溪风沉吟了一下:“据水碧前些日子传来的消息,飞蓬将军和几位大人游玩到了龙潭附近,似乎是受龙祖邀请,其具体做了什么无人知晓。”顿了一下,他又道:“少主平叛后,已经第一时间赶回,只是他似乎有些不太习惯,自己如今强了一个境界的实力。”
无声的笑了笑,重楼唇角露出淡淡的笑意:“飞蓬为离潇开启了先天神族的传承,哪怕离潇不是全部的先天神族,这份所得也足够他吸收个几千年了,现在只是开始。日后,他有的是时间慢慢掌握暴增的力量。”
神魔两道同|修并不容易,如今玄界不乏两族混血,但能成为顶尖强者的少之又少。不过,若是成功,则能一举成为同境界中佼佼者,这是自己亦是飞蓬对离潇所抱有的期望。
“是。”溪风垂首低声应了一下,犹豫片刻又言:“尊上,飞蓬将军在路上,对有些情况颇为看不上眼…”
重楼的表情丝毫未改:“本座猜到了…”他轻叹一声:“两族混居,又是强者为尊,有些事情再所难免。本座能做的都做了,神族中下层在城郭之内大多数是安全的,然实力不够敢私自出城,被抢了总不能怪本座颁布的法令不当吧。”
魔尊揉了揉额角:“其实本座也是服气他们的耐性,神族再不愿意,都能利用各种方法强行让对方怀孕并让孩子汲取神力,为了有个强大的继承人真是煞费苦心,奈何成功的并不多。”
非两情相悦而神族自愿牺牲自己诞生的孩子,虽然出生时同样令母体神力耗尽而亡,可大部分都是无法两道同|修的残次品,大抵是天道限制。
“没错,失败次数太多,我族高手多少也猜到了…”溪风苦笑一下:“因此,现今会在混乱的城郊强抢神族的,大部分都是有心享受,少数才是心有不死。只是,飞蓬将军一行是隐匿了实力出去游山玩水的,而且尊上…”
重楼有些不解的望着溪风欲言又止的样子,但下一秒面色就黑了:“…几位大人的长相摆在那里,怎么会没人打主意?连神族都不乏盗贼盯上他们。”
脸色近乎狰狞的掰断朱笔,魔尊冷笑一声:“迄今为止,死了多少?有名单否?”
溪风讪讪一笑:“其实属下之所以现在才接到消息,便是因为全死光了,而且是几位大人亲自动手后,又传讯给了自己麾下。”
“全灭,所以才导致消息一时半会没传出来。”重楼表情稍微好看了点:“没株连吗?”
溪风干咳几声:“的确没株连,只是飞蓬将军被奴隶贩子定为了首要目标。”重楼的神色一下子变成了冰冻三尺,溪风打了个寒颤急忙道:“是故,将军大怒,而后在骄虫大人的建议下,直接动用天道之力,隔空封印对方整个组织所有人的力量,并解开被抓之人的束缚。然后,几位大人谁都没管接下来的事情。”
怒意散去不少,魔尊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以飞蓬干脆利落的性子,只怕不会想到这么做的后果…”又或者说能想到而没有去想,他淡淡问道:“那个组织死光了没?”
“暂时还没有…”溪风微微摇首:“他们动手的目标素来是长相美丽的男女,不分种族,只是明知自己情况还敢出城,大部分都是有所依仗,没曾想敢有人冒大不韪动手才这般倒霉。”
他抽了抽嘴角道:“此番一下子脱困,他们干脆把欺辱过自己的奴隶贩子带回了故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在所难免,而在明白其招惹了谁,且奴隶组织一下子消失后,将军他们的行程安宁多了。”
面色沉凝的在书房内踱步半晌,重楼抬眸对溪风正色说道:“对了,之前有密报,离潇被放出后的几次平乱,无有得到本座任何赏赐,已令其麾下极度不满……”
闻言,溪风脸上不解之色尽显,重楼亦不在意,只低喃自语:“若以打压之行为加一把火,再加上离潇突破后,在外界眼中直逼本座的实力。汝说,他们会不会干脆反了,以逼离潇给自己讨个公道?”
“……”神情极度复杂的瞅着眼神闪闪发亮的魔尊,首席魔将以平生最真挚的语气沉痛说道:“尊上,飞蓬将军要是知道了,您会被揍得连几位大人都认不出来!”
很随意的挥挥手,重楼不以为意笑了笑:“你觉得还能比现在连面都见不到更糟糕吗?吾倒是宁愿他揍我呢,他回来百年多了连你家水碧都被叫去,只有我……”
到最后时,音调含着失落与思念,他有气无力的往靠椅上一倒:“反正本座不在乎名声,就算真在玄界历史上留下被自己儿子推翻的记载亦无妨,你下去吧,交给汝操作了。”
溪风眼皮上下狠狠跳了跳,见魔尊完全无有收回决定的打算,只得认命的颔首离去。
玄界史载,太子离潇入玄狱一年多,遭杀手暗算险些身死,后被魔尊寻回,然本便从无宠爱,如今信任亦大不如前。他于几度风雨中平定叛乱,可因其和叛逆首领不打不相识而有所敬意,不得魔尊丝毫赏识,反招致几番责骂打压,父子之间气氛愈加紧张,连带其嫡系对魔尊颇有怨言。
至玄界五十万零一千年,永宁侯府在太子平乱归来而伤势不轻不得不闭关、但魔都又一次派上使贬斥时,悍然斩来使、竖反旗,剑指魔尊。
天魔族,议事堂
“咔擦!”表情似是淡然的捏碎扶手,飞蓬起身瞧向墙上悬挂的玄界地图,负手而立的背影挺直又肃穆,令九天、葵羽和夕瑶都目露怔忪,似是望见三族之战里,那个带着神族火中取栗夺得胜利的年轻统帅。
“呵!”良久,一声轻笑响起,飞蓬回眸时声线清脆又利落:“葵羽。”
天魔女抱拳一礼,美眸亮如晨曦:“在!”
“对外宣称,魔尊无道,天魔族支持太子继位,并派出这一代精英,与仅次于天魔女的两位长老,加入太子离潇麾下。”飞蓬勾起唇角笑得令人如沐春风,然在场神魔尽数打了个寒颤。
诡异的沉默了一瞬间,葵羽以最响亮的语音应命:“是!”
战火纷飞、烽烟不散,玄界史载,魔尊和太子以军事谋略对弈近千年,天魔族加入太子离潇麾下,青丘之国、螯虫之族中立而举族封印不出,唯神女瑶姬、巫女女丑半中立而偏向魔尊,两女联手阻住神女九天、玄女夕瑶,于局外呈现对峙状态。
此不相上下之状势持续又千年,后反叛者组织忽然加入战场,全力相助太子离潇,魔尊重楼未曾料到,故于短时间兵败如山倒。
玄界历五十万两千余年,决战残酷而魔都损毁,魔尊重楼就此失踪,对其下落各方势力众说芸芸却无有定论。同时,太子离潇进驻魔都并重铸城郭,余下几千年,其经历无数挑战无有败绩。
最后一战,太子离潇对上相交莫逆的反叛军,今改名星界之首领。当日飞沙走石、泉流断绝,终以星主玹昀输半招而自退一步为结。是故,玄界历五十一万年,太子离潇得众生臣服,登顶为玄界之首,号玄尊。
建立几千年的玄殿,不同于魔尊喜爱的奢华,玄尊离潇偏好自然亮丽,星主玹昀斜倚身后的雕栏玉砌,正托腮似笑非笑侧头瞅着自己因战结交的好友:“这么多年,现在汝继位了,能告诉我当时和魔尊博弈的到底是谁吗?别说是你,我们半斤对八两,还能不知道对方是何水平?”
眨了眨眼睛,离潇无辜一笑:“他现在便在,你要去拜访吗?”不出意外的发现好友眼中的跃跃欲试,其眸中有恶作剧之意一闪而逝:“哈,那我带你过去…”父亲现在正在爹的房间里,如今又是夜晚,想来爹会感谢我带好友去打扰的。
半刻后,玹昀和离潇一起狼狈之极的被风灵丢了出来,他们不假思索的爬起来扭头便跑,亭台楼阁中传来一声怒吼:“离潇你个臭小子!”
离潇毫不犹豫运起先天神族传承中的风遁之术,还不忘记拉好友一把,只留下一句话让重楼更怒:“父亲,就准你丢烂摊子给我,不准我报复回来吗哼!”
“够了!”衣衫半解的飞蓬躺在床上无语凝噎的揉了揉眉心:“重楼,你幼不幼稚!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离潇被你强行甩锅,没怨气便怪了。”
重楼气哼哼的一拳砸在床柱上:“汝就宠着他吧,他现在胆子比以前大太多了。”他多怀念以前那个,乖乖巧巧他说什么便做什么的儿子啊!飞蓬闷笑一声,抬头堵住他的嘴才止住其怒火,重楼手一挥放下床帐,这一回没忘记设下坚固的结界,余下满室暧昧于一片黑暗中,更显旖旎。
“离潇!”磨牙的声音分外清晰,玹昀面容青黑说道:“你坑我!之前不是告诉我说,魔尊败了所以去隐居了吗?!”
离潇无辜的笑了笑:“没骗你啊,父亲前两天才和爹一起回来,他哄了爹这么久,终于重温旧时温馨,又因为爹念着我,一起暂留于玄都。”
一口气哽住,玹昀这才想到正事,他脸色严肃起来:“你说带我拜访,当时和汝父魔尊对弈的不会是…”其表情略有古怪:“不可能,神族留下子嗣定然会神力衰竭而亡,汝之天赋绝对是自然孕育!”
“规则的确是这样,但偶尔会有例外,我爹就是如此…”离潇面上的笑容多了一抹悠远空灵之意:“这是个非常久远的故事,牵扯到宇宙最初,汝要听吗?”
玹昀好奇难掩的颔首,此处又响起熟悉的话音:“哟,你们两个这是一起赏月呢?”
“正是。”见霖黎和獠手拉手出现在这里,离潇笑言道:“不过,最主要的还是,给玹昀介绍一下爹的光辉历史。”
两位已在一起的青梅竹马哑然失笑,挥挥手主动离去,离潇不以为意笑了笑,扭头对玹昀说起昔年神话。
银白的月光下,其侧脸的线条柔和之极,配上低沉悦耳的声音,认真聆听的人注意力究竟集中在何,不得而知。直至晨光代替了月晕,新的一天到来,希望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