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这里不是你们这群杂碎闹事的地方！”

祁云最后一脚踢在门板上，着实威慑了上门来闹事的混混们，只是踢门时发出的“嘭”的那一声同样惹来了黎筑的视线，不过他眼里并没有害怕和恐惧，而是明目张胆地写着“你特么踢老子的门”。

几个小混混连滚带爬地溜了，祁云收回腿，谄媚地对黎筑笑着，“别介意，一时冲动。”

黎筑冷哼一声，一脚不轻不重地踢在祁云小腿上，语气倒是充满嫌弃：“你是来帮忙的还是来搞破坏的？”

“帮忙！帮忙！”祁云赶紧溜进屋里去，“这些眼生的小混混怎么来找你麻烦了，你干什么了？”

“是新人不懂规矩，我能干什么？”

黎筑一脸不高兴，祁云也净会睁眼说瞎话，他一个医生好好地治病医人还能结仇也是厉害。边走进屋里边想着，黎筑灵光一闪，突然想起了今儿这件事的症结所在，“前些天医废了一个人，好像是中弹了。”

“好像”这个词让祁云哭笑不得，做医生这么迷糊谁还敢让他医病。

黎筑抬头看着天花板想了想，慢悠悠道：“是陆潭下的令，虽然我是个中立角色，但他给的实在太多了。”

“陆潭？”听到这个名字祁云神情专注了许多，这件事里牵扯上陆潭的话，倒是让他想到了一些事情，关于陆潭的组织正在干的事情，“你处理的人是陆潭手下办事的还是合作的？”

黎筑看着祁云认真的样子，忍不住扑到他身上蹭了蹭，愉悦的神情跟祁云满脸的嫌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好像是手下办事的，据说任务失败了。”

祁云颔首。

在祁云掌握的情报里，最近已经出现了很多不利于陆潭的情报，自从不久前处理了叛徒之后，陆潭的组织就处在一个极不稳定的状态，似乎到现在还没恢复过来。而且，某条‌‍‍综‍‎‎‌‌合‌‌‍‎‍交易线似乎快被扒出来了，从上一次处理的那件事情开始。

不过组织重创也可以理解，因为那个叛徒近乎快成了陆潭的心腹，对方的身份还是很狗血的卧底，在传递信息的过程中被陆潭识破，最终‌‎‍被‌‍干‎‍‌‎‌掉。不过，外面的人还不知道他已经死了，而且有人伪装成了他的身份，与联系方进行了接洽，传递的都是些假情报。

这个卧底似乎有一个女儿，跟爷爷奶奶住一块儿，在这个女孩子的资料上显示，她已经双亲亡故，是个孤儿。

祁云觉得陆潭是个老好人，好心地并没有把这个小女孩牵扯进来，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想擅自采取一些措施，为未来最坏的情况留下一条退路。

为陆潭做个坏人，这样的感觉不要太好，也能满足他某些求而不得的自我感动，想想就很让人激动。

“我出去一趟，若是有什么急事记得联系我。”祁云甩了甩刚洗好的手，纤细修长的手指能隐约看到茧子，多少有些破坏这双手的美感。

黎筑点点头，这时刚好有个病人走进来，他便过去询问情况。本来这件事是护士小沅来做的，不过她家里有人病逝，黎筑就给她放了半个月的假。

黎筑可舍不得她离开，个性剽悍的她不仅是个护士，还是个保卫小医馆的护卫，这样的人才他可是珍惜得很，如果小沅在的话，今天也轮不到这些小混混来闹事儿。

祁云开车前往了车站，那个小女孩在的地方是邻近的川市，高铁没多久就能到。不过不管多快的旅途，祁云在急于办事的情况下还是会感到分外烦躁，并且正在为能不能一次性把这个小女孩弄到手感到忧虑。

他也是个普通人，还没有冷静到随时保持最完美的状态。

到达川市后，祁云直接前往了川市郊区附近的孤儿院，那个小女孩其实是在那里。

进入孤儿院后，院长热情地接待了祁云，对于能将院里的孩子领养出去的‍‌‍‎‌成‍‍人‍‎，对方感激之余也是花了十二分心思对待的，虽然这种情况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孤儿院快运转不下去了，把孩子多送走几个以减轻负担。至于这些孩子今后的发展，院里只能表示爱莫能助了，孤儿院已经尽了最大的力来保证他们在这一刻的生存，被收养总比在孤儿院受苦强，乐意领养他们的也多半会是善良的人。

“我又问过宋小妍了，她说真的愿意被你领养。”

听到院长的话后，祁云缓缓颔首。他指尖敲击着脑袋若有所思，片刻后方慵懒地抬起眼皮瞥了一眼神色谨慎的院长，缓缓说道：“是她愿意，还是院长你愿意？上一次来她的态度可不是这样，还把我给咬了。”

想到十几天前的事情，院长突然冷汗淋漓，赔笑着说道：“是、是她的意愿，十几天的时间够说服一个人了。”面前的这个颇为神秘的男人，在来到孤儿院时就抛出了大手笔，用20万换一个女孩子，这样的交易自然划算，不过因为这孩子背后还有亲属，不能直接就把她交出去，还得取得对方的同意，这样以后被她的亲属追究起来，也可以推脱说是对方的意愿。

祁云沉默不言，院长再次“推销”道：“这孩子也怪可怜的，被亲人送进孤儿院来，你肯领养走她，对她是再好不过了。”

面对这样的“说服”，良久后祁云才点了点头：“你去把她带来见我。”说着从怀里抽出一张支票，在院长面前晃了晃，给他递了过去，“我多添了两万，收养手续你们一并做好递给我，另外我不希望别人还有认回对方的可能。”

院长赶紧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抽过支票，那样子仿佛怕这从天而降的救命钱突然就没了。

三个多小时后，宋小妍才被院长带到祁云的面前。那双红红的眼睛明显是哭过，院长眼里也充满红血丝，祁云打量着这两个人，有些意外这种交易下还是有真情实感存在。

宋小妍抹了一把眼泪，打量着这个把她“买”走的男人，对方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样子，跟十几天前见到的没多少差别，俊逸的长相让他看起来真不像一个坏人，可他就是做了坏人的事。

作为一个八岁大小的孩子，对祁云的认知仅仅就是这样，强制把她带离难得安逸的窝，让她再次感受到离别之痛的同时，还彷徨自己的未来将面临怎样的劫数。

院长把装了相关证件的袋子递过去给祁云，祁云虽然看着慵懒随意，不过谨慎的性子是从小带着的，一目一行地看完这些东西后，他才把心里的顾忌给打消了，小心翼翼地收起了这些文件。

收好东西后，祁云招了招手让宋小妍过来他跟前，跟招呼生气的小狗似的，此时的宋小妍皱着浅淡的柳叶眉，不乐意的情绪直接写在脸上，脚尖在地上碾着，犹豫着要不要过去。

这一幕让祁云看的突然心情大好，排除掉宋小妍的特殊身份，对方也只是个可可爱爱的女孩子，现在她这个样子，还真是小孩子特有的模样，可以随意释放情绪，可以直接大喊一个“不”字，还有没开始的青春……这种种多少让人羡慕。

“过来。”祁云又出声喊了一次，嘴角也带上了一点儿笑，“以后我就是你哥哥了。”

“嗯？”温柔的声音听的宋小妍一愣，不知不觉她就走到了祁云的面前，抬头仰望着这个比她高出好几个头的男人，有些不知所措。

祁云伸手摸了摸宋小妍的脑袋，宋小妍一惊，本来想要躲开，却体会到了意想不到的感受，对方的手竟然……很温暖。

“那我走了。”不待宋小妍反应过来，祁云已经跟院长道别，说完便拉起背着一个红色小布袋还在发呆的她往门口走去。

后知后觉反应自己真的要离开孤儿院时，宋小妍拼命地忍住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倔强地咬着嘴唇，犹豫了片刻才奶声奶气地大喊：“要不是你出钱买我，我才不会跟你一起离开！”

听到这带着点傲娇和不服输的话，祁云不由得挑眉以表示对宋小妍的“刮目相看”，然而他沉静的脸上其实已经憋着笑了，这小丫头倒是挺好玩儿的，小小年纪就很看得清现实，也不算很难照顾。

想想以后跟黎筑的生活里会多出来一个小女孩，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

直到宋小妍被祁云带着消失在了门口，院长也没来得及跟她说上一句“记得有空回来看看”。宋小妍两岁多时就来了这里，如今已经有六个年头，说没感情是假的，只是他也有很多无奈的地方。

返程的高铁上，祁云神游天外地在想别的事情，宋小妍却是时不时偷偷看他一眼，打量着他，嘴里憋着“你买我是因为什么”的问题问不出来。

很快就到了陇市，祁云很尽责地带宋小妍去了商场，给她买了很多漂亮衣服。购物途中，宋小妍说不开心是假的，毕竟从小到大她很少有穿新衣服的时候，现在左手右手提着的都是漂亮的新裙子，这是她梦寐以求的奢侈事情，可是在今天真的就发生了，让她像个小公主一样，肆无忌惮地玩着变装游戏。

不过一想到这些东西是买她的人给自己买的，宋小妍的高兴里就又多出了几丝郁闷，她觉得她现在就像一头待宰之前被使劲儿催肥的大猪，一旦时机成熟就可能马上被这个叫做祁云的成年男人给咔嚓掉。

“这条裙子怎么样？喜欢吗？”闲逛途中，祁云突然停在了一处橱窗前，并盯着一条翠绿色的碎花裙两眼放光，这个颜色他挺喜欢，宋小妍穿着也一定很好看。

宋小妍瞥向这条颜色鲜亮又充满活力的裙子，原本漫不经心的眼神触碰到这条裙子后顿时双眼放光，一下子就被俘获了，并不由自主地设想自己穿上这条裙子是什么样子。可是裙子是祁云这家伙要给她买的，他到底安了什么心。

“我才不喜欢呢！”犹豫后宋小妍大声喊道，洪亮尖锐的童声顿时引来行人的侧目，一时间让她羞窘不已。

听到这个答案，想法单纯的祁云有些遗憾，宋小妍竟然不喜欢这条裙子，如果不买的话那真是可惜了。

宋小妍看着祁云的神情，一时间有些愣怔，他是真的想买裙子给她？而不是因为有别的让人惧怕的原因，比如她在报纸上看到的脏器买卖的新闻，很多黑手都专门挑小孩子下手。

宋小妍使劲儿地让脑子转起来，权量再三后，她最终还是鼓起勇气问道祁云：“你、你为什么非要把我带出孤儿院？”她倒是不敢说买，怕一不小心触怒了对方。

“嗯？”祁云不由得低头看向脚边的宋小妍，他并不意外听到这个问题，装模作样地想了想，只道：“用来做坏事。”

答案一出，宋小妍一脸“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的表情，不过心里却突然像落空了似的，像是期待什么东西却最终事与愿违的感觉。看着宋小妍那写满了所有情绪的脸，祁云倒是觉得有些愉悦，不知道黎筑接触到这个有趣的小家伙会是什么反应，肯定也会很开心，毕竟小医馆里笑料实在是少。

“我是不会让你得逞的！”宋小妍看着祁云绽开的嘴角，一脸坚定甚至视死如归，然而祁云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看得宋小妍一愣一愣的。

当天回到小医馆后，祁云就把宋小妍介绍给了黎筑认识，不过并没有告诉黎筑宋小妍的真实身份，而黎筑也很默契地没有询问，还逗弄宋小妍问她想不想跟着他学医。

看着同样帅气却笑的温柔的黎筑，宋小妍的防备渐渐卸了下来，对待黎筑的态度也比对待祁云好多了，祁云虽然嘴上不说，其实心里还是有点儿不愉快的，明明是他带回来的人，却是让黎筑捡了大便宜。

把宋小妍安顿好后，黎筑便拉了祁云出去说事情。

“东街巷子昨儿晚上发现死了人，是条子。”黎筑悄咪咪地跟祁云说了昨儿晚上刚发生的事情，“我收殓的尸体，今儿一大早就有人上门来带走了，还问了我点儿情报。”

听到这件事情，祁云难得惊讶，因为西部贫民区虽然是一个混乱的地方，但是也没有无规则到能随便杀害条子之类的，这种做法完全是在给警方一个“你快来干掉我”的信号。

“怎么死的？枪杀？”

黎筑神色凝重地摇了摇头：“不是，是虐杀，而且被玩了。这人潜伏在贫民区收集情报，被盘踞在东街的大鸟发现了，那些人忍不住然后就……你懂的。”

“一群沉不住气的家伙。”祁云对给贫民区惹是生非的那些人很是气愤，出来混好歹带点儿脑子，都是什么丢人现眼的垃圾。

黎筑耸耸肩，同样表示这是憨批行为。

祁云思考一番，很快做了决定：“这件事情势必会引起贫民区的动荡，咱们最近先停业休息吧，先让条子们把乌烟瘴气的废物给收拾了，大鸟的势力膨胀起来后，也没少挑衅咱们。”

黎筑点头表示赞同，不过神色一转，道：“万一那些人跟陆潭的手下扯上点儿关系，你不管了？”听说大鸟跟陆潭那边还是有点儿关系的，而祁云很乐衷给陆潭收拾烂摊子。

祁云摇了摇头，其实大鸟豪横，没了利用价值后早就被陆潭盯上了，这次借由条子的导火索灭掉他，也是个不错的借刀杀人。至于大鸟背后的利益，自然是陆潭悄悄接盘，不过恐怕还得跟条子们来一番斗智斗勇，从狮子嘴里抢肉也不是那么简单。

那件事情发生后，小医馆关门了，情报屋也关门了，祁云带着黎筑和宋小妍开始了三天两夜的海边游玩计划，而贫民区发生的事情除了在监控里看到了一些颇为震撼的画面外，其他的他们一概不知。不掺合的事情，自然不会有人找到他们头上。

“你在想什么？”

宋小妍把黎筑给买的冰淇淋递过去给祁云，心思敏感细腻的她很快察觉到了祁云的不正常，经过几十个小时的相处，她发现这个“买”她的男人还是很不错的，算是一个合格的兄长，并不是什么坏家伙。

祁云拿过冰淇淋舔了一嘴，甜蜜蜜的冰凉味道在嘴里散开，把心里的不愉悦都吹散了不少。

“我想起了被父母卖到会所的事情，就在今天，整整十一年了。”祁云毫不顾忌地跟宋小妍这个刚熟识的小丫头说起这些属于个人隐私的事，宋小妍听到后明显一愣，开心地脸色也慢慢起了变化，抱腿在祁云身边坐下，同样看向波澜起伏的海面。

“你也被卖了吗？”宋小妍大着胆子问他。

祁云点点头，侧过去看宋小妍，反问她：“我听院长说你是被亲戚送进孤儿院的，你爸妈不管吗？”

闻言宋小妍心里一紧，缓缓地攥紧了小小的手掌，眼泪已经不争气地在眼眶里打转，祁云的问话倒是勾起了她不好的回忆。她其实是被姑姑一家强迫送进孤儿院的，虽然当时只有两岁多，但是她记忆力特别好，什么都记得。她爸妈死后被托付给爷爷奶奶照顾，可姑姑家并不想跟她扯上关系，说不想养一个坏人生的孩子，她爸爸真的是坏人吗，在模糊的记忆里，好像存在这个身影，又好像不存在。

“他们说我爸爸是坏人，不想养我。”宋小妍终于忍不住流下了眼泪，眼泪掉出来后，又抬起手背拼命地擦，可是眼泪还是忍不住淌了下来，越擦越委屈。

“坏人啊……”这个说法并没有让祁云吃惊，毕竟他该查的都查到了，只是可怜了一个辛辛苦苦做卧底的人，到头来还得背负莫须有的罪名死去，说他是坏人，好像是因为……

“小沅打电话来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她已经带着特产下车站了。”黎筑的出声打断了祁云的思绪，祁云转过身去，黎筑正挥舞着手机走过来。

“直接让她过来玩呗，难得老板放假。”祁云嘻笑着提议，黎筑若有所思，在想是让小沅过来度假，还是让她进小医馆里去打扫卫生。

“小沅是谁？”宋小妍忍不住问。

祁云嘴角一勾，吓唬宋小妍：“是黎医生小医馆里的护士姐姐，别的兴趣没有，就喜欢解剖小孩。”

“啊？”宋小妍以为自己听错了。

黎筑走过来，搭在祁云的脸上，也起了逗弄宋小妍的心思：“呦，你怎么把真相给说出来了，万一她知道了你买她来就是给小沅玩解剖的，那怎么办？”

“哦！你不说我都给忘了。”祁云恍然大悟地附和着黎筑。

而天真小孩宋小妍听到两个人的对话后，脸色刹那间白了，嘴唇颤抖着跟祁云求问：“你买我做的坏事就是这个吗？”说着刚止住的眼泪又到了眼眶外，还真信了祁云要买她的“真相”。

祁云看着宋小妍这副模样，顿觉有些坏事，只得僵硬地挽回局面：“大概也许……不是。”

话一出，黎筑顿时笑的不成样子，眼泪半落不落的宋小妍呆呆地看着这两个成年人，聪明的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是被这两个人逗弄了，亏她这么信任这两个人！

“你们都是坏人！我不要跟你们一起玩了！”宋小妍说着爬起身来，狠狠地跺了跺脚跑走了，留下祁云和黎筑两人边笑着边无奈地耸了耸肩。

黎筑又把目光转到祁云身上，犹豫了几秒，才问道：“我还是忍不住问一下，你为什么会把这样一个女孩子带到身边来，是因为跟你的身世很相似？”

祁云不置可否，就看着一望无际的大海感慨：“谁知道呢，我可不是一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