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想说的话:】
写完了,感谢各位一路相伴,后记可顺延or独立在正文后,因此选择了比较平淡和隐晦的呈现方式,可以自由选择自己爱看的那部分作为结局。
-----正文-----
除夕当天,高逢微申请了去监狱探视,并给刑远准备了些贴身衣物和书。
这是刑远入狱一年来,高逢微第一次去看他,之前他们只是用通手写信的方式联络。
高逢微的确花钱买了自己弟弟的命,这次的刑期比长五年。刑远在信里说他对减刑有经验,叫高逢微找一些专业书目寄给他。
预约的时间段是明早十一点到十一点半,这一晚,要说心里没波动是假的。自一年前,刑远痊愈后就被拉进审判席,高逢微忙着活动打点,两人没多少机会单独说话,很多可以交流的场合都在被监视的情景下,于是只好有限地互通信件。
书桌后的高逢微摘下蓝光眼镜,揉了一会儿太阳穴,拉开抽屉,取出一叠黄皮信件。最普通简单的那种,现在的社会上已经很少有人用了。
他把信重新拆出来,按照日期从左向右排开。
第一封是十个月前,用铅笔写的字已经有些发淡,但还算清晰,没有按照格式写,更像是一张洋洋洒洒的便条。
「......最近家里如何?妈妈身体还好吗?还有你和孩子们.......到现在只关了一次禁闭,原因就不说了,你也不爱听......寄来的书我看完了,昨天他们通过了让我用电脑的申请,虽然是不联网的,不过也不错了......有空给我回信,给我讲讲外面,没空就算了。弟,远。」
第二封是九个月前,往后的内容都差不多,可见监狱里的生活确实很枯燥。只有上个月的那一封里写了点乱七八糟的。
「.......其他一切都好,最近,我认识了一个新朋友,这家伙是个半瞎的独眼龙,早年在南边干坏事,具体不可记录信中,就不说了。不过他告诉我,他儿子小时候也是个瞎子,现在却已经成了正常人,继承了他的衣钵,眼睛是在南边一位蛇医处治好的,大致地址如下.........你可去当地打听一下,也许对孩子的耳朵有帮助......给我回信。弟,远。」
“封建迷信。”看到这里,高逢微翻了个白眼,“有屁用。”
虽说如此,半月前他确实差人去打听过,也找到了那位土医生。说是医生,更像是巫师,满嘴说薇薇的的耳朵是前世欠债今生作孽,双耳失聪都是血亲作孽的报应,把孽债还了,配合他神水,能保十年听得见。头两句气得高逢微差点没忍住想把老东西家砸了,最后还是冷静下来,想不通血亲作过孽这事老东西是怎么算出来的,可能真有点本事,半信半疑买了一瓶水回来给薇薇擦洗耳朵,结果并没有起色,不过薇薇说凉凉的挺舒服,就当清洁液给她继续搽着了。
“逢微——”宋维瀚敲敲门板,靠在门口等他,“快来,要放烟花了。”
“哦,好。”高逢微把信收好放回抽屉里,起身走向男人,如今两个孩子,实在忙不过来,出了之前那事,也不放心全让保姆带,“明天上午我有事要出去,你能下午再去单位么?”
“可以啊,年关了,也没什么事。”宋维瀚搂过他的腰,两人一起往楼下走。
楼下大厅里,薇薇趴在茶几边看动画片,穿着连体套装的朵朵在地毯上摆弄玩具。
“飞咯——”宋维瀚抱起朵朵,“朵朵宝贝儿,我们去看烟花咯。”
高逢微牵起薇薇,两个大人一前一后往门廊走去。宋维瀚把朵朵交给高逢微,自己走下台阶,去把烟花的位置调整好,点火后快步跑回来,抱回朵朵捂住孩子的耳朵。
砰——砰砰——砰——
一朵又一朵不同颜色的烟花绽放在黑天里,绚烂了所有人的眼睛。
“薇薇,你说说都有什么颜色?”高逢微蹲下身,但薇薇毫无反应,仿佛被吓傻了,惨白的小脸被烟花映蹭各种色调,高逢微感觉有点不对劲,抓着她摇了摇,“薇薇?”
直到这时,他才看见,女儿的裤子两腿间湿了一大块,似乎被什么东西吓得失禁了。
“啊......啊......”女孩喊叫着哭起来,起先还是小声哭喊,声音越来越大,几乎是连续不断的尖叫,“啊——啊——啊——”
她抬起手拍打自己的右耳,伸出食指用力挖着耳洞,好像那里面误入了什么小虫子。高逢微着急得打开手机电梯看了看,什么也没有。
烟花很快放完了,宋维瀚负责打电话给医院,高逢微抱着薇薇坐在沙发上,打着手电继续检查耳朵。
“怎么了?到底怎么了?”高逢微连声问着,薇薇哭得脸涨红,把脑袋埋进他的怀里使劲顶着,像要钻回他的肚子里。
无人看管的朵朵摇晃着爬起来,扶着茶几挪动小短腿,伸手去勾旋转点心塔上放糖果的薄金属盘。
“咣当——”金属盘掉在茶几上。
薇薇浑身一抖,愣了几秒钟,继续尖叫。
一个不可能的猜想在高逢微心中烟花般炸开,他试探地将一只手伸到薇薇耳边,打了一个响指。
薇薇的头猛一转,像只敏锐转头的小鸟,满脸惊恐地面向声音的方向。
“探视时间半个小时,不要影响他人。”
五个穿着橙色囚服的犯人依次走进探视室。高逢微塞了点钱,坐在靠墙的第一个,目光随着进入的犯人往后走,刑远是最后一个。
他瘦了很多,脑袋剃成看得见青头皮的短寸,双手戴着镣铐,走过来时也能听见脚上镣铐碰撞的金属声,坐下来时踉跄了一下。
高逢微用右手拿起电话听筒,刑远也用右手拿起话筒贴上,高逢微还没说话,他已经又换到左边,局促得很明显。
“我来是......”高逢微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刑远模糊得听见听筒里来自他的呼吸,伸出手慢慢按在玻璃上。高逢微没有动,又深呼吸几下,才继续说:“是要告诉你,你说的那个人,我去找过了。”
“薇薇她。”高逢微抬起眼,眼眶逐渐涌上红,刑远注意到他的眼睛有些肿,昨晚他一定哭过,嗓音哽阻而沙哑:“她可以听见一点了,医生说,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比之前的状况好多了。”
“她可以——”高逢微吸了吸鼻腔,深深埋下头去,不想让别人看见异样,垂着头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刑远用力把听筒按在耳廓上,那里面传来高逢微的抽泣。
“她可以听见我了,她可以——可以听见我了——”
刑远感觉右边的耳道里又濡湿起来,像是听筒里的眼泪穿过大脑,那种身体深处沁出来的温热的缓涌,仿佛是从心尖上扑溢出来的一样。
“那就好,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