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德拉科.马尔福犹如离开时候一样,被人押送着回到了马尔福庄园,时间是早上十点。
闻讯赶来的众人除了西弗勒斯.斯内普,却谁也没见着他一面。对于如此不近人情的行径,纳威.隆巴顿只好全权承担起赔罪的责任,请求他的朋友们原谅。
“他甚至连我也不愿见,”纳威将三个霍格沃兹时代的格兰芬多好友邀请至小客厅,苦笑着道,“怪不得他……”
赫敏轻叹,她安慰地向纳威微笑:“我们没有人怪德拉科,纳威。你知道我们关心他,关心你。”
纳威温和而腼腆地笑了笑,不过笑意一闪即逝,他若有所思地看向沉默不语的哈利:“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有这样的感觉,哈利,有时候我仍然会觉得自己被排斥在外……”
话到这里,他自己倏然脸红了起来,期期艾艾地道:“啊,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哈利皱眉不语,倒是罗恩嗤笑着接过了话题:“看看,看看,这就是你们非要找上一个斯莱特林的恶果。都到这个地步了,你们估计还要叫嚷着不了解他们吧,哈!”
“罗恩!”赫敏毫不客气地踩了他一脚,气恼地斥道,“你不准说话!”
罗恩耸肩,正要再说什么,却听门口传来一个嘲弄的声音:“是谁排斥谁呢?难道不正是以你们这些格兰芬多为首的人,在排斥迫害整个斯莱特林吗?甚至包括他们的亲朋好友!”
众人的视线聚焦处,西奥多.克莱顿缓步走了进来,他的目光先是扫过在场诸人,最后集中到了哈利的脸上。
哈利再一次皱紧了眉头,跟西奥多的上一次见面时间并不算长,可是短短数日,这个人像是变了个人。更加消瘦,两颊陷入,而颧骨突出清晰可见,嘴唇仿佛也更薄了。但最显着的改变却是他的眼睛,哈利留意到他的双瞳里燃烧的火焰,那是某种足以造成改变的、让人心悸的力量所催生的烈焰,近乎憎恨,倾向毁灭。
西奥多似乎也在掂量着哈利,停顿之后,从他的锋利如刃的唇舌里跳出冷冷的一句:“甚至包括你,哈利.波特。”
“西奥多,”纳威走上前去,扶住那人的肩膀,低声道,“抱歉我们仍然没有查理的消息,只是现在,我们必须比平时更冷静才行。”
西奥多甩开纳威,他仍然直勾勾地盯着哈利,仿佛难以置身地摇头质问:“你没有任何办法吗?波特?打败了黑魔王的你,对魔法界整体的不公与邪恶,也无能为力吗?”
对于这般的咄咄逼人,哈利觉得自己不能再沉默以对,他发出了笑声,道:“你想要我怎么做?再发动一场战争,将整个魔法部掀翻,这样可以吗?能解决问题吗?”
“波特,哈哈,”西奥多出人意料地爆发出大笑,刺激着诸人的耳膜与神经,不过他并没有笑太久,笑声戛然而止,再开口时,无论谁都能听出语气里的恨意,“不,我从来不敢奢望你会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只是你明明掌握着解开一切的钥匙,为什么不用?”
“解开……”
“Legilimency。你精通这个,不是吗?如果是由你来施咒,谁敢不信?”
“那个是……”赫敏忍不住叫了起来,但当她发现哈利一脸严肃的时候,她自动地闭上口,将后面的话交给哈利。
“对谁?彼特?”哈利轻轻摇摇头,“除非他自愿,否则我不能这么做。”
事实上,不止是西奥多.克莱顿发现彼特是问题的关键线索,哈利与西弗勒斯也早已讨论过如何能够让彼特吐露隐情的方法,只是无论哪种,旁敲侧击也罢,直接进攻也好,不管彼特显得多么痛苦,他似乎有着必须要坚持的理由,守口如瓶。
但是!
哈利明白自己绝对做不出强行对一个未成年巫师使用Legilimency的事,饱受这种霸道的黑魔法侵害的他,无论如何也难以将自身所尝过的痛苦加诸他人身上。
被无情地侵入,无能抵抗的暴力侵犯,犹如精神上的强奸,哈利想到这个行径就恶心,遑论自己去实施。
哈利的反应似乎早已在西奥多的意料之中,他双手抱胸,再次冷冷一笑,在几乎凝结成冰的气氛之中,他停顿数秒,仿佛在反复掂量之后,终于把这句话缓慢地提到舌尖,并连成了语言:“就是因为有你们,才有了黑魔王的应运而生。”
那个名字都不能提的人——包括哈利在内,每个人的心里都掠过一丝寒意,不知是谁发出了倒吸气的声音,这让哈利骤然清醒过来,他蹙眉向西奥多道:“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得出了这样的结论,但是,西奥多,任何试图恢复黑魔王统治的意愿都是……疯狂的。”
西奥多向门口倒退了两步,半个身子侧到了门外,在行将离去之时,他又转过了头,向诸人,主要是哈利露出了意味深长的一笑:“你的意思是,白魔王就可以吗?大多数人不能被奴役,所以少数人就可以吗?”
话音落,他并不等任何回答,便即消失。
仍留在原地的几人面面相觑,一时间谁也说不出话来。哈利从朋友们的脸上看到了凝重,他估计自己也是如此,毫无疑问,西奥多的那番话犹如麻瓜定位精准的导弹,准确地命中了他们的软肋。
究竟要怎么办?能怎么办?自己真的有这个力量颠覆魔法部甚至整个魔法界的偏见与歧视……不,如今大概称得上迫害斯莱特林的程度——他到底可以做什么,以及不可以做什么?
哈利心中只有个模糊的轮廓,却想不出正确实际的行动。他再次痛切地感受到邓布利多对他的帮助,兴许,西弗勒斯会与他一起找到答案?
看向纳威,哈利发现,一向平静沉稳的纳威,眉宇间也开始堆积起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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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拉科双眼直直地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三层水晶吊灯的形状像个倒过来的金字塔,他的视线聚焦在塔尖,精神集中得仿佛要研究上面沾染了多少灰尘。
西弗勒斯暂时没有去干扰德拉科,他知道受过了折磨的人需要这段时间自我平复,他当然也不会去问究竟受到了什么折磨这类废话,他安静地在一旁等待,从最初的站着,到不得已地坐到了床边的靠椅上。
良久之后,德拉科终于有了说话的意思,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近乎呻吟的微弱呼唤,然后把眼睛闭起,有气无力地道:“我快疯了。”
沉默了一阵,西弗勒斯开口道:“你打算怎么办?德拉科,这次的事情可能不是像我们所想的只是个意外。”
德拉科蓦然睁大了眼睛:“什么意思?”
把哈利打探到魔法部内秘密集团的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西弗勒斯道:“克莱顿的事情只是一个契机,毫无疑问,他们会穷追不舍。这是一场……持久的……”
“波特呢?”
“他们不会放过他。凡是妨碍他们的人,再棘手也要解决。”
西弗勒斯顿了顿,他看向德拉科,他那饱受摧残却并没有崩溃迹象的教子炯炯有神的双目正眨也不眨地看着他,他苦笑着,说起了哈利受伤的事。
“德拉科,除了安危,我也担心波特的魔力问题。”他将双手交叉置于小腹上,“我能感觉到他魔力的变化,有时候,他那种太过强大的力量会在瞬间变得尖锐、危险。”
德拉科的笑声从胸膛透出来:“哈,你该不会担心他变成黑魔王吧?就他?不可能。”
西弗勒斯扬起了嘴角,没有答话。
当他在思考之后再次跟德拉科的目光交汇,德拉科的眼神骤然变得凝重,交杂着惊讶与不安。
视线停顿在西弗勒斯的脸上,继而慢慢地下移至西弗勒斯双手覆盖的小腹,德拉科的声音里掩饰不住激动:“梅林啊,你不是……?!”
羞耻的感觉贯穿了西弗勒斯的全身,他强压下情绪,勉强展出一丝苦笑:“很好,你比波特那白痴敏锐地多。”
德拉科从床上鱼跃而起,跳到西弗勒斯跟前:“他还不知道?”
“这仍然是个意外。”西弗勒斯深吸一口气,他挥手示意德拉科重新坐下,踌躇了片刻道,“我说不出口。上一次的挫折已经让他发了次疯。现在对方明显是连他也不会轻饶,能让他知道吗?”
与其说是问句,德拉科理解他的教父事实是坚定自己的想法罢了。他微叹了口气,重新退回到床上,不无怜悯地注视着这个辗转于困境中的教父,也不知究竟要如何才能安慰得了他。
虽然学生时代的敌对经历让德拉科感觉哈利.波特并不是个轻易退缩的人,也有足够的能力在最夹缝的环境里从容进退,但世事无常,命运也好,梅林也罢,祈求他们的仁慈都是头脑发热神智丧失理性荡然无存的明证。
“那你打算怎么办?你要……走?”
西弗勒斯似是不为所动,只是德拉科实在太了解他了,他能从那不易察觉的僵直后背中感知到他教父的情绪,再一次地,德拉科陷入心烦意乱到不知如何发泄的境地,无能为力犹如一记重棍闷拳,让他一时难以出声。
“我还不知道。”西弗勒斯道,“并没有到这一步。波特现在的魔力你也看得到,他……”
话语戛然而止,西弗勒斯的目光落在了他自己的身上。多亏哈利强大的魔力,在这个如此耗费力量的创造过程中,他只有生理的不适感与程度不重的虚弱。即便亲近到了拥抱程度,他仍然无法探知哈利的魔力之井究竟有多深。
无法出口的疑虑,却显然被德拉科全然理解吸收,他年轻的教子皱眉,视线集中到了他脸上,踌躇良久,才道:“斯莱特林的事,并不是一时半刻可以解决的。在事态恶化到无法收拾之前,或许你真的应该离开。我并不认为这是胆怯或者懦弱,西弗勒斯,也不是不负责任。”
西弗勒斯沉默着,两人安静了许久,直到德拉科伸了懒腰,散漫地笑道:“我们也该出去了,否则外面那些格兰芬多可能要以为我们在密谋策划什么。”
看向德拉科,突兀地,西弗勒斯开口问道:“你呢?”
尽管问题没头没脑,德拉科的笑容却因此更加放胆无畏,他耸肩道:“我不走啊。要是纳威有孩子再说么,至于现在……就如你所说的,斯莱特林的罪终归是要斯莱特林承担。”
西弗勒斯轻轻地抽动嘴角,正欲开口,德拉科却已然抢先道:“你不要觉得你决定离开就要负疚,我想,你也好,你身体里的那个还是细胞集合体的小东西也好,只要是斯莱特林,没一个人逃得掉。这,也是宿命吧。”
年轻的马尔福压抑着笑声,轻道:“会是个斯莱特林,对吧?”
西弗勒斯只觉喉间哽着什么,他只有略略点头,表示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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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言家日报》的消息:魔法部今日释放了德拉科.马尔福,此人可能是近段时间内一连串与黑魔法相关事件的幕后主使之一。不过魔法部认为定罪的证据不足,改为采取温和的软禁措施,允许马尔福回到家中。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魔法部官员向本报透露,这并非表示德拉科洗净了嫌疑,“我们只是没有找到确凿的证据,接下来我们还是会继续保持警惕。”
据悉,这次风波的肇因是霍格沃兹的一个斯莱特林男生有孕。由于这名学生与德拉科庄园关系密切,且始终找不出另一方当事人,有人怀疑这是斯莱特林复活黑魔王的阴谋开端。如今这名学生下落不明,负责监视照顾他的医疗士肯诺比已经被指控玩忽职守,再加上调查过程中,还发生了霍格沃兹的现任校长、斯莱特林前院长斯内普教授遇刺一事——可靠人士证实,斯内普教授之前也有孕在身,只是受伤之后遭遇不幸,让整件事情云山雾罩、扑溯迷离。
当下魔法界最关心的事情不外是兴风作浪的斯莱特林们究竟在筹划着什么?据传隐匿于地下的斯莱特林秘密结社究竟是不是真实?好不容易从战后的凋败中恢复一点元气的魔法界,会不会再次遭遇动荡与血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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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调重弹,不过倒是归纳得很好。”哈利放下报纸,喃喃自语。
他不见回应,转头看向西弗勒斯。从马尔福庄园回来之后,直到现在,年长的巫师始终是一副闷闷不乐、若有所思的神态,这让哈利很是不理解,不管怎么说,事情总是向好处发展了,起码德拉科暂时没有被关进阿兹卡班的危险。
而此刻西弗勒斯却像一具了无生气的雕塑,沉入壁炉前的靠椅中。
“西弗勒斯?”哈利低声。
过了好一会儿,西弗勒斯才如梦初醒般看向哈利,目光中闪烁着不解。哈利微叹了口气,放下报纸,他有些不安地瞅着西弗勒斯:“你在想什么?”
西弗勒斯移开视线,重新注视着尚未点燃的壁炉,沉默了片刻,不答反问:“你刚才在说什么?”
哈利把报纸飞给西弗勒斯:“担心斯莱特林的阴谋——看着不像是报纸的言过其实,总觉得的确要发生什么。”
事实上,现在的情况比数年前与伏地魔作战时更让哈利厌恶。这一次的斗争仿佛是个深不可测的泥潭,更糟糕的是,他们甚至连真正的幕后黑手、躲藏于事件背面的魔祖究竟是哪一尊,都尚不知晓。
西弗勒斯匆匆浏览了一遍报纸上的新闻,将它搁下,不发一言。
“看在梅林的份上,”哈利忍不住叫了起来,他不在乎吵架,但是实在畏惧这种一方冷淡沉默的局面,“你到底怎么了?马尔福跟你说什么了?”
西弗勒斯转过脸来,他看着哈利,深沉的目光不知为何让哈利的情绪一下子紧张起来。这绝非仅仅是一个爱人的视线,其间包含着某种严肃审慎的东西,哈利在座椅上绷直了背。
“哈利,即使斯莱特林被消灭,这也只是很少数一部分人的事,就算是因为我,”西弗勒斯顿了一顿,神色有些难堪,他重新清了清喉咙,再道,“你真不必卷入这场是非。”
哈利皱眉,他一时怔住了,全然不知道西弗勒斯为何说出这样的话。他究竟想怎么样?把他推开吗?在现在这个关头?
但无论如何他还是可以看出西弗勒斯的认真,沉吟了良久,哈利强压住心中的不快,问:“为什么你突入说起这个?”
“我只是在想,如果我不是个斯莱特林,兴许,我会选择置身事外。”西弗勒斯的声音较平常沉闷,“当初若是我知道可以和分院帽讨价还价的话……”
哈利眨了眨眼睛,他探过身去,好奇地问:“你想进哪个学院?格兰芬多?”
他从未细想过西弗勒斯进入其他学院的可能性,似乎这个人从来就该是个斯莱特林,魔药大师,而不会是别的什么——
“正确。格兰芬多加十分。”西弗勒斯奚落。
哈利长大了嘴,继而在西弗勒斯的嘲笑中默默合拢。
“不可思议?”
“有一些,我很难想象你会适合红色,金色……”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哈利的想象更远地飘到了卢平的第一堂黑魔法防御课上纳威那令人印象深刻的表演,差点就忍不住大笑。
“事实上,”西弗勒斯低叹口气, 收拾掉愉悦的气氛,“我只是想跟你妈妈分到同一个学院。”
这是哈利第一次听西弗勒斯直接谈起他的妈妈,不由地屏息静气起来。他记得那个黑发男孩,孤僻闷闷不乐,始终融入不了任何一个团体,只有唯一的一个朋友,被欺负被羞辱,甚至最后连这个朋友也失去的男孩——这个男孩始终和少女时代的莉莉形象交织在一起,哈利不知道自己最初是不是因为他妈妈的关系,才对由那个男孩而长大的魔药教授赋予了不同寻常的深情。
“你爱我妈妈吗?”他问。
西弗勒斯在壁炉里生上火,沉默了片刻道:“我希望你知道的,你都已经知道了。”
“唔,”哈利觉得在火焰的冲击下,他的脸开始烧了,“我承认我有些好奇,你有想过……”
“我想过独占她,波特。”西弗勒斯截断他的话,他重新坐直身子,不带笑意地看着哈利,“如果这是你想知道的话,很遗憾地告诉你,我诅咒过你父亲跟你。如果你细看过我的回忆,你会知道我的确恨过你,就像恨我自己一样。”
黑色的眼睛深处有某种沉重的东西涌过来,哈利一动不动地迎接着。
“我不理解她为什么会为了你而送命。”西弗勒斯抿了抿唇,再道,“无法理解。直到现在。”
最后一句他以弱不可闻的音量出口,仿佛仅仅是嘴唇的微微颤动,他定定地看向哈利,等待着预料中的愤怒与受伤——祖母绿的眼眸深沉而明亮,渗透着痛苦与悲哀,奇异地激起了他心脏的抽搐。
“西弗勒斯,”哈利舔了舔嘴唇,“我们还是有机会的,不是吗?等事情全部结束之后……”
无声而僵硬地点头之后,过了好一阵,西弗勒斯主动问道:“你不觉得我是个卑鄙而自私的人吗?我只考虑你母亲的生命,而全然不在乎你父亲,以及还是婴儿的你。”
哈利沉声笑了起来,他在西弗勒斯的皱眉不满中,轻轻一叹:“我知道你是个孤独的人。”
一句话便仿佛能解释一切,即使抹不掉所有灰暗的过去,但西弗勒斯从哈利凝视着他的表情中理解,这个男孩……唔,曾经是婴儿的人以独有的格兰芬多式乐观,宽赦了他的卑劣。只是,他却因而更加胆战心惊,他稍稍扭过身体,掩饰住双手按上腹部的举动,哈利是不是已经看出了什么端倪?
但哈利并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似乎感受了西弗勒斯的尴尬,他转而用慎重的语气把话题的马头拔回正道:“你为什么现在说起学院的事?真的希望我置之不理一走了之?这是不可能的。”
西弗勒斯吃力而迟疑地道:“若我跟你一起走呢?”
哈利沉默了下来,这沉默非比寻常,西弗勒斯从周遭倏然变得压抑、凝重与稀薄的空气可以感知,他瞅了哈利一眼,年轻的巫师静静地坐着,不动声色。
漫长地几近无边的等待之后,他终于听到哈利说话了,难以察觉的激动掩藏其中,若非他太过熟悉这个人,他绝对会误以为哈利无动于衷。
“你对我隐瞒了什么,西弗勒斯?”
来了。他心中不无苦涩地想,这个决定是正确的吗,他真的没有任何把握。
清了清喉咙,西弗勒斯道:“哈利,我只是担心事情会失控。”他深吸了口气,注视着哈利,“你的魔力,非同小可。”
哈利挑眉,不语。
“每个巫师都会受到强大魔力的引诱,不仅仅是汤姆.里德,我会,你也会。”他深思熟虑地碾辗语言,却发现很难找到可以表达解释的词句,“哈利,我并不小觑你的自制力,只是你还太年轻……”
“你觉得我很危险?不值得信任?”哈利插嘴道。
“波特,在这种事情上甚至连邓布利多都不值得信任,若他处在你的年龄,拥有你的能力、地位。”
该死的,西弗勒斯自我诅咒,为什么只要哈利表现出一丝不快,他就像敏感过度的刺猬般张开了周身的刺来?他已经不是年少气盛的年纪了,表现却比一个学生还要幼稚!
沉默再度统治了他们之间的空隙,没有一寸地方可以闪避退让,他们互相看着,似乎谁也不知道此刻的无言以对究竟是缓冲还是酝酿。
哈利仍然坐着,纹丝不动。
西弗勒斯试图站起来,走到他身边去,却有种周身无力的无助感。是什么东西在剧烈地损耗他的魔力吗?
“西弗勒斯.斯内普,”哈利开口,“你到底有什么瞒着我?你不会做这种无谓的担心,你认为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东西可以挑衅得令我失控?”
年长的巫师将双手躲在长袍下,握紧了拳,他看向壁炉中的蹿个不停的火苗。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我在等你的答案,西弗勒斯。”他的口气里混杂了强硬与温柔,柔中带刚的铿锵,不容许回避。
“该死,见你的鬼,波特,”西弗勒斯猛然转过头,咬牙切齿,“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你是个混蛋!”
哈利久久无话。
挫败、沮丧、难堪与不明来由的悲伤失落同时侵袭着西弗勒斯的壁垒,在暴跳如雷的可能之前,他把全副的体重都压了下来,声音干涩地再次发问:“你知道了?什么时候?”
哈利闭了闭眼睛,似喃喃自语:“你从来都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
“说得是。”西弗勒斯点头,声音空洞,“从我假设问题的时候,你就猜到了?”
“怀疑。这并不难证实。我找庞弗雷夫人,她起先不肯说,直到……阿不思同意一起承担后果。”哈利动了动嘴唇,那似乎是个笑,他把视线别开,良久,才接道,“你不信任我。”
是事实,也是指责,西弗勒斯不想辩解,也无能为力。他点点头,同意道:“是的。”
他看向哈利,苦笑一声:“我打算瞒着你,直到事情结束。是的,原本我想,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告诉你。如果……如果……”
同样将目光游移到远方,可惜哈利的存在已然烙于脑海,不需要看,他已能感受哈利的感情波纹,“你怎么考虑?留下,或者……”
西弗勒斯不相信哈利会选择那个“或者”,他担心的只是哈利会过分地考虑他们的安全而逼他远离战场,可是当哈利的脸色愈发阴暗,嘴唇绷直的时候,他只感到一阵地晕眩。
“哈利,不……”他几乎是呻吟,混沌的意识甚至不清楚这句恳求究竟有没有出口。
犹如一团迷雾,氤氲蒸腾着万物,西弗勒斯试图穿过这蒙蔽的迷惑,找到哈利的真实——那双祖母绿般的双眸倏尔一闪,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西弗勒斯,你愿意跟我一起吗?”哈利问,他收在长袍中的双手在微微地颤抖,他希望尘埃落定,即使外界万象纷乱。
西弗勒斯皱眉,不解:“哈利?”
“西弗勒斯,你知道为什么我一直没有主动追问你这件事吗?”哈利笑笑,“在那次你大动肝火的夜访事件之后,我终于认清了一件事,只要妨碍到他们的人,哪怕是我,他们也不会手下留情——当然我对他们也不会,你懂的。今后,他们的目标估计更多的是我,想方设法地对付我……我在想,是不是要装不知情,与你分开一阵,会更好。”
他深深地看着西弗勒斯,轻声道:“我不知道怎么可以既要你与我一起,又担心你因为我受到伤害。”
“我要跟你一起。”西弗勒斯深吸口气,然后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喊出来。
“我指的是,”哈利迟疑了一下,“公开的。”
“结婚吗?”
“是……是的。”哈利来到西弗勒斯身边,握住他的手,“我考虑过了,或许,堂堂正正的婚姻才是我们最可靠的后盾。”
“但是,”西弗勒斯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他近乎残酷地道,“你确定你还要留下来?就像你说的,他们连你都不会放过。我们都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事,谁会连累谁,甚至可能我们的……也会遭遇危险,万一重蹈覆辙呢?你不怕吗?”
哈利不语,他将西弗勒斯的手握得更紧,掌心间,俱是冷汗。他闭了闭眼,重新看向西弗勒斯,仍是无言。
西弗勒斯抽出双手,战栗着抚摸着在上方哈利的脸颊,他轻声道:“你真的决定了?无论什么后果?”
“无论什么后果。”哈利重复,他低下身来,两人的头部处于同一水平线上,他靠前去,西弗勒斯主动地接住了他的唇。
他们短暂而多次地亲吻,犹如蜻蜓点水一般,间隙中,西弗勒斯低喃:“不怪我?”
“我知道你是什么人。”哈利舔着爱人的嘴唇,轻声回答。
“你知道,有些事发生了,后悔也是没用的。梅林也不会给你重新再来的机会。”
“我知道……”哈利低声喃喃。
他们左手相握,西弗勒斯将右手叠加在交缠一起的手背之上,冰冷,还有些许无法抑制的颤抖,心跳声震耳欲聋,让人晕眩。两人沉默不语,过于强烈的感情可以让人失声,他们唯有对视,良久。然后哈利缓缓地把头搁在西弗勒斯的膝上,他侧过脸,半边的脸颊贴上年长巫师的腹部。
“如果我再离开,怎么去面对我们的未来?”
几乎弱不可闻的声音,但这是他最坚定的决心:“这是你教给我的啊,西弗勒斯,无论怎么害怕,怎么痛苦,也总要把要做的事做完,因为是责任,所以必须坚持。我不走,我,和它,陪你一起承担斯莱特林的罪。”
只是这样看着对方,回忆的剧痛缓缓地流动于两人之间,几乎要失声恸哭的压抑,却仍然只有沉默——
最后,西弗勒斯微微地抽动了嘴角,嘲弄道:“就这点来说,你倒是我最好的学生啊,哈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