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Mike开着车缓缓驶入老宅大门，Gun下意识的往右边看去，老爷子下了大功夫才把曾烧毁的花房复原，Gun看着一样又不一样的花房，搓着手指。

“花房谁在打理？”Gun回头问了一句。

“老爷子找了个人，背景干净，放心。”Mike一直没敢看那个花房，虽说他盼着回老宅，但总归……自己最混蛋的几年都随着花房被烧毁了，时至今日，他依旧不敢仔仔细细的看那个花房。

“下车吧。”Mike打开车门，“我去听车。”

“嗯，别多想了，我能行。”Gun笑笑，“你应该知道我的。”

“滚蛋。”Mike皱着眉头没正面回答。

Gun似乎心情不错，吹了声口哨转头走了，Mike抿着嘴一踩油门走了。

“爸。”Mike走后，Gun面色凝重地走进书房。

“嗯，回来了。”Gun的父亲坐在桌前，看Gun来了，把资料往旁边一放，“这件事你不用插手。”

“爸，您别管了，我去。”Gun心里着急，往前迈了一步，“我心里有数。”

“你有数！？”Gun的父亲猛得一拍桌子，下了Gun一个激灵，“你有什么数！是想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吗？你以为他们不认识你？”

“我在Tim的酒吧里见到过一个人，而且……也在您的资料里见过。”Gun拉开椅子坐在父亲对面，“他是冲您来的吗？”

“冲我？你太看得起我了，为钱，为权，哪能为我这个残废。”Gun父冷笑一声，“你听我的，这件事……”

“爸！这种事情只要闹大了就好了，只要警察一到，我就安全了，我会保证自己的安全！”Gun打断父亲的话，显得急冲冲的。

“警察？警察管用，我这双腿是怎么废的？我自己摔断的吗？”Gun父想起曾经也曾报过警，却除了害死一个正义的警察外什么也没做成，最后还是他废了一双腿，弄了一场爆炸才把事情闹大……想起这些，他多年无知觉的腿又隐隐作痛。

“爸……”

“我不想……不想我死了之后见到你妈，让你妈怪我。”Gun父深呼了一口气，“不想你妈问我怎么没有保护好你。”

“爸……”

“Tim，不是我的孩子，我从来没有对不起你妈，我坦坦荡荡，无怨无悔，只有你，你的手，我始终介怀，我怕你妈妈问我，你怎么就拉不了小提琴了，你那么喜欢。”Gun父的手微微颤抖，“Tim的生母，曾经救过你妈，她做不到见死不救，不过也因为这个，过早地走了。”

“爸……”

“我早就知道这些事了，不跟你说就是怕你冲动，我老骨头一把，死了就死了，再者说，万一我要是赢了呢？”Gun父一笑，“我活着为了你，死了也为了你妈，不管怎么样，我都算是圆满。”

“爸，你先听我说。”Gun把眼泪压回去，“我已经安排好了，有Mike陪着我，我一定可以，警察局我也有朋友，我不是一个人。”

“Gun……”Gun父就这么坐着，“你还小。”

“爸，我还小，你再陪陪我，没有您，我自己一个人才真的变成一个人了……”Gun还是没压住眼泪。

“你好久都没哭过了。”Gun父看着，叹了一口气，“久到我都忘了你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孩子。”

“爸，您放心，我一定可以。”

“注意安全，注意你自己的安全。”

“一定。”Gun抿着嘴笑了，“我一定回来。”

“去吧……”Gun父倚在椅背上，“让Mike陪着你，不然我不放心。”

“……好。”Gun起身往外走，打开书房的门就看见Mike倚在墙上，歪头看着他。

“老爷子的话，我听到了。”Mike看着Gun，这次，你甩不掉了。

“操……”Gun把书房门关上，低声骂了一句。

“走吧，还有不到一个月。”Mike晃着手里的车钥匙，“刚停好的车，还热乎的。”

“滚。”Gun推了Mike一把。

Mike扯了扯嘴角跟上。

———————————————————

——嘟——嘟——

“喂？”Gun没看是谁的电话，响了两声就接起来了。

“Gun哥，是我。”Mark听Gun接了电话，一瞬间鲜活起来，“哥。”

“嗯，怎么了？”Gun愣了一下，没想到他还会给自己打电话。

“Gun哥，我……我在你家楼下。”Mark捏着手里的邀请帖，说话磕磕巴巴的。

“什么？”Gun脑袋有点儿晕捏了一下鼻梁，“有事吗？”

“有事！有事。”Mark声音不自觉地提高，“我有事，你……你没在家吗？”

“什么事？不能在电话里说吗？”

“不……不能，我来给你送东西。”

“行吧，先挂了。”Gun把手机一扣，挂了电话。

“……”Mark没来得及反应，听着手机里的忙音，再抬头看看小区关着的大门，叹了口气，低下头看着手里的邀请帖，“怎么总这么急着挂电话呀……”

“怎么了？谁啊？”Mike开着车，看Gun挂电话挂得颇有些逃避似的。

“Mark，说要给我送东西。”

“怎么哪儿都有他啊。”Mike含含糊糊的抱怨了一句，“前些天儿我跟保安说以后Mark来就拦外边儿，估计是进不去找你来了。”

“啊？”

“啊什么啊，分手了还找你，这不有病吗？办了那么些烂事儿，服个软儿就想当啥事儿都没发生了？”

“啊……”

“啊什么啊，还回吗？”

“回啊，他说有事儿。”

“他能有什么正事儿，当了个经理，真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了？”

“不说他了，说说那个宴会的事儿。”

“我得去，我还欠你一只手。”

“要不你现在把自己手剁了，我自己去。”Gun低头笑，“我说了不用再老说这事儿了。”

“操……”Mike笑骂了一句，“这种宴会，得有邀请帖吧，怎么弄？”

“Fate哪儿应该会有吧，实在不行，就把他的拿来。”

“那肯定被发现。”Mike烦躁的搓着手指，可守着Gun又不敢抽烟。

“他们肯定认识我，估计就等着我去呢，被发现也没什么。”

“他们不知道你去的话，起码还算一层保障。”

“这个你来办吧，我相信你的能力。”

“行吧，我想想办法。”

“嗯。”

——————————————————

“行了，给门口保安打个电话，让他进来吧。”俩人在电梯里，Gun想了想还是说了，“万一有什么重要的事儿。”

“行行行，进进进。”Mike切了一声，拿出手机打电话。

“先生！你们回来啦。”Cary打开门。

“Alice走了？”Gun把外套递给Cary，“你把他送回去的？”

“嗯，家里的座机响来着，我没接。”

“嗯，不用接，估计是卖保险的。”Gun难得开了个玩笑，虽然并不好笑。

“呵呵呵呵呵呵，真好笑。”Mike挂了电话冷笑一声。

“我也觉得好笑。”Gun抿着嘴唇笑，挽起袖子，“Cary帮我去拿个苹果。”

“好嘞。”

“啧。”Mike挑了下眉毛，“我就没见过有比你还会支使人的。”

“嗯，你学不来。”

“呸！谁要学！也就是Cary乐意惯着你。”

“不是惯着先生，我心甘情愿的。”Cary洗了俩苹果，递给Mike一个。

“听见了吧，柠檬精。”

门铃响了。

“我去开门。”Cary擦了擦手转身。

“Cary？”门外的Mark看着门打开很是惊喜，但是却看见Cary那张还没完全恢复的脸。

“你好。”Cary还记得Mark为了给Fate铺路给自己希望又让自己绝望的人，面色很是冷淡。

“你怎么在这儿！”Mark憋不住脾气，揪着他的领子推进门，“你凭什么在这儿！”

“先生！”Cary喊了一句，Gun回过头，就皱起眉毛。

“嗯？”Gun再次看见Mark，有种说不清的感觉，“不要在这里打架。”

“Gun哥！你让他住进来！”Mark满心的委屈，等着红彤彤的眼睛盯着Gun，“你让他住进来！”

“关你屁事儿！”Mike不耐烦了，推了Mark一把，把Cary拽到自己身边。

“你来有什么事？”Gun啃了一口苹果坐在沙发上，“是正事儿吗？”

“Gun哥……是因为我！是为了气我，你让他住进来的吗？”Mark生怕自己的眼泪流下来，使劲瞪着眼睛，“你……”

“不是因为你。”Gun把苹果放在茶几上，“因为我自己。”

“什么？”

“想教出一个，相信我的学生。”

十、

Mark不可置信地看着Gun：“Gun哥……你不能……”

Gun本来就存了把Mark伤透的心思，想让他离自己远远的，让他别掺合自己即将要做的事儿，想到这儿，他脸色一沉：“你来干什么？”

“我看你对那个宴会感兴趣嘛，我给你要了两张邀请帖。”Mark委屈上了，嘴一撇，冲着Gun就开始哼唧。

“邀请帖放下，你可以走了。”Gun坐在沙发上，头撇开不看他。“以后也别来了。”

“哥，你不能这么说我，我没不相信你。”

“说这话，你自己信吗？”Gun嗤笑一声。

一声嗤笑砸在Mark心上，让他四肢百骸都抽痛起来：“Gun哥，我……”

“Mark，我们不是小孩子了，有些事，不用说的太明白。”

“你说的还不够明白吗！我已经知道错了……”Mark眼眶都红了。

Gun不想让别人看见Mark这种样子，挥挥手让Mike和Cary先离开，Mike本来紧皱着眉头瞪着Mark，看到Gun挥手，“啧”了一声拉着Cary出了门。

“Mark，你不是小孩子，你该对自己做的事负责。”Gun睁大眼睛看了看天，若是没有那些破事儿，他都想回头了，自己教出来的小崽子，无论如何都是放在心里的。

“哥……我错了，我认错，我错了……”Mark看就剩Gun一个人了，也不怕什么了，径直走到Gun身边，“Gun哥你在给我一次机会，我再也不了，我不这样了。”

“一次就够了，我没对谁这么好过，你是第一个，有了经验，自然还会有下一个，不要白费力气了，哭也没用。”

“不能有下一个，我以后对你好，你再回头看看我……”

“邀请帖留下，以后我们俩就当谁也不认识谁吧。”Gun抬头看着Mark，“不要哭。”

“你都不要我了，你还管我哭不哭。”

“我只是觉得心烦，走吧，没意思。”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要去宴会。”

“跟你无关。”

“有关！这两张邀请帖，我本想我们一人一张，我本来想陪你去……”

“我说过，你不准去。”

“你管不着！”Mark扔下一张邀请帖，攥着另外一张，“我去定了！”

Gun看Mark铁了心要去，捏了捏鼻梁，高声喊了一句：“Mike！”

与此同时Mark拉开门，Mike从门边扯过Mark摁在墙上，然后夺下邀请帖，Mark奋力挣扎，但毫无办法，被严严实实摁在墙上动弹不了。

“你放开我！”

“切……”Mike哼笑一声放开Mark，“你，老老实实的。”

“Mark，听我的话，不要去宴会，如果去了，发生什么事都和我无关。”

“发生什么事？会发生什么事！”Mark急了，想冲进屋里却被Mike拦住。

“赶紧走吧！”Mike用力推了Mark一下，把他推了一个踉跄。

“Gun哥！”

“走吧，说好的，以后谁也不认识谁。”Gun闭上眼睛，“累了。”

“滚滚滚滚滚滚滚滚滚！”Mike又推了Mark一把，把Cary拽进门，“咣”一声摔上门。

“Gun哥……”

Mike把Mark关到门外后长舒了一口气：“Gun，邀请帖有了。”

“Mike，有必要的话……把Mark关起来，他肯定会想办法去宴会，我不想……”Gun斟酌着开口。

Mike虽然讨厌Mark，但也不想让他涉险，他知道这所谓的宴会有多危险：“好。”

“就这样吧，去休息吧，我真的累了。”Gun情绪低落，揉了揉眼睛站起来往卧室走去，“你去Cary房间吧。”

“好。”

“Cary你伤还没好，练琴什么的，先不急。”

“先生……音乐会提前了。”

“什么？”Gun惊讶的回头，心里涌出一股不祥的预感：“提前到几号？”

“下个月……十三号。”Cary低着头，不敢去看Gun。

Mike也担心地看着Gun：“为什么？”

“Czerny……”Gun低着头，“行了，那就还有一个多月，下月初我带你去找他。”

“先生，我……”Cary也知道这次的事不简单，刚想说他不想去了，就被Gun打断。

“Cary，你的任务就是好好练琴，Czerny估计就是在等着你，你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该去就去，你参加音乐会的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了，等着一飞冲天吧。”Gun低着头，想起自己的老师，又想想Czerny，自嘲地摇了摇头。

“先生……”Cary不知道该说什么，本能的想叫叫Gun。

“听话。”

Mike也想明白了，脸色难看得紧：“Gun，如果音乐会十三号举行，那宴会，你可能……”

“总有办法。”Gun低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先休息吧，我实在是累了。”

“好。”Mike也心疼他，没再说什么。

Gun回到卧室，他要想办法，现在Czerny为了阻止他去，提前了音乐会，也肯定会让Cary参加以确保自己去参加音乐会，不惜丢掉自己多年来经营的名声，Tim可以毫无阻拦地进去宴会，Fate也会进去，还有那个所谓的老者……这些人认识自己，而且大概可以猜到自己去宴会的目的，其他人就算知道也不会多此一举，不足为惧。

只要自己想办法逃过音乐会，他就有几率会成功，既然多年前自己的父亲赢过一次，那他也可以。

警察那边有可以信任的人，Mike是退役军人，也有可以信任的战友……Mike是不会有危险的，Mark……Mark也不会去到现场，自然没有问题。

他实在太累了，精神连续紧绷，让他没有办法再集中精神，不多时就睡着了。

Mike躺在床上，一点睡意都没有，他在老宅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练习自己以前的战友，可惜，这种没有证据的事情根本无法调动军队，只能找到以前的战友做帮手，而在役的根本无法私自活动，他们连防身的兵器都没有，还有Mark，总不能把他打伤吧……难……太难了。

Mark被关在门外之后，攥了攥拳，有不甘，有心痛，有愤怒，还有委屈……

我都已经认错了，我已经认错了！你为什么，为什么还要说这种话？我都已经认错了……我今天穿了你买给我的衣服，你都没看见，我穿了你最喜欢的白衬衫，你也没有夸我，你都不看看我……为什么，你不是很宠我吗……

Mark坐进车里，浑身脱力，双手捂着脸：“我就不哭，我一点儿都不委屈，你想让我哭，我偏不哭！你在我车里装了摄像头是不是！想看我崩溃的样子是吗，我一点儿都不在乎！一点儿都不！”说到最后慢慢变成了嘶吼。

“我说谎了……你成功了，可以原谅我了吗……”

Mark趴在方向盘上，低声抽泣，死死压抑住哭声，憋得心脏生疼：“就这么几天，你就不疼我了…… ”

不知道在车里哭了多久，自己哭痛快了才慢慢驱车离开，刚到家就爬到床上不再动弹。自虐似的想着Gun跟他说的话，以后谁也不认识谁，Gun哥为什么这么轻易的就说出这句话，他为什么让自己这么难受，他为什么就让我这么难受，他怎么忍心呐！

Mark摸出枕头下的戒指，捂在胸口，那自己想难受了，缩在被子里又开始掉眼泪……

你曾经的认真，不要这么早就放弃好不好，你别就这么放弃，是我错了，是我走岔了，你别这么放弃我……世界上唯一爱我的只有你了，我只有你了……

“如果去了，发生什么事都和我无关”这句话突然出现在Mark脑海里，他“噌”一下坐起来，会发生什么事？一个宴会而已，会发生什么事？他要公布什么事吗？未婚夫？Mike？他是怕自己受不了吗？

“Gun哥……你不能越跑越远，我还在，你得回头看看我……”Mark用力擦了擦眼睛，拿起手机。

「Gun哥，你还在怪我是不是？我错了……」Mark一边拿袖子擦眼泪一边打字发信息，打字打到一半眼泪又出来了，模模糊糊的，他又用力擦了擦，「再给我一次机会。」

他忐忑的盯着手机，等了不知道多久，盯着手机屏幕，屏幕黑了，他看见自己肿着的眼睛，身处冰凉的手指按了按。

「不怪你。」屏幕一亮，Mark手开始哆嗦，他看到了这句话，刚刚擦干的眼泪又开始在眼中聚集。

「那……」他还没有打完字，Gun又回了一句话，让Mark愣住了，张了张嘴，却没办法呼吸，所有的情绪都梗在喉咙，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被爱的人辜负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Gun哥……”Mark把手机按在胸口，想遏制住那不断翻滚的疼。

十一、

Mark不知道躺了多久，再次醒来已经是早上了，阳光打在Mark脸上，让他不得不醒来。刚想睁开眼，干涸的眼泪把睫毛粘连在一起，他伸手把眼睛揉开。

“我……操……”Mark低骂了一句，慢慢坐起身子下床，趿拉着鞋去卫生间，低头洗着脸又突然想起那个宴会，“到底会出什么问题……”

“不负责……难道会有危险吗？一个宴会而已，能有什么危险？”Mark的理智已经回笼，为自己昨天想到Gun和Mike的订婚，他又想抽自己两巴掌。

“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啊……”Mark眼泪又出来了，“到底为什么啊……为什么！”

——叮——手机一响，Mark精神一震，就跑到卧室，也顾不上看来电显示就接了起来。

“喂？”声音都带着颤抖，天知道他有多希望是Gun。

“Mark，是我。”是Fate。

“哦……”Mark失望的答了一声，“什么事？”又想起电话那边的人伤了Gun，语气冷了下来。

“那个……”Fate一开始听出了Mark语气里的激动，还以为自己的欲擒故纵有了效果，客厅着第二句话的冷漠疏离，他又不敢说什么了。

“你说。”Mark想着可能还用得着Fate，温和了语气，伸出一只手轻按着眼睛，冰凉的手指让肿得像核桃的眼睛有了些许缓解。

“音乐会提前了。”Fate斟酌着开口，“你看这个，怎么办？”

“嗯？你不是学小提琴十几年了吗，怎么，没信心？”Mark往卫生间走。

“不是，是想问，我们什么时候去Czerny那儿。”

“提前到什么时候？”Mark随口一问，拿起牙刷。

“下个月十三号。”

“什么？”Mark震惊，“什么时候？”

“下个月十三号。”

“好我知道了。”Mark对下个月十三号这个日子太过敏感，他想要知道到底会发生什么事，就急着挂电话。

“哎！Mark！那个……”

“下月初。”说完就挂了Fate电话。

“下月十三！到底是什么日子！到底怎么了！”Mark揪着自己的头发，“有什么可瞒的！”

他没有办法，他看出了Gun的疲惫，他也知道自己根本不够格让他能露出疲态，他从来就不会因为感情让自己这么……难堪，也不会因为这个就说出那些伤人的话，绝对绝对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而这个事情绝对与音乐会和宴会有关，跟自己的关系可能不会很大，更有可能跟Tim有关，与Tim有关就绝对会扯上Fate……

他就等着下月初带着Fate去找Czerny就可以了，他不敢再去打扰Gun，他不想再听到“以后谁也不认识谁”这种话，更不敢去打扰他，他已经很累了，他的累绝对比表现出来的累千百万倍。

下月初，就定在初一，不过二十来天，他能等。

Gun和Mike分头联系准备，Gun没有多想什么，只是请警察的厅长们吃饭就浪费了近十天的时间，估计防身的东西也不会让带进去，隐形摄像……

晃着晃着就到了四月初。

“Cary，准备一下，下午去Czerny那儿。”

“好。”Cary紧张得汗都出来了，哆哆嗦嗦地准备着。

“别紧张，他还是蛮和善的。”Gun没有心思那么细致的去安慰Cary，一路上没再说话，他实在是太累了。

一到Czerny工作的地方，正好碰见Mark带着Fate，他和Mark等在外面，Cary和Fate进了工作室。

“Gun哥。”Mark坐在沙发上，看着Gun，双手不着痕迹的搓着。

“嗯。”Gun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你很累吗？”Mark往Gun那边挪了一下，伸手想碰碰Gun。

“嗯。”Gun没睁眼，“有一点。”

Mark如愿以偿，手按在Gun的肩膀上：“要不要我帮你按按肩膀。”他从来不知道轻轻的触碰就能让他有这么大的满足感。

“不用，谢谢。”Gun没有躲开。

“我……”Mark还想说什么，被Gun一下打断。

“帮我一个忙。”

“Gun哥你说！你说……”Mark心里一喜，“你说我一定照办。”

“我一会儿有点儿事，你帮我把Cary送回去吧。”

“好，Gun哥，你有什么事儿，需要帮忙吗？”Mark又往Gun身边挪了一下。

“就帮我把Cary送回去就行，不要让Fate欺负他。”

“好。”

Gun不说话了，就像是睡着了一样，Mark轻轻按着Gun的肩膀，也不再说话，他很珍惜这段时间，他不确定以后还能不能再这么触碰他心心念念这么久的人。

“有人吗？”Gun睁开眼喊了一声，门外管家走了进来，“我给Czerny带了个礼物，在驾驶位旁边的手提盒里，你去帮忙拿一下吧。”

“是。”管家走了出去，回来之后把东西递给Gun笑着客套了两句。

“Gun先生会来音乐会吗？”管家笑眯眯的。

“还不确定。”Gun故意说道。

“Czerny先生肯定是希望您来的。”

“先生那么忙，怎么还会注意到我，先生出山，音乐会一票难求，我又算什么。”

管家笑了笑没说话退了出去。

人一走，Gun又坐回去闭上了眼睛，Mark看着也不说话，绕到沙发后边继续给Gun按肩膀。

过了不多久，Czerny走出来，Gun适时睁开眼，Czerny笑着拍了拍Cary的肩膀，不断夸赞，一旁的Fate脸色苍白，紧咬着嘴唇，Mark见状，心里一个想法慢慢成形。

“那我们先回去了，Cary回去准备准备，明天就来您这儿筹备音乐会。”Gun笑着，“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Czerny点头又拍了拍Gun的肩膀：“Gun啊，音乐会你可一定要来啊。”

“好，一定。”Gun也笑了。

Gun领着Cary走，Mark也点头致意。

“Gun哥。”Mark拉住Gun，“你换车了？”

“嗯，Cary，让Mark把你送回去。”Gun拍了拍Cary的后背。

“是，先生。”Cary虽然不情愿，但是Gun的话他还是要听的。

“Gun哥，你……”Mark听到Czerny的话，心里正奇怪，又看着Gun耳朵上戴的蓝牙耳机，“你怎么带耳机了？”

“比较方便。”

“你以前不是不爱戴这个吗？”

“现在喜欢了，行了，你们先走吧。”Gun挥挥手，“我晚上就到家了。”

“好的，先生，今晚上吃什么？”

“都可以，多做一些，Mike会去。”Gun往自己的车走去，不再看他们。

“好。”Cary也没看Mark，就自己走过去站在Mark车边儿上。

Mark虽然不舍，可又不敢多说话耽误Gun的时间。

“Fate，你自己打车回公司吧，我晚一点去接你回家。”Mark对着Fate，“Gun托我把Cary送回去，我再试试看能不能帮你争取一下。”

“嗯嗯好，谢谢。”Fate强颜欢笑，脆弱而又坚强……

Fate走后，Mark打开车门，Cary打开车门坐在后座。

“Cary，你知道Gun哥最近有什么事吗？”Mark也懒得跟Cary虚与委蛇，开门见山地问道。

“不知道，这些事先生从来不让我过问。”Cary语气生硬，看着窗外。

“你喜欢他？”Mark看问不出什么来，直接问自己最在乎的事。

“嗯？”Cary看了后视镜中的Mark一眼，嗤笑一声，“喜欢又怎么样，不喜欢又怎么样？”

Mark被气到了：“他喜欢的是我，你最好不要有什么非分之想，你配不上他。”

“那你就配得上？”Cary笑得可爱，“起码我现在住在先生家里，你呢？”

“Cary，你最好不要挑衅我。”

“只是陈述事实。”

一路再无话。

另一边，Gun摁了蓝牙耳机一下，Mike的声音响起：“Gun。”

“嗯，是我，开始吧。”

“注意安全，车虽然改装过，注意主副驾驶的位置，千万保证安全。”

“放心，我还要等十三号的宴会呢。”Gun轻笑。

“你笑个几把！”Mike急得不行，“记住，一上高速，大概三公里，有车辆会超车，前面会然后旁边会有人别车，一辆货车会故障，你就往货车右边撞，明白了？刹车下的东西放好了吗？”

“放好了，哎你都说了几遍了，我相信你，不会有纰漏的。”Gun敲了敲方向盘，“放心吧。”

“祖宗！你认真一点！行车记录仪我已经拆了，没有证据，你受伤了就白受明白吗！”Mike忍不住咆哮。

“哎！”Gun脆生生的应了一句，“我关耳机了啊，你太吵了。”

“不许关！”Mike一句话还没说完，“哔”一声对面就没了声音，“fuck！”

Gun把耳机从车窗扔了出去，解开领口的扣子，准备上高速。

一辆熟悉的车超了过去，他握紧方向盘，心里泛起紧张，看见货车，松开油门轻轻踩上刹车，眼看着快要撞上他拉起手刹，却早已来不及。

“砰”一声巨响，Gun被卡在驾驶座上，晕了过去。

Mike二十分钟后与救护车同时赶到，急急忙忙进行破拆救援，Mike看着浑身是血的Gun，心都揪起来了。

救护车上，Gun慢慢恢复意识，醒过来看见坐在旁边满脸焦急的Mike，笑了一下。

“你还舔着个脸笑！”Mike看Gun醒过来，忍不住吼了一声，“不是说让你避开！避开吗！”

“我拉手刹了，后轮滑了一下，这不没事儿吗？就是磕了一下，血是假的，你忘了？”

“谁他妈让你拉手刹了！”Mike不敢有什么大动作，气得拳头紧紧攥着。

“我察觉到刹车下有东西肯定会拉手刹，不然就生往上撞，也太不真实了。”Gun坐起来，“都处理好了吧。”

“嗯。”Mike还在生气，阴阳怪气的哼唧，“弄好了，先进手术室，后进ICU，不许人探视，后续报道也会跟上。”

“好，不许生气了啊。”

“我生他娘的什么气！撞残废的也不是我。”

“我这不没事儿吗。”

“滚蛋，不稀的搭理你，滚蛋！”

“我这算死过一次，后头我就不怕了。”Gun淡淡的说。

“……”Mike撇开头，伸出拳头堵着嘴，“你这个混蛋！”

十二、

车祸的新闻第二天就在网上传开了，Mark看到新闻上熟悉的车，脑袋“嗡”得一声。

“Gun哥……Gun哥……”Mark不知道现在该做些什么，更不知道他要去哪儿找他的Gun，在起身去拿车钥匙的时候，腿一软跌倒在地上。

力气慢慢回笼，他才站得起来，拿钥匙去医院。

他不知道在哪个医院，他只能一个个的找，一家医院一家医院的问……

终于找到之后，他就趴在重症监护室的门往里看，看着那个躺在床上毫无生气的人：“Gun哥……”

床上的人毫无反应。

“你怎么……”Mark曲起手指轻轻敲了敲玻璃，“你不能……”

“护士……我能进去吗？”

“病人禁止探视，对不起……”护士看着眼前这个男孩儿，眼泪就含在眼眶里，艰难地说出这句话。

“……”Mark不再说话，就这么看着。

Mike胡子拉碴的走过来：“你来干什么！”

Mark跟突然活过来一样，走过去揪起Mike的衣服：“你他妈的他为什么变成这样！你他妈干什么去了！”

Mike推开Mark：“滚！”

“你他妈的！”

“你去问问那个狗屁音乐大师！到底怎么回事！Gun的车没办法刹车！”

“妈的！”Mark整个人像一头困兽，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从一场交通事故变成一场阴谋，他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不知道该怎么办，“什么叫刹车有问题！”

“事故认定还没出来，监控上显示他根本没办法急刹，一下撞上坏了的货车。”

Mark愣了一下，他没办法，他只能等，看看Mike，又低头，他真的从来没有这么厌恶自己的无能。

他又慢慢走到窗口，看着躺在床上的人……

突然，他看那人的手，电光火石之间他像是明白了什么，闭着眼睛低下头。深呼了一口气，再睁开眼睛时已经平复了心情，甚至有些想笑。

“你他妈的！”Mark冲到Mike身边打了他一拳，连拖带拽的进了电梯，上了医院天台。

确定没有监控后，他放开Mike：“说吧，Gun哥在哪儿。”

Mike心里一颤：“你说什么？”

“重症监护室里的根本不是Gun哥，他在哪儿。”

“你发什么疯。”Mike想绕过Mark走，却被Mark拦住。

“Gun哥没受伤，你们为了什么？十三号的宴会是吗？会有危险对吗？这次事故为了躲过音乐会，到时候秘密去宴会，为什么有危险还去？会有生命危险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他妈跟我说啊！”Mark低吼。

“跟你有个屁关系！”Mike用蛮力给了Mark一拳，打倒在地之后风一样的跑了。

Mark擦了擦嘴边的血，低头笑了一下，Gun没受伤就好，接下来就合计着怎么去宴会就行了。

他起身走下天台，给Fate打电话：“Fate，我没有成功，音乐会就算了吧，以后还有机会。”

“Mark，谢谢你，我没事。”

“十三号的宴会你会去吗？”

“嗯，会，Tim让我去。”

“他带你去吗？”Mark声音听上去有些失落。

“嗯……”Fate听出了Mark的失落，心里一阵暗喜，“不过我可以自己去，听说可以带同伴。”

“真的吗？”Mark声音瞬间充满希望。

“嗯，我们一起去吧。”

“嗯！好，谢谢你，Fate。”

“别这样说……”

“那十三号我去接你，这两天我看看怎么给你安排个演奏会，我们有的是成名的机会。”

“嗯嗯好。”

“那……再见。”

“再见。”

———————————————————

Cary不敢过问太多事，他一大早就去了工作室开始准备音乐会的各项事宜，手机都没来得及看，而之后Czerny也不允许他使用通讯设备，只是一改往日的和善，每天例行公事一样来指点一下，Cary心下奇怪却也不敢说些什么。

时间过得很快，十三号到了，邀请帖上说明要带着面具，Gun和Mike改变了下体型，带了个面具就去了。

与此同时，音乐会正式开始了。

宴会前半时间都在吃饭，觥筹交错，Mark在个角落，他一进门就看到了Gun，整个饭局他的视线都黏在Gun身上，生怕出现什么问题。

如此宴会，大家都心照不宣，没有问彼此的身份，就等着进入重头戏。

果然，饭局一结束，主持人就领着所有人到了地下一层。

“首先欢迎大家的到来，此次宴会正式开始！”

“时隔二十三年，我们的宴会终于又重见天日东山再起！”

“接下来的菜肴我们会给大家一一呈上，敬请品尝！”

说完，音乐起，一个透明的玻璃罩被推了上来，里面是一个蒙着眼睛，双手双脚禁锢着的女孩子……

Mark懵了，回想起关于Gun的风言风语，他的母亲……他似乎知道了Gun此行的目的。

女孩们被一个个的推到会场中间，所有人带了个面具就像是游离在法律之外的蛆虫一样兴奋，不断地拊掌欢呼。

“这玻璃能打烂吗！”Gun高声问了一句，Mark诧异地看着那个看起来满身兴奋的人。

“不好意思各位贵宾，玻璃都是防弹玻璃，不可破坏哦，各位不必心急，我们会尽力让每位贵宾都满意。”

Gun放下心来，看玻璃罩缓慢地转动着，不断有人往中间扔着钞票，钱数不断的往上增加，他和Mike交换了个眼神，胸口的微型摄像机记录下了这一切。

按照钱的多少排了顺序，Mike敲了敲头发里的定位系统，不多时警报系统开始响。

所有人的理智慢慢回笼，面具也挡不住的恐惧在地下一层蔓延。

“各位不必着急，我们的安保人员已经着手处理了，不会……”

话还没说完，一队人破门而入，Gun认出了是Mike的战友们，跟在后面的是警察的队伍。

这群人本以为能控制住现场，没想到一道门突然打开里面出来了一堆武装人员，举着枪。

人群中有人往Gun和Mike这边扔了两把枪，Gun摘下面具拿起枪站起来，看着坐在主座的人：“老先生。”

“哦？”那个人也摘下面具看着Gun，“你跟你的父亲，还真是……”

“你又输了，投降吧。”

“哦？”说着他比了个手势，他身后的武装人员突然开枪。

Gun矮下身子滚了一圈躲开。

枪声和惨叫不断在耳边炸响，Mark已经吓懵了，可看着Gun滚了一圈到自己身边，眼神死死盯着那个坐在主位的老人，自己却不知道该做什么，他攥了攥拳头，慢慢随着Gun移动。

Gun的精神高度紧绷，没有注意到身边的异样。

Mike早就绕到侧面，和对面的人打配合把武装人员全都放倒。

玻璃罩满是裂纹，有的已经碎了，看着女孩子们都在尖叫，万幸没有生命危险。

“你们，还真是厉害。”那位老者站起来，“你叫Gun是吗？”

“是。”Gun站起来，“还不投降是吗？”

“我可以投降，不过——”那位老者慢慢走近，还有十步距离的时候停下，掏出一把枪直指Gun，“你的代价似乎很大。”

——砰——

Gun没来得及反应，就看到一个人扑到自己面前。

老者倒下了，自己怀里这个人也慢慢往下滑。

“Gun哥……”Mark轻喊出声，他以为声音很大，可只有Gun听到了。

“Mark……是你吗……”Gun紧绷的神经突然崩断，他搂着Mark跌坐在地上。

“嘿……是我。”

“你……”

“Gun哥，真好……”

Mark早就知道了这宴会有危险，他也想过自己救下Gun，他这一辈子都活得没什么意义，别人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终于他有了自己的选择权的时候，却用这份得之不易的选择权伤害了给自己选择权的人，就算死了，也算死得其所…… 他以为自己会害怕，可这一刻来了，他满心都是怎么才能让自己走的更值得、更放心一些……

“我真厉害……”Mark轻笑一声，“我在跟你道歉呢，可是……我好像依然没还清，下辈子吧，你……你别再不理我了……好不好？”Mark意识越来越模糊。

“Mark，我求你，求你……不要……不要死。”Gun眼泪不断往下掉，砸在Mark的身上。

“我这是第一次看见你哭……你可不能哭给别人看，只有我看……只有……”Mark手一沉。

Gun就这么抱着Mark，警察和急救人员进进出出，在Gun看来变成了一场……一场闹剧。

音乐会圆满结束，观众的掌声响起，闹剧落幕，他终于彻底变成了一个人……

“来人呐！来人呐！救命！救命啊！救命！”Gun终于回过神来，他声嘶力竭，“救命啊！救救他……”

“Gun，你放开他！”Mike跑过来，用力把Gun拽开，急救人员把Mark架上担架往外跑，Gun流着泪喊，Mike拽着Gun跟着担架跑，把他塞进救护车，自己也坐了进去。

“Gun，别怕，别怕……”Mike不住的安抚着Gun。

“他流血了。”Gun眼睛死死盯着Mark，“但是他没喊疼，他说，他在跟我道歉。”

“Gun！Gun！你清醒一点！Mark不会有事的，他不会有事的！”Mike看Gun跟魔怔了一样，双手用力转过Gun的头，“Gun，看着我，没事了，他也不会有事的！”

Gun涣散的双眼开始聚焦，嘴里重复着“他没事、他没事”……

“对！没事，不会有事！”

Gun慢慢看清了Mike的脸，有了意识，突然揪起Mike的衣领：“我有没有跟你说过，让你看住他！不让他来宴会！你是干什么吃的！”

“他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吗！他想出来，谁能拦得住他！他以前干什么的你忘了吗！”

“他如果……还是以前的他，总比现在好……”Gun慢慢松开手，看着老老实实躺着的Mark，“他如果一开始就不认识我该多好。”

两人谁也没有再说话，Gun就这么看着脸上毫无血色的Mark，下一秒眼前突然就变成了红色的“手术中”标牌。

“妈妈，求求你帮帮我，让他千万千万别有事，妈妈……”

「如果没了你，我还能爱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