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Cary，去拿画。”Gun移开视线，并没有打算回复Fate的挑衅。

Cary回过神，连忙去取那幅画。

“不许取。”Fate想喝止Cary，可Cary没听，拿了个椅子垫脚就往下拿。

“这幅画我也很喜欢，所以，不许拿走！”

“你看我俩搭理你吗？”Gun笑了一下，回过头往门外走，Cary连忙跟上，他耳朵一动，对“我俩”两个字很是喜欢。

Fate往前急走了两步：“这个办公室里的所有东西，是我的所有物！”

“那现在，我也在这个办公室里了，你要我吗？”Gun回头笑了一下，“你配吗？”

“你刚才在保险柜里拿了什么？”Fate双眼通红，“你配吗！”

“我？相信我，你不会乐意拿回去的。”Gun又往门外走，他不想再耽误时间了，饶是心再大，他也不想把时间浪费在Fate身上。

Gun刚走到门外，Mark迎面走来：“你……”

“我来拿一些私人的东西，拿完就走了，没有别的事情。”Gun笑笑，“不用担心。”

Mark不知道为什么，Gun一句话能让他本来还算好的心情瞬间别入谷底，他听到秘书说Gun来公司了，他明明还很期盼，他以为Gun来服软了……

“你没有别的要说的了？”Mark死盯着Gun，想在他脸上的懊悔，一点点就可以，只要他能看出来，他们就可以回去。

“啊，没有啊。”Gun往旁边移了一步给Mark腾地方，“去哄哄Fate吧，他不待见我，现在估计快哭了。”

Mark就这么看着Gun，狠狠的闭上眼睛，睁开眼后就看向别的地方了，这不怪他，明明是Gun一副无所谓又高高在上的模样，是他！不把自己当回事，两人走到这一步，明明怪不到自己，他甚至想原谅Gun，只要他能有一丝一毫的不舍，他就能回头，是Gun，他太要面子！是他不在乎自己！

“哦对了，Mark。”Gun声音很轻，叫住Mark。

“嗯。”Mark看着前方，不再看Gun，“说。”他心底有期盼，但是他绝对不能表现出来。

“这幅画是我画的，我可以带走吧。”

“随便。”Mark咬了咬牙，心里升起一股怨气，轻声开口，“你就这么舍得……”

“啊？什么？”Gun正想走，听到有声音他有停下，无奈地说，“喂喂，有话一次说完啊，走走停停很难受……”

“你走吧。”Mark往办公室走，却见Fate红着眼眶走出来。

“不许走！”Fate大喊，“他们偷拿了东西！”

“我说了，这幅画是我……”Gun无奈地转身开口。

还没等Gun说完，Fate打断他的话：“他在保险柜拿走了一个绒布盒子！”

Mark回过头：“是什么？”

“相信我，真的，你们肯定都不会乐意见到那是什么，那是我用自己的钱买的，算我的私人财产……”Gun再好的耐性都被磨没了，看着员工们状似不着痕迹的往这边凑，他的眉头轻轻皱起。

“既然是在公司拿走的，自然要经过鉴定，确定是私人财产才可以拿走。”Mark瞥了一眼Cary，“拿出来。”

Cary看向Gun，Gun嘴角挂着嘲讽的笑：“给他。”Cary听了，才把绒布盒子从裤兜拿出来递给Mark。

Mark看着手里深蓝色的绒布盒子，心里涌出一股不好的预感，他甚至不敢打开。

就这么僵持着，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Gun耐心耗尽，劈手抢过，往窗边走了两步，随手一抛，就把绒布盒子扔了出去，外面是一片树林，少有人去。

“这样就好了，买那东西的发票改天我邮寄到贵司，先走一步。”Gun冷着脸往外走，Cary看了一眼Mark，抬脚跟上。

Mark看了看四周，员工们连忙四散去工作，Fate退回办公室。

“怎么回事？”Mark皱着眉头。

“他来了之后，二话不说就要把东西拿走，我不让，又说不过他，就被气哭了，然后你就来了。”

“嗯。”Mark知道Fate说的是实话，他不敢撒谎，而且，他自己也深知Gun那不吃亏的个性。他叹了一口气往外走，他想把那个绒布盒子捡回来，他想看看到底是什么能让Gun这么在意。

“Mark……”Fate咬了咬嘴唇，“你去哪儿，今天不是要去找Czerny大师吗？”

“你准备一下吧，下午三点去，不会太失礼。”Mark没回头，他在想那个绒布盒子，想得他心脏快要爆炸了。

“嗯好，那……就我们两个吗？”

“嗯……你想叫上Tim也可以。”Mark微微侧头，勾起嘴角。

Fate看懂了那个笑的含义，是嘲讽，嘲讽他自不量力，他连忙摆手：“不不不，我就是问问，Tim问我来着，我也不知道你什么安排，我现在就去回绝了他。”

“不用，看你自己。”Mark没再耽误，就这么大步往外走，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Fate才松了口气。

他播了Tim的电话：“喂？Tim，Mark说下午去见Czerny，我有点儿害怕，你能陪我去吗？我没敢问Mark你能不能去，你问问他吧，可千万别说是我说的，我有点儿怕他，他今天有点儿凶……”打完了电话，Fate才算真的放心，Gun的话他不干不信，他不知道那个小小的绒布盒子会有多大的影响力，他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

Mark坐电梯下楼之后直接翻墙进了那片小树林，这里常年没人过来，他找的很辛苦，树枝差点儿把他的脸划破。所幸这片地上的数排列都还算有规律，他顺着树，一棵一棵的找，也不知道用了多少时间，总算是找到了那个深蓝色的小绒布盒子。

盒子外面全是土，他拿袖子蹭了蹭，没蹭干净，双手颤抖，抠了几次都没抠开。

Mark深呼吸，把心里的奇怪的感觉压下去，起码双手不抖了，他才睁开眼睛慢慢打开盒子。

对戒。

他把戒指拽出来，下面那还连着一根细线，他不敢用力拽，用着巧劲儿把里面的纸条拽了出来，然后轻轻展开……

「恭喜我的小草莓，如愿以偿了。」

他好久没有听到“小草莓”这个称呼了。他曾经当成是屈辱……

“你好，我叫Mark。”十七岁的Mark，已经懂得什么是伪装。

“你就是Mark？比我想象中……好一点儿。”Gun坐在沙发上，爷爷坐在主位，他就坐在爷爷身旁，双腿交叠，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Mark当时低着头没说话，他敢确信，前一秒的偷偷打量，尽收Gun的眼底。

爷爷让他帮自己，这么大的家业，很少有人不会觊觎，他害怕眼前这个叫Gun人，Mark自小学会察言观色，可是他那半个小时，却怎么也看不透Gun，这让Mark害怕，不能掌控一切的那种害怕。他怕眼前这个人根本不是真心帮他，他怕自己根本没有努力的机会。偶然的机会，他得知Gun是个同性恋，于是他想了一个主意……

“我喜欢你！”Mark站在Gun眼前，攥着拳头说出这句话。

“哦？”Gun坐在沙发里伸出食指撑着额角，“你喜欢我？成年了吗，小屁孩儿？”

“我喜欢你，给我个机会……”Mark往Gun的方向迈了半步，“你相信我。”

“牺牲很大啊，小朋友。”Gun唇角笑意渐深，他知道Mark对他的不信任，如果是他是Mark，也不可能信任自己，算了，自己也单身挺久，算是做个好事吧。

“不牺牲，我喜欢你！”Mark怕Gun不相信似的，急得脸通红，“你不是喜欢吃草莓吗，你可以叫我小草莓，我以后就当你最喜欢的东西！”

“好啊。”Gun笑眯眯的。

……

Mark以为他忘了这些自己觉得不堪回首的过去，可当所有细节重新出现在自己脑海里的时候，他才猛然反应过来，那些他厌恶的一切，都是自己求来的。

Gun不是得寸进尺不知分寸的人，“小草莓”这种羞耻的称呼他只有在逗Mark的时候才用……没叫过几次。特别是Gun能看出Mark对这个名字并不是很喜欢的时候，更是没再提起。

Mark眼里全是眼泪，让他看不清眼前的东西，“啪嗒”一声，眼泪滴在纸条上，他怕字迹被晕开，连忙拿袖子擦，可是袖子刚刚擦过沾了土的盒子，反而越擦越脏，“如愿以偿”四个字还是模糊了……他能看得出这个盒子潜藏的意义：尘埃落定了，“小草莓”这个称呼就不要在抵触了……

他现在连求证的资格都没有了，因为他把这份心意毫不留情的扔在地上践踏，就算再捡起来，是不是……也还原不到当初的模样了？

“可明明……不怪我，是他，都是他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什么都让我做，什么又都无所谓，什么也不能让他不高兴，什么也不能让他高兴……他把我当成什么！怎么到最后还弄的像是我做错了一样！？”

Mark的眼泪不受控的从眼眶涌出，他也顾不得脏，用脏了的袖子擦着，到最后，跌坐在地上，头垂在膝盖间号啕大哭……

“我明明……明明没做错什么……我不过是，不过是想让你能不再那么高高在上，想你能从神坛跌落，落在我怀里……”

再说Gun，他觉得对戒扔掉也就一了百了了，Mark那种性格的人应该不会去捡，就当作没发生过。

Cary坐在后座，Gun开着车，一言不发。

“您……”Cary还是开口了，“如果您不放心，我今天稍微晚一些，把那个盒子去捡回来也行。”

“没关系，反正也没用了。”Gun开着车，慢慢让自己冷静下来，“我没事儿，你家在哪儿？”

“前面再走两个红绿灯，右拐那个小区就是了。”Cary大气儿都不敢出，他心脏跳的厉害，吓的。

“住的挺偏啊。”Gun没来过这种小区，房子很密集，一看就容易让人喘不上气。

“嗯，租金便宜。”Cary看出Gun不太喜欢这个地方，“您在路边停下车就好了，我自己去收拾，也不远，不到半个小时我肯定能回来，这边交警也不贴条儿……”

“不用，这车应该能开进去，你应该庆幸我开的是辆小车。”Gun笑笑，“不然铁定会把车给刮了。”

话音刚落，右侧车身“吱”一声……

“我这个乌鸦嘴……”Gun无奈地笑笑，“你先下去吧，我找个地方停车，就在车里等你吧。”

“嗯嗯好。”Cary生怕Gun车刮了生气，急急忙忙地打开车门蹦了下去。

Gun下车看了看，刮得不算严重，两条平行的印子：“这倒霉催的……”他左右看看，拿出手机给Mike打电话，“有空吗？”

“有……”Mike声音懵懵的。

“刚醒还是事后。”Gun烦躁的很，从两个驾驶座中间的储物盒里拿出一盒没拆封的烟，撕开，拿出一根叼嘴里，点上……

“去你的。”Mike揉了揉脸让自己清醒清醒，“抽烟了？”

“嗯，车刮了，烦。”Gun屈起食指敲了敲被划的地方，“这车也不是我挑的，不想要了。”

“Mark挑的那辆？”Mike开着免提走进洗手间，“扔了吧，就扔你现在刮了车的地方，我去接你。”

“钱不少，舍不得。”Gun看了看车内饰，“内饰是我配的。”

“拉倒吧，你这是顺便睹物思人？”

“思你妈痹。”Gun皱了皱眉头，“我卖给你吧。”

“你不想要的垃圾塞给我，你真厉害。”

“啧，这车挺贵的，你转手了也能赚不少，我低价卖。”

“多少钱买的啊？”Mike刷牙。

“二百四十万，办全了手续，买了个车牌儿，小三百万呢。”

“打算多少卖啊？”

“三十万，给你抹个零儿。”

“看出你不缺钱了大佬，行，今晚，现金，一次性付清。”Mike吐了嘴里的漱口水。

“成交。”Gun心情莫名其妙的好了，Cary下来的时候还能看见他哼着小曲儿。

“我收拾好了。”

“那就回家。”Gun心情好了，看着车上的划痕都可爱起来。

Mike这边刚挂了Gun的电话，等了一会儿电话又响了，他正换衣服，以为还是Gun，接听了就开始硬汉撒娇：“你这是干嘛呀～刚挂了电话又打过来？还让不让我去你家啦！”

“是我。”Mark的声音。

“哟，你啊。”Mike瞥了一眼手机，在挂和不挂之间犹豫。

“别挂，问你个事儿。”Mark声音闷闷的，Mike不稀的搭理他，也没在意他那跟让人捅了好几刀似的声音。

“嗯。”Mike继续挑衣服。

“Gun和Fate。”

“怎么？发现自己的姘头没有那么简单，开始调查了？不应该啊，你心高气傲的，不该来问我啊，自己调查多爽。”Mike往身上套衣服，“挂了。”

“别挂！”Mark急了，“告诉我，哪怕一句。”

“一句啊，我想想啊……”Mike开始调动自己的大脑，准备用最简单的语言概括那跟印度电线似的关系，“干弟弟的姘头反咬主人一口走上人生巅峰。”

Mike都佩服自己这强大的概括能力，从心底默默的喊了一声“牛逼”。

“什么是……反咬一口？”

“想知道啊？”Mike存心让Mark难受，想了想就决定说实话，“Fate放了一把火，Gun正想跑出来，被他推回去，衣橱倒了，砸手了。”他没告诉Mark的是，那只手，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耽误了，完全没有必要受伤。那只手，是所有人共同合作下的“必然事件”。

“我知道了……”Mark挂了电话。

Mike盯着手机看了很久，抬起头伸手捂住了眼睛，现如今，他也仍然不敢面对……

六、

“开门。”Mike站在Gun家门口给他发了个信息。

“门没锁。”Cary在里面喊了一声，“直接推门进来就可以了。”

“哟，好香啊”Mike一进门就闻见了一阵香味，“Cary你做的？”

“嗯，是。”Cary穿着围裙，正拿着炒勺往厨房走。

“牛逼。”Mike竖了竖大拇指，“Gun呢？”

“我在这儿。”卧室里传来Gun的声音，“进来。”

“哎，好嘞，这就来。”Mike刚想把包放下，一听声音又提起来往卧室走。

“嘴挺壮啊，赶着饭点儿来。”Gun一在家就换睡衣，“你是不是从小就这样，以前也是，家里阿姨一做炸猪排你就来了。”

Mike把包“咣当”一下放在床头柜上：“我是你的保镖，按理说应该随时随地都在你身边，是我以前太自负，不然……”

“不是说好，以前的事儿不提了吗。”Gun挽着袖子，声音淡淡的，“怎么今天又提起来了，谁问你了？Mark？你说了？”

Mike冷汗都下来了：“我就带了一嘴，没细说。”

“你觉得他是傻逼吗？”Gun抬头看了Mike一眼，“你一个表情他能九转十八弯猜到澳大利亚去，你觉得你一句话，他能不能猜到南极。”

“顶多到南非吧，南极也太远了。”Mike有点心虚，“三十万，我给带来了，多带了两万，过户费我出，剩下的当我请你吃顿饭吧……”本来他想说剩下的赏给Gun，这个档口，他也不敢说。

“过户不过几百块钱，摇个好号，顶多五千，一万五，请我吃顿饭，抠成这样？”Gun歪头眨了眨眼，“Mike哥哥是看不起我嘛？”

“……你大爷的。”Mike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你大爷的！”

“不用在意，我觉得现在挺好的，最好的就是当下，我不在意了，你如果还在意，就是给我添堵了，我这样也好，那样也好，我都能活得很好，我你还不信吗？”Gun摇头晃脑地笑，笑得Mike眼泪差点儿下来。

“我是不是……从来没跟你说过对不起。”Mike低头站着，“我从来没跟你说过对不起。”

“好好孝敬我就得了，不用说那些。”Gun起身，“走了，出去吃饭了。”

“若是没有Mark这事儿，我以为你真的放下了。”Mike就这么站着没动，挡住Gun的去路，大有Gun不说实话就不让开的架势，“你开蒙早，老板和夫人都说‘过慧易折’，把你捧在手心里这么多年。”

“我看出来了，你今儿就是故意来给我添堵了。”Gun已经不像刚才似的，脸上一丝笑意也没有了。

“夫人走的早，自夫人一走，老板就派我来保护你，我却因为讨厌你，玩忽职守，让Fate趁虚而入，伙同Tim把夫人留下的花房烧了，而你正好在里面……你的左手，现在还疼吗？”Mike手捂着眼，眼泪从指缝往外流。

“丢不丢人？这么大人了，在我面前哭个什么劲儿？”Gun眉头已经皱起来了，刻意忘记的往事被慢慢揭开，Gun的左手也像是有感应一般刺痛。

“若不是我当时不在，你本还能拉小提琴的，开心的时候可以，不开心的时候更可以，现在的你，连你老师那儿都不敢去了……我以为，我以为你是真的不在意了，多年来的云淡风轻，我都快忘了你以前是多么意气风发。”Mike说完就开始咳嗽，咳完了，过了很久才慢慢开口说，“当时在医院，你身边没有一个人，我去了医院看你，却跟你说了一句……‘活该’。”

“说够了吗？”Gun走到Mike面前，“你说够了吗？”

“你当时，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呢……”Mike哭得直抽抽，“如果不是Mark，不是Cary，我都忘了，你当年受的委屈。”

“不哭了。”Gun把Mike捂着眼的手掰开，“Mike，不哭了！”

“Gun，我们所有人，都对不起你……”Mike眼泪顺着下巴往下滴，“我们所有人，都对不起你……”

“不哭了……”Gun不会安慰人，“不许哭了。”

……

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人面对面站着。

“这是我最喜欢的一套睡衣，你眼泪滴在我袖子上了，你完了，Mikesuchat，你完了。”Gun皱了皱眉头，放开Mike去拿了张纸巾擦袖口。

“我再给你买一套！”Mike也哭得差不多了，抽了两声，擦擦眼泪。

“不哭了？”Gun边看他边擦袖口，“你完了。”

“切……”Mike一米九的大个儿站在门边，低着头抠手指头，“你又打不过我。”

“我其实真的不在意了，这次帮Cary，主要是生Mark的气。”Gun坐在床边，“我没跟你说过妈妈的事儿吧。”

“没。”Mike也走过去坐在床上，“看老板现在的样子，我也不敢问。”

“我妈妈被人骗过，如果不是我爸爸，估计不知道被卖到哪儿，你应该知道吧，那种所谓上流社会的「娱乐」。”Gun倚在床头，“我爸崭露头角，却不知深浅，被骗去之后，遇到了我妈，花了不少钱，把我妈救出来，后来有了我。”

Mike没插嘴，起身给Gun到了一杯水。

“我妈最喜欢的一首曲子《Atimeforus》，是我最熟悉最喜欢的曲子。”

“Fate是我妈妈领回来的小孩儿，挺可怜的，跟他我们算是一起长大，一起学小提琴，结果我太强了，你也知道。”Gun无名指点了点眉毛，低着头笑。

“Tim是我爸不小心中招，那个女人怀了孩子，生下他。他恨我，喜欢Fate，他帮了Fate，弄伤了我的手。”

“我可以不拉小提琴，毕竟我妈死了，我也没有那种我妈在天上看着我的浪漫想法，死了就是死了，不拉小提琴就不拉了。”

“我太张狂，讨厌我是应该的，我现在也没改多少，依然张狂，没有小提琴，我也有张狂的资本。”

“若你再像今天这样，就有点儿糟践我了。”

“Mark没那么大作用，我之所以这么生气，是因为他们不把我老师的心血当回事儿，Czerny和老师，高山流水，我不能让Fate毁了他的音乐会。”

“所以不要去随便揣测我的想法，世间我最爱我自己，无论如何，我都会过好。”

……

Mike刚止住的眼泪又开始往下流：“是我想岔了，是我想窄了。”

俩人在卧室里待得挺久，Cary也不敢打扰，直到饭快凉了才敢轻轻敲门：“Gun先生……”

“这就去。”Gun回了一声，“走吧，哭包儿。”

“滚蛋！”Mike笑着骂了句。

三人吃了一顿安生饭，Gun不会主动说话，Mike心里装着事儿也不出声儿，Cary更是低着头扒饭。

“今天下午开始，琴房你应该知道在哪儿。”Gun歪头看了一眼Cary。

“是，知道。”Cary赶忙嚼了两口咽下去回话。

Mike筷子一顿：“你还有琴房。”

“装修的时候多出来一间，就当琴房了。听听音乐也行，隔音不错。”

“Mark这么长时间都没发现有个琴房？”

“他挺乖的，我不让进。”

Mike咬了咬牙：“嗯。”

Cary练琴终于是步入了正轨，一天两小时健身，八小时练琴，其余时间，伺候Gun……他在这里待得自在，社交软件也不更新了，就潜心练琴，他不想辜负这的机会。

“先生……”Cary其实蛮怕Gun的，对他的称呼也是一次一个样儿，Gun也懒得纠正。挺长时间了，Cary几乎不出门，半师半徒，两人就跟在家里生根了一样。

“嗯？”Gun刚从琴房出来，被Cary叫住。

“我想请个假，今天晚上出去一趟，也不耽误练琴，就两个小时就够了。”

“好，记得帮我带杯奶茶，挺远的，一会儿给你发个位置，焦糖奶茶，买两杯吧，你要是想喝就多买点儿。”

“好。”

“去吧。”

Cary刚出去没多久，Mike就来了：“哟？小孩儿不在？”

“嗯，你怎么又来了？”Gun往沙发上一瘫。

“来看看。”Mike看着明显瘦了的Gun，“很辛苦啊。”

“还可以，他比Fate强了不止一星半点儿，很好教。”

“Fate现在也挺强的。”Mike也坐下了，“Mark说的，说让我来提醒你一下。”

“你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Gun看着Mike，“你不是一向很烦他吗？”

“因为我觉得这句话就像是放屁，他跟了你一年，还摸不清你的脾性。”

“我什么脾性啊？”Gun瘫着瘫着就躺下了。

“有一座山，所有人都知道山的那面是什么，有个老者说，山的那边是水啊，于是有的人就不去了，可是你不是，你还是会去自己看看那边到底是什么，因为你有底气。”

“你这巴拉巴拉说的啥啊。”

“能不能别在我文艺的时候戳穿我！”

“不能。”

“操。”

“你今天来到底干什么？”Gun皱了皱眉头，“我累得很，没事儿赶紧滚蛋。”

“Alice，你认识吧，你前公司的前台。”Mike看着Gun突然看向自己，心气儿立刻顺了。

“你看上他了？”Gun坐直了，“小姑娘挺好的。”

“没，是Tim，最近跟他走得挺近的，我寻思着Tim也不是什么好东西，Alice跟你关系不错，就跟你说一下。”

“什么！？”Gun睡意一下子就没了，“Tim？”

——叮——

Gun接起电话：“喂？”

“先……生……”是Cary的声音，硬生生在喉咙里挤出来，“酒……酒吧，Tim的……在……青年路……”

“Mike！走！”Gun一下子站起来，“去青年路，Tim的酒吧，出事儿了。”

Mike赶紧跟上，两人闯了好几个红绿灯，刚到青年路就看见了趴在路边，浑身是血的Cary。

“Cary！Cary！”Gun的气势凌厉起来，让Mike守着他等救护车来，自己进了酒吧。

“Alice！”Gun的声音被淹没在震耳欲聋的音乐里。手机突然震动，是Alice的短信「Tim 酒吧 207」

Gun往二楼走，却被服务员拦住：“这位先生，您有我们的会员卡吗？有会员卡才能进入二楼。”

“没有。”Gun看了一眼服务员，甩了甩手腕，一拳打向他的耳朵，那服务员没有设防就晕倒在地，Gun撑着栏杆从服务员身上跳过去往207跑去。

“Alice！”Gun推开门，看到一对‌‎‎男‍‌‎‎‌男‎‌‎‌‍‌‌‎女‍‌‎女‎‌，环视一圈，没有找到Alice，包厢里的一堆人像是在吸毒，没有人注意他进门。

Gun走进厕所去找，刚打开隔间，就听见Alice无力的呼救：“放开我……”

“操！”Gun一脚蹬过去，那人脑袋磕在墙上，登时失去了意识晕死在地上，他过去抱起Alice，发现她还有意识，却早已没了反抗的能力，幸亏自己来得早，幸亏……

“喂，Mike，报警。”Gun打了个电话，抱着Alice往外走，刚一出包厢门就看到了往这边跑的保安。

“我警告你们，不要拦我。”Gun眯了眯眼睛，他真的动怒了。

“兄弟们！上！”保安头从腰后拿出警棍，带头冲了上去。

Gun把Alice轻轻放在地上，伸出手一挡，然后站起来一脚把保安头踹飞出去。其他人躲开保安头，一起跑过来，Gun矮身躲过打过来的警棍，一拳打到对方的肋骨处……

Mike接到电话报了警，救护车还没来，但又实在担心Gun，正愁着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Gun抱着Alice慢慢从酒吧走出来。

“Gun！”Mike大喊一声，看着Gun额角流下来的血，眼眶都急红了，“碰到Tim了？”

“救护车怎么还没来……”Gun看着怀里的Alice，紧皱着眉头，“这起事件不简单，我怕……”

怕那种所谓的「娱乐」又卷土重来了……

Mike也皱起眉头，他前段时间听了Gun说起之前的事，也知道Gun的父亲为了不再出现那所谓的「娱乐」费了多‍‎‎‌‍大‍‌‌‎‍力‍‎‎气：“那……”

“是Tim的酒吧是吗？”Gun坐在路边，让Alice靠在自己身上，“我不会放过他的！”

“你想干什么？”Mike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他从来没见过Gun的脸上出现这种表情，紧紧盯住某个地方，愤怒而又坚定。

“查！”Gun的心里翻江倒海，自己母亲的遭遇，自己父亲的坚持，让Gun没有办法视而不见，“我绝对不允许……绝对！”

救护车终于姗姗来迟，一个救护车上放不下两个担架，Gun让Mike抱着Alice上救护车，自己则开着车直接去找了Tim。

“Tim。”Gun站在Tim家门口，“我去了你的酒吧，207。”

“怎么？找到了谁？”Tim无所谓地笑着，倚在门框上。

“Tim，你的母亲是做什么的你知道吗？”Gun死死盯着Tim。

“知道，我恨他，你知道吗！如果不是他，我能活得更好！我能早早的就回老宅！她早就该死了！”Tim失控大喊，“他那种女人就该早早去死！”

“那你现在，是把所有人想的都跟你的母亲一样？Alice，还有其他人……你早就把这桩地下生意做大了是吗。”

“不然你以为我是怎么回到老宅的？不知因为我妈死了，还因为我的能力，明白了吗？”

“你……确定？”Gun往前走了一步，“你真的以为，你有所谓的能力？”

“是！我比你强得多！我就是要让我们那个共同的爸爸看清楚！到底谁强！到底谁才应该是继承人！”

“为了这个，就下药，‎‎‍‍迷‌‎‌‍‍奸‎‍‌‌，伤害那些无辜的女孩子？”

“Gun你记住，为了能让你跪在我面前，就算让我杀了那些人，我也照做不误，你信不信？”

“如果被你伤害的女性站在你面前！让你跪下忏悔！你还会像现在一样吗！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Tim！我！Gunnapatn！一定会把你踩进泥里！永远翻不了身！”

“我……拭目以待。”

———————————————————

Tim当着Gun的面把门摔上，Gun手伸进口袋紧紧握着录音笔，他本以为能录下什么有用的信息，可Tim谨慎得很，所有的话都不能作为证据。

“喂，Mike，他们怎么样了？”Gun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他脑子乱的很，来来回回转了好久，他必须做些什么让自己冷静下来，于是拿出手机给Mike打电话。

“放心吧，Cary没什么事，已经醒过来了，是因为看到Alice被人拖走就跟了上去，结果被人打了，Alice也没什么危险，只不过，情况严重一些，现在还不知道她到底吃了什么东西，还没醒……”Mike心里也乱，说的话也不清不楚，Gun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嘴里碎碎念着“那就好、那就好”。

“Gun，这事儿，警察出警了，小不了，你要不要……问问Mark？”Mike斟酌着开口。

“嗯。”Gun像是被当头一棒，突然浑身发冷，他应下Mike的话就把电话挂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问，万一真的有万一他也是一份子……那他怎么办？

——嘟——嘟——嘟——想了三声，电话被接起。

“Gun！”Mark惊喜的声音没有被掩盖住，“有事吗？”

“Mark，接下来我的问题，你认真的回答我。”Gun声音略有些颤抖，他的拳头紧紧攥着。

“嗯，好。”Mark也认真起来，不由自主的坐直了身体。

“你知道……Tim在做什么工作吗？你有跟他合伙吗？”

“不知道，没有。”Mark简短的回答给了Gun一颗定心丸，“Gun，怎么了？”

“没怎么，挂了。”

“别！”Mark赶紧出声阻止，“别挂！”

“还有事吗？”Gun精神崩了太久，稍微放松竟然一阵阵的眩晕。

“那对戒指，我捡回来了。”Mark紧张得要把手机攥爆了，“我看到了那张纸条。”

“嗯。”

“还算数吗？”

“Mark，我们之间不要问这么幼稚的问题，没有意义。”

“有意义！对我来说，有意义。”Mark靠在椅背上，“意义非常大。”

“不……”

“你喜欢我。”Mark打断Gun的话，“你喜欢我。”

“曾经。”

七、

“Gun哥……”Mark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听着手机里的忙音，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Gun没跟他说过重话，也没有明确的表示过喜欢自己。他就这么举着手机，左手无意识的攥着，自己以前为什么不多问问他呢？既然患得患失，为什么就不问问他，他肯定会笑，肯定会回答自己，肯定会拍拍身边的位置，待坐过去之后，他肯定会歪过身子亲亲自己……Mark松开拳头，摸着自己的嘴唇，为什么我就不能多问问？

到底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呢？是Tim领着Fate来说着Gun的坏话，自己相信了的时候呢？还是Fate给他展示伤疤的时候？是自己心比天高想要独当一面的时候呢？还是自己的示爱被一笑置之的时候？

Gun那么聪明，他肯定知道自己跟他在一起的目的，可他为什么答应，既然都各取所需，他凭什么对我好，他凭什么迁就我，他凭什么要买这种伴侣才能戴的对戒，他凭什么……

“这明明怪你自己，从一开始就知道是假的，还要认真，还要动心，我这么烂，你还要喜欢我……明明是你，是你活该！”Mark坐在沙发上，从一开始接到电话就挺直的脊背，现在也没敢放松……

Gun挂了电话，更差了，他砸了一下方向盘，开着车调头去了医院。

“Mike。”Gun阴沉着脸，“怎么样了？”

“Cary没事了，伤不重，身上多处软组织挫伤，轻微脑震荡，没有骨折什么的，不用担心。”Mike起身，“Alice还没醒，你要不要去看看她？”

“Cary呢？先去看看他。”Gun揉了揉眉心，让自己慢慢冷静下来，“在睡觉吗？”

“没有。”Mike领着Gun往病房走，“醒了，刚才哭了一通。”

“Cary。”病床前半截被摇起来了，Cary靠在床头，“怎么不躺着？还疼吗？还难受吗？”

“先生。”Cary撑着坐起来，“小伤，不疼，不难受了。”

“这次的事情，多谢你了，Alice没事了。”Gun摸了摸Cary的脑袋，“你做的很好，休息休息，好了就回家练琴，这些事你都不用担心。”

“好。”Cary闭着眼享受了片刻，他经历过的事情多，也明白Gun不想让他知道，可Gun的手还在自己脑袋上，他舍不得点头，就应了一声。

“你好好休息，我去看看Alice。”Gun的手有些微颤，想起Alice，他又冷静不下来了。

Gun把手‎‌‍‌插‌‎进‍‍‌‎裤兜：“走吧，去看看Alice。”

Mike点点头往另外的楼层去，Gun跟上，半垂着眼压制心里的怒气，默默想着该怎么跟Alice说。

“到了，我就不进去了，我估摸着她快醒了，她吃的也不是毒品，估计是三唑仑，这种药很好买。”Mike坐在病房门口的椅子上，“万一醒了，你冷静一点，别吓着她。”

“嗯，我有数。”Gun点点头进去了。

“醒了没？”Gun问了一句，没听到回答，他就拽过一把椅子坐下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Alice悠悠转醒，看见坐在旁边的Gun，慢慢回忆起不久前的事，眼泪就流下来了：“Gun哥……”

“你还有脸哭！”Gun用力拍了桌子一把，“你还有脸哭！”

门外的Mike被吓了一跳，站起来想推门进去，可犹豫了一下，又坐下了，拦住了往这边跑的护士，解释着。

Alice吓得眼泪都不敢流，就这么愣住了。

“你还有脸哭！”Gun双眼通红，在心里演练了无数次的话都想不起来了，双眼通红的瞪着Alice，“你还有脸哭！”

“对不起……”Alice看见Gun通红的双眼，她晕晕沉沉的，看不清里面的情绪，但是她知道，自己安全了……

“对不起有用吗！”Gun冲她大吼，“对不起有用吗！”

“对不起……”Alice只重复着一句话，眼泪也敢流了，她还坐不起来，只能看着Gun哭，哭得越来越大声。

“如果！你吃的是毒品呢！你怎么办！如果！我没赶到！怎么办！你下半辈子怎么办！”Gun拍着桌子吼，“你想死就直接去跳楼！去割腕！死了还清净！”

“对不起……”

“哭！你还有脸哭！你还……”Gun伸手捂住眼，不说话了。

“Gun哥……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对不起的只有你自己。”Gun起身想走，被Alice一把拉住。

“哥，你别走……”Alice强撑着坐起来，“我错了，你别走……我害怕。”

Gun转身搂住Alice，把她的头摁在胸口：“不怕了，没事了，没事了……”

Alice紧紧抱住Gun的腰，这才敢放声大哭。

“哥不该吼你，没事了，不要怕……”Gun轻轻抚摸着Alice的后脑勺，“哭吧，哭完睡一觉，把你送回家。”

“我真的好怕啊哥，我真的好怕，我错了……啊……”Alice哭得狠，“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乖啊，不怕，回家了……回家了……”Gun的眼泪终于掉下来了，“不怕了……乖……”

终于，Alice哭累睡着了，Gun轻轻把Alice放下，盖好了被子走出去。

“睡着了？”Mike起身，活动了下身子，“没事了吧。”

“没事了，你在这守着，Cary我接回去。”Gun擦了擦眼角，“她醒了，没什么事就接着她去我那儿。”

“行。”Mike答应了一声，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想说什么。”Gun整理着衣服，“想问我以后怎么办？”

“嗯……”

“再说吧，我先回家。”Gun扭头走了。

“Cary，这些天好好休息，不许碰琴，也尽量少出门，冰箱上贴的那家餐厅的电话是我朋友的，饿了点外卖，可以放心吃，不用管我。”Gun带着Cary回到家，嘱咐了一句就钻进书房了。

“好……”Cary没来得及说话，Gun就“咣”的一声关上了门。

“爸。”Gun给他的父亲打了电话，“有些事，我需要跟您说一下。”

听Gun说完，他父亲沉默了良久：“你想怎么做？”

“爸，主要是Tim……”

“不用管他，你找个时间先回来一趟吧。”

“我明天就回去。”Gun把好几天没打开的电脑打开，“爸你把以前的资料发给我吧，我现在看看，把有用的先整理出来。”

“嗯。”

Gun翻阅着他父亲传给他的资料，是他想的太简单了，受害人的数量远远超过他的想象，被逮捕的人也不计其数。这么多的受害者，到底是怎么瞒天过海的？若不是自己的父亲，还会有多少受害者？

“这是……”Gun看见一个熟悉的脸，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在哪儿见过。

“到底在哪儿见过呢……”Gun一遍遍的回想，他能确定是在分手后，餐厅……大排档……步行街……公司……Cary的小区……酒吧……酒吧……酒吧！Tim的酒吧！

去救Alice的时候，他经过酒吧的一楼，角落卡座里，这个人盯着自己看过，就是他！

卷土重来？

——叩叩叩——敲门声响起。

“Gun，Alice来了。”是Mike的声音。

Gun抹了一下脸，深呼吸，起身开门。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Gun看着站在Mike身后的Alice，“先去坐一会儿，Mike去切水果。”

“嗯。”Mike转身走向厨房，Gun领着Alice坐下。

“还难受吗？”

Alice摇了摇头：“好多了。”

“既然是我救了你，那么接下来我说的话，你听好了，Alice。”Gun面无表情的盯着Alice。

Alice没见过Gun这么严肃的表情，默默把后背挺直，老老实实坐着。

“第一，不准去酒吧，就算要去，也要保证是安全的，熟悉的清吧，杯子不准离开自己的手和眼，与陌生人群保持距离，保证晚上十一点之前离开，能做到吗？”

Alice点头。

“第二，不网恋，不搭便车，不搭黑车，能做到吗？”

“能。”

Gun看着Alice乖乖的样子，心就软了，语气也缓和了：“不是限制你做什么，而是在你向往新鲜，想逃离熟悉环境的时候，能够掌握一个度，女孩子虽然也是自由的，你没错，但是这个世界对你的恶意并没有因为你没错而减少，你首先要是安全的，才能是自由的。”

“我明白……”

Gun看Mike端着果盘走过来，换了个坐姿：“行了，记住我说的话，吃水果吧，再休息休息。”说完看了看时间，“快六点了，跟你主管请几天假，不给假就说我让请的，在家里好好休息几天。”

“嗯。”

“别光嗯嗯嗯的，吃水果啊，差点儿把我手切了，你也别怪Gun这么严肃，他这是担心。”Mike递给Alice一块西瓜。

“嗯，我知道的。”Alice手还在哆嗦，心里还是怕。

“先生，早上吃什么，我准备……”Cary从卧室走出来，看到三个人坐在客厅里，显然吓了一跳。

“来的正好，Alice，这个就是为了救你被打伤的哥哥，诶你应该认识他。”Mike把四五种水果都挑出来几块放进个小盘里递给Gun，“认识吧？”

“我认识的，Cary，谢谢你。”Alice平时咋咋唬唬的，今天老老实实地坐着，让Cary有些不习惯，不过也是，遇到这种事情，谁也不会在短时间内释怀。

“不……不用谢。”Cary手足无措地站着，“你没事了吧，多……多注意休息。”

“嗯……谢谢。”

“早餐我要吃鸡丝粥。”Gun面无表情，看着两个人尴尬的对话，揉了揉鼻梁。

“我也是。”Mike举手。

“嗯好。”Cary应下，又看了看Alice，“你……你呢？”

“我都行，鸡丝粥也可以。”

“好。”Cary答应下了之后摸了摸后脑勺进了厨房。

“出息……”Gun嗤笑一声。

“Gun……”Mike挠了挠下巴，“那个……Mark那边没什么事吧？”

“你怎么这么关心他了？你不是很烦他吗？”Gun精神紧绷了一整夜，稍微一放松，困意就把他脑子全都糊住了。

“是烦他。”Mike也打了个哈欠，“就是问问，反正Tim是凉了。”

“他应该没问题，我九点回老宅，你回不回？”Gun歪在沙发上，“困了。”

“回，吃了早饭眯俩小时。”Mike也瘫在沙发靠背上。

“你睡这儿吧，九点一块儿回去。”Gun打了个哈欠。

“嗯。”Mike也跟着打了个哈欠，“你他妈别打哈欠了！”

“我他妈就想吗！”Gun又打了个哈欠。

“操尼玛。”Mike又跟着打了一个。

Alice睡够了，她不困，看着Gun和Mike相对打哈欠：“要不……你俩睡吧。”

“吃饭啊，饿死了。”异口同声。

—— 叮 —— Gun的手机响了。

“喂？”

“Gun哥……是我。”Mark的声音传来。

“嗯。”

“Tim找我，问我有没有兴趣参加一个地下宴会。”Mark在Gun问他有没有跟Tim合伙的时候就有些警觉了，结果一大早就接到了Tim的电话，于是他就赶紧给Gun打了电话。

“不要去。”Gun一下坐直了，眉头紧皱，Mike一看也紧张起来。

“Gun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Mark紧张起来，一口气梗在胸口，“到底怎么了，你跟我说说，你可以信我的。”

“嗯。”Gun应了一句没再说话。

Mark慢慢吐气，心底的失望蔓延开来，呼吸都带着颤抖：“Gun哥，你不用防着我。”

“别多想，那个宴会在什么时候？”

“下个月十三号。”

“好，谢谢。”

“Gun哥，你别这么生分，我……”

“先挂了。”Gun挂了电话，有些头疼。

“怎么？”Mike抓住关键词，“宴会？Tim吗？什么时候？让Mark去啊，能留下证据。”

“……”Gun闭着眼睛不说话。

“为什么不让他去？他正好……”Mike有些着急，往Gun那边挪了一下。

“他还小，不该接触这些……”Gun睁开眼，“有些事，我一个人也够了。”

八、

“Mike，走了。”Gun自从听到宴会之后，就再也没有心思睡觉了，眼看快九点了，把Mike摇醒，拿起外套就走。

“来了。”Mike起身抹了一下脸，深呼了一口气跟上。

“你准备怎么跟老爷子说？”Mike启动了车，“老爷子……”

“我爸的身体不适合再去处理这些事情。”Gun揉了揉眉心，“我自己来，你也不用插手，万一……”

“没有万一！我不可能不管！”Mike拍了一下方向盘，“你能不能……”

“听我说。”Gun低吼了一句，“听！我说！”

Mike忿忿闭上嘴，盯着路，紧抿着嘴唇。

“你照顾好我爸就好，这种事情，不能再发酵了，我不想让那些带给我妈痛苦，折了我爸半辈子的事情死灰复燃，女生不该被这么对待……”

Mike眼泪都快流下来了，伸出手抹了一下：“去你妈的……”

“不说了，去了老宅，不许乱说话。”Gun深呼吸，平复了一下翻涌的怒气。

Mike狠狠的盯着前面不说话，吸了一下鼻子。

“说话！”Gun声音加重。

“去你妈的！gunnapatn！我去你妈的！”Mike又敲了一下方向盘，“我！去你妈的！”

Gun头瞥向窗外：“我不可能坐视不管，我也不可能让你陷入危险，信我，我能。”

“去你妈的……”Mike又抹了一下眼睛，“你真不是人。”

“不是就不是吧。”Gun也没争什么，不说话了。

车内一阵沉默……

———————————————————

Mark自从被Gun挂了电话，就一直心神不宁，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自处，这到底是怎么了？他不知道。

他从小在孤儿院长大，没有被爱过，被温暖过，从记事起，他每天就是从上街乞讨——挨打——上街乞讨——挨打中度过，吃不饱，穿不暖，为了争一口吃的，跟孤儿院里其他人勾心斗角，不断厮打……他不知道爱是什么，不知道信任是什么，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他可以出卖任何东西，因为他没有东西，是自己珍视的……

在他终于逃离孤儿院，他在街上流浪，偷鸡摸狗，坑蒙拐骗，他什么都做过，甚至为了碰瓷，把自己的腿摔断……他以为自己一辈子就这样了，哪怕有一天自己可能会死在哪儿。

就在十五岁，突然他被一群人掳走，被送到一个豪华的可以称得上是宫殿的地方，被告知，自己是眼前那个老头的孙子，把他弄回来，是为了继承家业，他一秒都没有犹豫，跪下认祖归宗，只要能让他脱离那种生活，让他做什么都可以。

他知道自己原来是个私生子，‌‌一‌‎‍‎夜‍‌‎‌‍情‎‌下的产物，妈妈是个‍‎‌‎妓‎‍‍女‌‎‎‍，有他生意不方便，就把他扔在孤儿院，爸爸一家死了，自己才配“认祖归宗”，如果他们不死，自己也许在不久的将啦，死在街边……

还是……蛮走运的？

两年的训练，他终于有资格被那个所谓的“爷爷”承认，终于被带到人前，然后他认识了那个人，那个想光一样的人。

爷爷过寿，到场的人太多了，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最前面的人，把手里的东西递给爷爷时，爷爷亲手结果，打开，夸了又夸。其他人把礼物递上，都由管家接过放在一边，Mark当时的感觉，自己的爷爷要把自己交给那个人，让他能有能力更上一层楼，也许自己在爷爷心里的地位还不如眼前这个人。

他一头红发，过分张扬，笑得肆意，爷爷说了句玩笑话，他笑得靠在椅背上，没有人敢在爷爷的面前放得这么开，只有他。

Mark只有一个想法，“这个人的大腿，要抱好”。

“来，Gun，看看我孙子，从小流落在外，凭自己考上咱们国内最好的大学，奖学金年年拿，我找了十几年啊，终于找到了，是我的孙子，真的好样的。”爷爷拍了拍Mark的肩膀，笑得欣慰、得意，所有人都不吝啬赞美，把Mark夸的天上地下绝无仅有。Gun歪头笑，看着Mark的眼神，让Mark知道，他已经看穿了。

“你好。”Mark不卑不亢，伸出手。

“你好。”Gun握住Mark的手，轻摇了三下，放开。

“怎么样？”爷爷想炫耀一个物件儿一样，看着Gun，“Gun？”

“挺好，我带他？”Gun还是在笑，Mark不明白他怎么老笑，是掩饰自己的紧张，还是真的不害怕这样的场合？

“正有此意，年轻人里，我最看重你，我是想让你带带他，他大学学的是哲学，跟经营关系不大，我还是不放心。”

“我没意见，看Mark。”Gun算是应下了。

“这意思，是不同意？”Mark心里想。

“Mark？还不叫哥哥。”爷爷拍了一下Mark。

“Gun哥。”Mark站起来，微微弯腰，“希望Gun哥能教我。”

“好。”Gun点点头，没起身，“我的荣幸。”

Mark看出了Gun心里的不情愿，心里陡然生出一股恶意，你不情愿，可是又能阻止什么？

他们就这样有了“合作关系”，可是这些不够，她知道，Gun心里的不情愿，既然不情愿，又怎么能好好教自己？他什么时候才能掌权？

于是——

他告白了，Gun答应了。

他心里踏实了，终于，他从无足轻重变成了不可或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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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un从一开始，就知道了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是吗？自己告白的时候，他也知道为什么……偏偏自己还沾沾自喜，以为自己瞒天过海。

可是，他明明知道自己是什么人，为什么还要买那个对戒，他凭什么对自己这样一个烂人动情！他明明这么精明，这么通透的一个人……他明明这么骄傲的一个人……

他的手？！被人害成那个样子，他以前拉小提琴，他搜过、问过，Gun以前是个天才……

可自己做了什么？在他想要认真的时候选择了分手，把他的仇人带来折辱他，甚至因为想在业界立足，不惜破坏他恩师老友的音乐会？自己算什么？自己凭什么？

放在胸口口袋里的对戒烫得他心脏生疼。

而如今，自己给他打了这通电话，告诉了他什么宴会，他又挂了自己的电话，是这么不愿再与自己有交集了吗？

什么宴会，什么宴会……宴会？

Mark回想着这一切，突然抓住了关键词。

“喂？”Mark打给了Tim，“你说的那个宴会……是什么宴会？”

“有兴趣了？”Tim笑着，“早就说了，上流社会，你拒绝不了。”

“刚才没想好，以为格局太小。”Mark紧攥着拳头，指甲把掌心抠得生疼，死死压抑着想问出口的话。

“格局很大，很适合你，想立足，就要有这一遭。”

“好，我会去。”

“好嘞，到时候把邀请帖给你。”

“可以带女伴吗？”

“女伴这种东西，不用。”

“男伴呢？”

“想带就带着吧，我给你两张邀请帖。”

“行吧。”Mark装作不耐烦的样子，“让Fate好好练，没剩几天了。”

“好。”

Mark挂了电话，出神的看着手心被自己掐出来的痕迹，轻笑了一声，他似乎找到了跟Gun联系的方法……

他没有被爱过，可是明明唾手可得的爱，怎么就被自己那么轻易地放弃了？

自己以前拿苦瓜当饭吃的，Gun上来就喂给自己一勺蜜……可就再也吃不了苦瓜了，舔一口都觉得委屈。

可是自己的委屈，却是自己谋求来的？

Gun给的感情像什么呢？自己想不出来任何一种感情代替？他对自己的付出什么都代替不了，就是独一无二的，就是什么都不能。

Mark终于承认自己错了，他终于知道自己错了，他要赎罪，他要让Gun原谅自己，可是他还能再回到过去吗，自己做什么才能回到过去？他还能吗？还配吗？还有资格吗？

拿命抵，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