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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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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你们的爷爷,不是据说早就仙逝了吗?”

这个问题困扰齐骁到过子夜,他窝在沙发上看完最新的英文畅销小说,意犹未尽,颇有将书中的层层悬疑搬到生活中套套的热血,索性发了条短信给常云。

他仍是谢绝与常宇同床共枕,尽管常宇无法理解这种执着:干都干了,睡一起还是个事?

但对齐晓来说,这就是个事,交换生1殖1器可以解释作寻欢作乐,跟人在家里的床上一觉睡到天亮又是另一码,如果换作是宾馆是的豪华大床,齐晓倒不会介意。

这其中纠结,说不清楚。

常宇到底算自己的什么,齐晓没钻研清楚,以其昏昏,当然不能使人昭昭,含糊地以“照顾病号”的名义推常宇进了卧室,齐晓自在沙发上独眠。

常云似乎也是只夜行动物,很快便回了消息:“是啊,你见着他了?”

这刁钻的人……

齐晓心中暗骂一声,索性将电话拨过去,常云隔了好久才接起,安静地听齐晓把前夜迄今的事情汇报完毕,才开口,话题却是风牛马不相干:“喝酒,来不来?”

“现在?”

“来不?还是只有常宇才能请动你的大驾?”

齐晓并不是个迟钝的人,他听得出常云口气中的不同寻常处,从沙发上坐起,也不二话:“哪里?”

常云报了个地址,又添了句:“外面下雪,你开车慢点。”

接着便把电话挂了,齐晓不敢怠慢,很快穿戴厚实,出门开车。

雪落纷纷,幸好是半夜,路上人迹罕至,齐晓花了近四十分钟到常云指定的地方,那是个尚在营业中的小酒吧,在一排黑黢黢的建筑中,唯独它透出些昏黄的光来。

齐晓推门进去,里面只有两个人,一个在吧台后的年轻女人,另一个是斜靠在单人沙发中的常云。

女人向齐晓露齿一笑,一言不发地走进里间,齐晓听见了“蹬蹬”上楼的声音,他甚至连她的五官模样都没见着,却可以瞥见对方脸颊上来不及擦拭的泪水。

“来了,坐,要什么酒自己去那边拿,品种齐全——”常云向齐晓道,他的声音比电话中更沙哑。

齐晓把外套脱下,自行倒了杯威士忌,坐到常云对面,他凝神看去,常云今天的穿着出乎意料得正式,黑西装的外套攀在沙发后背,领带和衬衫却还是规规整整、纹丝不乱。

当然他也嗅到常云身上那刺鼻呛人的酒气。

最初的十来分钟,两人谁也没再开口。

只是喝酒,有时候,精神所需要的慰籍只是有人一起静静地喝酒。

酒精作用下一定会削弱逻辑和自控,齐晓明白常云是最珍惜这些特质的人,他一定事出有因,不过齐晓并不打算主动发问。

毕竟,他来,是陪常云喝酒的。

后来常云到底说话了,不是讨论自己,而是质问齐晓:“你打算怎么处理常宇?你们两人的戏,我实在看烦了。要不我帮你杀了他?”

齐晓哑然,莫名有种荒谬的真实感,他苦笑,摇晃着酒杯,再喝一口。

“只要杀了他,不就一切都解决了吗?”常云轻笑,“你犯不着再纠结,也用不上那种‘我不要他可是他死缠着我’的借口,你们两个只要死一个,就万事大吉。”

微微移动下身子,齐晓叹了口气,认真地发问:“那为什么不是我死呢?”

“你死了的话,就没人陪我半夜喝酒了。常宇不会,那女人……也不会。”常云的眼神倏尔深沉如湖,齐晓见惯他云淡风轻之貌,眼前这人,颇显陌生。

忍了又忍,齐晓还是没能忍住:“那女人是谁?”

常云理所当然地没有回答,继续喝酒。

酒里到底没有咖啡因,喝着喝着,齐晓犯起困来,恍恍惚惚中,听见常云说:“齐晓,你别以为时间还多,能拖着走,拖着拖着,说不定哪天就死了。不过说不定死了也是好事,死了,就能摆脱掉以为摆脱不了的东西了,比如我爷爷。”

爷爷?

齐晓模模糊糊地想,那活在常宇手机里的“爷爷”又是谁?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当齐晓再次睁开眼睛,对面的常云已经被挪到了长沙发上,身上盖了条毛毯,两眼紧闭,发出微弱的鼾声。

长沙发的对面坐着刚才的年轻女人,齐晓这才看清,女人顶多二十过半,头发向上盘起,没有卸妆的小脸上尽是哀戚,和秦女士相比,少了份职业丽人的精干,多了层寄身夜生活的神秘。

她听见动静,转过头来,向齐晓又一笑,红唇微开,声音舒缓略沉:“嗨,怎么称呼呢?我叫小麦。”

“小麦的那个小麦?”

“哈,”女子点头,“对,我姐姐叫大麦,我就叫小麦。”

齐晓看看她,又看看睡得死沉的常云:“齐晓,骁勇的骁……小麦姑娘,我的账麻烦都算到常云头上去,谢谢。”

小麦抿嘴:“这家店就是云哥的,不算他头上能算谁头上?”

常云开的酒吧?

齐晓不禁意外了,他和常云从没有任何工作上的接触,但是,很难把“酒吧”这门生意和常云联系起来,那份违和不亚于常宇在面店做工。

“这是云哥买给姐姐的,”小麦痴痴地望着常云,自顾自地道,“可惜姐姐没福享受,跟我那小外甥一起去天国了。”

她再次转头,向嘴巴张得能塞鸭蛋的齐晓凄然笑笑:“你没听云哥说过吧?我那时候,也以为姐姐是做了有钱人的情妇,跟她断了好长时间的联系。今天是姐姐和小外甥的祭日,骁哥能特地过来陪云哥喝酒,我代天上的姐姐谢谢你……”

齐晓憋了半天,才终于说了一句:“我不明白。”

那个仿佛看破红尘的常云,早已是经过阴阳相隔的生死之劫?

这种事,太难想像了!

小麦似乎也需要一个倾诉的人,只是她的叙述颠三倒四,齐晓迫不得已抛去时间线,大致是搞清楚了,常云和大麦相恋之后,偷偷结了婚,生了孩子。

但是从此,大麦霉运不断,丢了工作,人际崩塌,知交好友和亲妹妹都离她而去,早年无知所做的一些错事也被四处宣扬,甚而有人不停地寄来对孩子的威胁信件。

大麦求助无门,尽管在常云的照料下,独自开起了一直心心念念的酒吧,但是不能撇开常家责任的常云,不可能时时刻刻地守护在她和孩子的身边,更没办法私下动用常家的关系来维护他们的小家庭。

当酒吧也出了事,大麦终于绝望地发现,常云的爱带来了更需要她独立去承受的压力,她即便只是缩在家里作个主妇,也逃不开契而不舍、满怀恶意的攻击。

小麦告诉齐晓,大麦和只有两岁的小外甥是在冬日午后遭遇车祸而死的,没有人知道这个做妈妈的为什么抱着孩子,急匆匆地要从车水马龙的大街上横穿过去,无视几米开外的人行天桥。

大麦和孩子死了之后,常云对小麦说,他再也不会结婚了。

齐晓难以置信地问:“难道你姐姐遭遇的一切,都是常家做的?”

“没有区别,”小麦说,她看着齐晓,泪水又从眼睛里滑了下来,“姐姐还是死了。为什么我在她死之前,没有对她好些?”

死亡吗?

齐晓觉得冷,他似乎又需要酒了——

无论多纠结的关系,只要一方死了,不管是什么原因得死了,那关系就到此为止,永不延续。

肆意挥霍着爱恨情仇的人,又有多少在随心所欲地离合聚散中,想过终有天,爱再也唤不醒一个永远睡去的人?

22、

凌晨六点,齐骁接到家里的电话,来电的既然不是常猫,也只能是常宇。

他“喂”了一声,电话那端常宇长长吐出口气:“没事就好,你在哪?”

“过会回去说。”齐骁简单地回答,挂断电话。

再一抬头,常云半躺在沙发上,带笑看着他,齐骁撇了撇嘴:“我从不知道你结婚了,也不知道他们都发生了意外,很抱歉没法及时给你新婚贺礼和奠仪。”

常云的笑意并未因为齐骁的刻薄消失,他的声音仍沙哑:“谢谢,齐骁,你大概是我唯一的朋友了。”

齐骁被这人的不按常理出牌搅得头晕脑胀,却也不好意思再穷追不舍,只好换了个话题:“你……你明知道你家这样,你居然还想把常宇推给我?”

“没人推给你。”常云换了个姿势,与沙发靠背加大接触面积,“你要怎么选择是你自己的事,不后悔就好。”

“你呢?”

常云笑了,垂下目光,淡淡地道:“后悔啊。死人面前,什么都是小事。他们要能活着,我有什么不可以放弃的?齐骁,假如明天常宇就挂了,你会后悔吗?”

齐骁没回答,站起身就走,啊呸,这么说话的常云,还叫常宇的哥吗?

但问题并不因不愿作答就会消失无踪。

齐骁开车的时候,脑子里不停地在琢磨这个问题:

如果明天,他挂了;

或者是一直让齐骁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母亲撒手人寰,他会后悔吗?

这些年浑浑噩噩,再加上有意疏离,齐骁更愿意母亲和她的那一家人不曾存在过,而不是在某天突然蹦出来,要他大年三十回家吃饭。

是否所有的感情纠结,爱恨难断,在生死面前,全成了不值一提的小事?

会这么考虑问题的自己,大概心理已不大健康了?

齐骁苦笑,他突然起了欲念,想把昨夜和常宇干过的事再干一遍。

不知不觉便踩下了油门,托时间的福,得以在城市中以时速三十公里“奔驰”,齐骁比昨夜少花了十分钟到家,一开门,见常宇竟然在泡咖啡,抬头向他道:“刚才看到你的车,你去哪了,加班?”

他的眉眼齐骁熟悉,神情却是陌生,与少年时跋扈的常宇不同,和初见时卑微刻意也不全然相似,那自然而然的语气里,带着某种微妙的自信,像是对齐骁的笃定。

笃定什么呢?

“你就不怕你家人对付我?我无依无靠的,可没半点能耐抵抗。”手端着满满的咖啡,齐骁忍不住问,“你看连你的准未婚妻都能玩我一把。”

常猫凑上来,鼻子一抽一抽,对无糖无奶精的黑咖啡抱有好奇。

齐骁索性把杯子搁下,怂恿道:“来一口?”

常猫露出鄙夷的表情转身离开——常宇倏然道:“你和我的那只猫,后来生病了。”

齐骁面色沉了沉,他有预感,那只猫的下场不会太好,果然就听常宇继续:“没精打彩的,还到处撒尿,家里就直接把它送人了。”

咖啡的热气氤氲,齐骁再次举起杯,感受水的润泽。

“好几年了,也不知道它还活着不——”常宇也倒了杯咖啡,在齐骁对面坐下,踌躇了会,继续,“我想了很久,也许,我明白你到底在气我什么。猫,小真,还有你。”

“真明白?”

常宇没说话。

一杯咖啡喝见了底,齐骁重重放下杯子,深吸口气:“常宇,嗯,在这辞旧迎新之际,咳,我决定了,再给你一次机会。不管你常家都是些什么德性,也不论你过去做过些什么,从现在起,我们重新开始。”

常宇瞪圆的双眼让齐骁联想到金鱼,还是稀有品种,但转瞬对方连嘴唇也颤抖也起来,齐骁对过度戏剧化的场景向来嗤之以鼻,可是轮到自己头上,他竟然也跟着心跳如鼓起来。

也许,他想,这许多年来自己真的就没有彻底放下过,曾经的伤害与痛楚,重逢了一个与过去迥然不同的“加害者”,在最初恶作剧般的报复过后,到底是愿意甘心和妥协了。

“常家,你那老太,真不会对我做什么?”

“不会,他们最多把我赶走。”常宇抹了把脸,“要真对你做什么,当年就不可能依我的放过你……”

当年?

是了,齐骁好奇,当年他把常宇打得住进医院,常家的确没有下手把他按死,只是让母亲将他流放到异国罢了,这其中内情,他后知后觉到现在才有兴趣打探。

然而常宇没有说下去,而是扯开了话头,他定定地凝视着齐骁,鼻翼抽动的频率高于平常,声音有些倾斜的尖锐:“你说真的?跟我?”

齐骁点点头,心情沉重,咖啡在口中更觉苦涩。

偏偏苦中,还有一丝异乎寻常的甜。

“不,不找其他人了?”

“我跟你不一样,”齐骁刻薄,“我不‎‍‌淫‌‎‍‌荡‌‎‍‍。”

常宇欲言又止,咽了几口唾沫,还是忍不住:“我也不……只是好奇跟新鲜。”

说完这话后,两人相对沉默了好久,直到齐骁的欲望再起。

或许,他宽慰自己道,爱情的定义里就包含了肉体的欢愉吧,他喜欢,说实话,真心享受被常宇取悦的感觉。

既然关系已定,重新开始,就没必要再客气,也无需有道德的负疚感,齐骁清楚自己虽飘荡在外多年,但在云雨一事上还是趋向保守,和完全无法交流、或者只能畅谈各自身体部位的性感火辣小帅疯狂(安全第一!)游戏,通宵达旦至旭日东升,面对满屋狼藉,还是要自行处理那船过水无痕的落寞。

而爱人……

多温暖的一个词,温热的身体,温柔的灵魂,饱满的交缠——

常宇在身下的喘息,重到犹如鼓槌击打着齐骁的心脏,令他血脉贲张、眼眶发烫,两个人终结于一个凶狠粗暴的长吻,齐骁倒下后,感到常宇那像要把他制住的‌‍大‍‌‍‌力‌‍‎环抱:“齐骁,呵……”

齐骁狠狠咬了常宇的肩头一口,拥着他,心想,后续工作还是不少的,比如小真,要接回来;常宇的爷爷,到底怎么回事;常家的漩涡,能不能避得过;

最重要的是,年三十的那场家宴,吉凶未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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