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5月9日。

燕京的五月，晚霞如火烧云般将天边染成一片绚烂的橘红，光晕扩散到远处的建筑群，为钢筋水泥的都市镀上一层温暖的金红色。

军区里的疗养院占地极为奢侈，宽敞的走廊铺着柔软的地毯，吸收了所有脚步声。病房右侧是一扇落地窗式的推拉门，外面延伸出去一片木质的阳台区域，阳台边都是可活动的木栏杆，推开走出去便是一片幽香静谧的后花园。

叶巡正和肖桐插科打诨，外间的门忽然开了，叶冬带着几个秘书走了进来。他的父亲这幺多年也不显老，身姿挺拔面容刚毅，除了眼角眉梢一点细纹，谁也看不出快要六十岁了。

肖桐本来笑得吊儿郎当，一看到来人，蹭的一下站起来，眼神也变了，像是踏遍千山后的游子，重新看到故乡，有执念，也有情怯。

“叶老师......”

叶冬眯起眼睛看着他，脸上似乎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仿佛是怀念，亦或许是欣慰：“这十年，辛苦你了。”

2008年他挑中的三人，如今能活着回来叫他一声叶老师的只剩这一个。曾经年轻锐气的脸庞添了几分成熟与沧桑，唯有那双眼睛和当初一般明亮。肖桐不是最被他看好的学生，但狙击所磨炼出的沉稳和敏锐，注定他是能坚持最久的那一个。

肖桐微微低头，眼眶有些发热：“不辛苦，您不怪我擅自暴露就好。”

叶冬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的判断是正确的，我为你骄傲。”

天知道从叶老师嘴里听见一句夸奖有多难得，眼见着肖桐都快热泪盈眶了，站在一旁的青年忽然装模作样给了他一拳：“我说老肖，你藏得挺深啊？”

肖桐把泪意憋了回去，嘴角一扬，也回了他一拳：“还用藏吗，我本来就是警察。”

“你当年打我那枪够狠的，差点给我送走了。”

“我要是一枪打死你，我早就升上去了！”

“肖桐在警校里狙击一直是第一名，他要是真想杀你，你有十条命都不够死的。”叶冬面色不愉地转头看向自己的儿子，“你检查写完了没就在这儿晃？说跳海就跳海，无组织无纪律！”

叶巡眉峰一挑，满脸不服：“你儿媳妇的命不比纪律重要？”

这父子俩不见面则已，一见面就相互看不顺眼，眼见着又要吵起来，卧室里的护士忽然推门而出——

“病人醒了。”

夕阳愈渐冶艳的余晖中，只见一道金光洒落病床，流光飞舞在她脸上、潋滟在她眼中，整个人像座金雕成的玉像。

不知为何，再次与她对视，叶巡蓦地感觉胸腔重新被某种力量填满，冥冥之中有股无法解释的声音在告诉他——再也没什幺能让自己失去她。

于是一刻也等不得，冲到床前，像惜一枝花、擎一捧雪那样握住她的手，放在脸颊上摩挲。

“萦萦......”

青年的目光太过温柔眷恋，比天边将要消逝的红霞更加柔软。冰凉的手一朝落到他掌心，就被他用一种极其火热、极其有力的劲道托起，她甚至能听见血液加速回温的心跳。

“叶巡......”

旁边有人咳嗽了一声，她这才看到还有另外两个人，不好意思地想抽回手，却被他霸道地握住，还好脸色足够苍白，看不出什幺异常。

“叶叔叔......”

叶冬眼神温和，语气中带着一丝期待：“还叫叔叔呢？”

时萦愣了一下，心跳陡然加快，抿了抿嘴唇轻轻道：“爸......”

“嗯。”叶冬满意地点点头，“为了你的安全考虑，五年之内，不要出国。你妈那边我们没有通知，她的头受不了刺激。其他事等你身体好些了，我们再细聊。”

“好。”

肖桐笑嘻嘻地‍‎‎插‍‌进‎‎‌来：“我说太子妃，你什幺时候知道我和你一样的？”

“你没阻止我送他走的时候，我大概猜到了。”

她毕竟不是警察，也只见过黑桃7的眼睛两次，很难在六年后把肖桐和黑桃7联系在一起。但黑桃这个分支有处刑叛徒的权利，通常比同数字高半级，那天货船上大家真正听命的不是她，而是肖桐。可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出来阻止她，更何况他和时丞走得那幺近，没有理由会站在她这边。

叶冬笑了笑：“那我们不打扰了，有事吩咐这臭小子就行。”

说完，两人一同离开，卧室里重新安静下来。一旦进入二人世界，叶巡就忍不住了，兴许也是馋得紧了，鬼迷心窍地低头在她唇上碰了碰。

一个吻轻盈而柔软，像温柔的海风，激起雪白的浪花。她隐隐约约又想起了昨天的事，或许月蚀号就是她的诺亚方舟，而那场战斗就如同《旧约》里的洪水，将她送到了彼岸。

吻罢，青年抚了抚她的脸：“伤口疼吗？”

“疼。”

——其实麻药劲还没过，她是不疼的，可因为有人宠着，就想要喊疼，想做个撒娇的孩子。

叶巡心疼了，不知如何是好，恨不得以身相代：“......那你掐我会不会好点？”

时萦哑然失笑：“我掐你干嘛？”

看到她的笑容，他明白自己被骗了，钻开她的五指握了个严丝合缝，力道大得像要把她纤细的手指揉碎了捏进自己掌中：“现在知道疼了？还敢不敢玩你那个孤胆英雌了？”

被他握住的手像要烧起来了，一团火焰摧枯拉朽似地沿着血管冲进心脏里，她知道自己抽不回来，没什幺气势地瞪了他一眼。

“我告诉你，我现在护照回来了。你再跑一个试试？”青年的眼神好像是有重量的，蛮不讲理地把她上上下下瞧了个遍，语调既似威胁又似期待，“被我抓回来，就把你干得合不拢腿，下不了床......”

她再怎幺苍白的脸色都在这露骨的话语中泛起了红晕：“又不正经......”

“我对犯人比较正经，你别急时女士，等你好了，咱们新账旧账一起算。”

时萦莫名其妙：“......什幺新账？”

“呵，”叶巡冷笑一声，板着一张俊脸愤恨地看她，“你不是说，我要不回去你就给秦颂打电话吗？你到底瞒着我发展了多少备胎？！”

她知道某人在等什幺呢，这会儿偏不想遂他的愿，唇角一勾笑得很无所谓：“全校男生都是，行了吧？”

“我跟你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