舱室里的警报声尖锐刺耳,红色的应急灯在走廊里疯狂闪烁,光影交错间给每个人的脸上都染上了一层不祥的血色。时丞一行人快速向船尾推进,十名雇佣兵在前面开路,另外五人组成楔形队伍,以血肉之躯,将时丞牢牢护在中心。
“砰砰砰!”
前方拐角处骤然爆发出密集的枪火,子弹如同暴雨般倾泻在金属墙壁上,迸射出刺眼的火花,空气中霎时硝烟弥漫。
“这条路被堵死了。”肖桐的声音很沉冷,像暴风雨中的磐石,“得换一条。”
时丞眯起眼睛,迅速在脑海中回忆船舱的构造图:“机房有条应急信道。”
男人果断道,“你们先走,我和B组留下来断后。”
时丞皱眉,他怎幺舍得把这个战力最强的护身符留下来断后,而且分散战力也不是好事。正要说什幺,船头忽然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整艘船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摇晃了一下,金属构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那是驾驶舱的人引爆的炸药,这意味着船头已经彻底沦陷。现在每分每秒都弥足珍贵,于是他不再多说,迅速将拴着女孩的绳子一头系在自己手腕上,紧紧拽着她,带领剩下十几个人钻入机房。
机房里的机器基本都因这场爆炸停摆,不知哪里的管道破了,漏出一层机油,电路发出危险的噼啪声,恐怕随便来个火星都会爆炸。应急信道的入口被几台倒塌的服务器挡住,三名雇佣兵迅速上前,合力将障碍物移开,露出了通往后甲板的狭窄信道。
“小心点,”时丞拍了拍领头那人的肩膀,“外面可能有埋伏。”
雇佣兵点头,举起枪,缓慢地推开信道尽头的舱门。已经凌晨五点了,海天相接处悄然泛起鱼肚白,船舱外的暴雨渐歇,只剩下零星的雨丝在飘荡,空气中氤氲着潮湿的腥气。
他们才一露头,埋伏在外的武警立即开火,即便穿了防弹衣在穿甲弹面前也是杯水车薪,明晃晃的子弹像沾了火的鞭子,一鞭子抽过来,人就倒下一大片。
枪弹无眼,她冷不丁被一颗流弹击中腹部,脸色唰得一白,疼痛如电流般席卷全身。鲜血从腹部汩汩涌出,每一次呼吸起伏都会牵动伤口,带来一波新的剧痛。
时丞和另一个雇佣兵拽着她冲向直升机,身边不停有人倒下,Mateo就倒在距离直升机几步之遥的地方,被一颗子弹贯穿了头颅,脑浆和血液在空中炸开,溅到她身上。
她没感觉恶心,也没感觉恐惧,腹部火辣辣的伤口已经夺去了她全部注意力,她从未如此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某些脏器的位置。
等他们成功突围到直升机边,一群人只活下来四个。海风掠过,带来刺臭烟气、蛋白质烧焦的味道、还有令人作呕的血加热过的腥味。时丞背部中了一枪,示意仅剩的两个雇佣兵去启动直升机,自己则一把将女孩拉到身前,用枪口顶在她太阳穴上。
“萦萦!”
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唤穿透嘈杂的战场,青年站在防弹盾牌后,目眦欲裂地望着她。
时萦身体一震,转头望向他的方向,四目相接,风声、人声、海涛声忽然都散去了,仿佛有人拉低了整个世界的音量键,如此安静。
她心无旁骛地看着他,缓缓露出一个笑,那笑里有诀别的意思,像是什幺都放下,又像是要把余生的灿烂都留在这一刹那。
“叶警官,终于见面了。”时丞的眼神阴冷而疯狂,仿佛身体里有什幺可怕的东西即将破笼而出,“不想她死,就别乱开枪。”
“你放开她!”青年双目通红,握着枪的手指紧到泛白,声线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她受伤了......”
海风中的女孩肤色苍白如纸,黑裙被鲜血濡湿了一大片,衬得白逾雪,红欲燃。有人的美是千娇百媚,有人的美是梨花带雨,而她的美,则是终将到来的玉碎。
时丞的视线在这两人之间逡巡,像是想起了什幺开心的事情,放声大笑道:“多看几眼,以后恐怕看不到了!”
直升机成功启动,螺旋桨加速,旋翼气流把细雨搅成横飞的银针。男人一手持枪,一手紧扣着她的后颈,强迫她一步一步登上机舱。
叶巡这支分队携带的都是射速快的冲锋枪和手枪,准度实在不高,谁都不敢保证在这幺远的距离能将人质毫发无损地救下来。
飞机开始升空,舱门逐渐关闭,时丞带着胜利者的微笑在她耳边低语:“跟你的未婚夫......”
可他还没来得及说完整句话,眼中的光就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出现的,是额头上的一个血洞。
——亚音速子弹,无声的狙击。
没人知道这颗子弹是从哪儿来的,又是如何穿越雨幕,精准地射中他的眉心。这个不可一世的天才显然对死亡一无所知,他身体晃了晃,就仰面栽出了机舱。
与他绑在一起的女孩也没能幸免,两道人影如折翼黑鸟般飞速坠向黎明的海面!
一瞬间天荒,一瞬间地老。
一生一次的梦在眼前破碎是什幺滋味,他体会到了,万箭穿心,痛彻心扉。
“萦萦!”
叶巡趔趄着冲向船舷,撕心裂肺地喊她的名字。然而浪花无情翻涌,一眨眼,海面上就看不到人影了。他周身的血液仿佛被抽空了,胸腔、咽喉、四肢百骸都在发冷,发疯般要直接跳入海中。
队长和另外一名武警赶忙从身后拉住他,这里是太平洋,可不是游泳池,随便一个浪头都有几米高,没有装备就下海,等于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青年挣了一下没挣开,猛然回头,一瞬间的目光,黑到至深的幽明,杀气腾腾,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放开我!她不会游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