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房顶那人带着重力和惯性将他猛然扑倒在地,朱洋的脸和肚子重重砸在碎石密布的地面上,登时疼得发出一声惨叫。长管猎枪被二人的重量死死压在身下,他根本无法擡手,只能被动承受着脑后一记又一记重拳。
枕骨无声的脆响如电流般传到耳膜,朱洋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木门再度传来“吱呀”一声,有一道细微而沉稳的脚步声缓慢走向厨房。
不知从何而来的心悸如电流般穿透神经,她血流速度变得非常快,哗啦啦冲向十指末端,心脏却突然提到了喉咙口,似乎一张嘴就要蹦出来:
“......有人吗?”
话一出口,外面的人脚步瞬间一停,随后猛然向卧室冲来!
破门而入的少年浑身上下几乎就没有干燥的地方,滴滴答答地往下淌水。薄透的短袖校服斑驳一片,不知是污渍还是干涸的血迹。
刹那间震惊、狂喜、酸楚齐齐涌入心头,她如同一根过度张紧的琴弦被绷断了,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叶巡......”
“萦萦!”
失而复得的狂喜令他心脏都要崩裂开,拿着猎枪的双手青筋暴起,大步走过来,半跪在地上帮她解开绳子。
时萦怔怔地看着眼前人,身体簌簌发抖,一股滚烫的情感从心里涌过,五脏六腑都被熨得微微发颤,甚至连鼻息都带上了奇怪的战栗:“你傻不傻啊......”
——明明已经逃出生天,为什幺还要重返魔窟?
少年歪了歪头,两扇眼睫那幺密,在阴雨中也光彩熠熠,怎幺看都不像是要去涉险甚至赴死。
“不傻啊,我这不是找到你了。”
他醒来时双手被手铐反拷在身后,脚则被绑在牛棚的柱子上,而牛棚里却无人看守。
短暂思考过后,叶巡得出三个结论:第一,自己不是绑匪的首要目标,只是一个意外的附属品;第二,绑匪应该在离这儿不远的地方,至少能看到这个牛棚;第三,绑匪中有一个黑警,连手铐都带着,那警枪一定不会离身。
他对绑匪的目的一无所知,也无法确定最近的警局离这儿有多远。他只知道,这帮凶徒发现自己不见一定会立刻带着她转移,很有可能......就是永别。
——他绝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别怕,警察应该在来的路上了。”
叶巡一边解绳子一边轻声安慰,只是那动作有些吃力,她这才发现他两只手背皮肉被摩擦得泛红,大拇指虚虚垂着使不上劲。
“......你的手怎幺了?”
他倏尔一笑,完全是不由自主的,有种说不出的魅力,仿佛浑身上下都在发光,“自己掰脱臼了,不然手铐挣不开,下次得找个接骨医生学一下怎幺安回去。”
在这紧要关头,跳脱飞扬的少年气并未从他身上完全褪去,却难掩内里深藏的镇定和沉着。时萦忽然有点无奈,眼前这个人,就是有本事在一瞬间让她的冷静和镇定荡然无存,也可以仅凭几句话,就让她重新回到人间。
二人迅速走出木屋,风呼呼地从脸上吹过,小雨依旧在下,寒意沁入五脏六腹间,逼人地冷。然而,彼此交握的手却传来与之截然相反的感觉:温暖、坚定、充满力量,好像只要被这只手抓住了,就永远都不会放开。
可惜,还没走出两步,迎面便撞上一人——
“小兔崽子,你本事够大的!”
吴登眼睛微微眯着,脸上布满嗜血的戾气,应该是跑得急,裤腿上都溅了泥浆。
——早上山里起了雨雾,望远镜几乎没用,才让这小子如此轻松地溜了上来。要不是他看到脚印不对劲,和王升泰分头行动,倒真让这两人跑了。
叶巡端起猎枪做了个瞄准的姿势,声音仿佛平静广阔的湖面,连一丝波澜都没有。
“滚开。”
这把土制霰弹式猎枪,威力和杀伤范围都很大,是一击致命的类型。但拥有这幺大威力的同时,这种猎枪的劣势也很明显,射速慢、准头低、射击距离比较近。
吴登不慌不忙,因为刚刚他为了以防万一,已经从王升泰那儿拿到了枪。
“我提醒你一下,你那枪里只剩一发子弹了。”他从后腰摸出那把92式警枪,枪口咔哒一声,子弹推上了膛,“我这里面可是满满当当的十五发。”
下一秒,少年毫无征兆地扣动了扳机——
砰!
吴登是金三角有名的杀手,瞬息之间的反应力绝非常人能比,一个闪身就避开了子弹爆裂出的大部分钢珠,但还是有几颗穿透了他左侧的肩膀。
“操!”
男人瞬间疼出了冷汗,但他过惯了刀尖舔血的日子,这点疼痛还真算不了什幺,反手就是两下点射,少年左肩也霎时多出一个血点!
鲜红的血液眨眼间将蓝白校服浸透了,瘟疫一般蔓延。叶巡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几秒钟后迟钝的剧痛才像铁锤砸穿肩膀一样,顺脊椎神经连血带沫地冲上了天灵盖。
等他重新找回神智的时候,一道纤细的身影已经挡在他身前!
“你快跑啊......”少女回过头看他,用一种近乎哀求的神情,水珠顺着她秀美的脸颊在下巴处凝成一滴滴,不知是雨还是泪。
砰!
又一颗子弹就射在她脚边,飞溅起一团泥水,可她竟然纹丝不动。
“臭婊子,以为我不敢杀你是不是?!”
吴登咬牙切齿地走过去,到底是惦记那几亿美金,没有继续开枪。走到面前恶狠狠地将她拽开,力气之大几乎要把她腕骨掰断。
千钧一发之际,只听远处传来一声枪响!
这声枪响令吴登有一刹那的失神:王升泰的枪已经在他手里了,这个枪声从哪儿来的?
生死格斗有一丁点迟疑都是致命的,叶巡当然没有放过这个机会,电光火石间猛地捏住他的手腕反拧,“咔哒”一声枪便掉落在地!
“操你妈!”
吴登已经很久没被人这幺卸过枪,更何况是一个年龄只有他一半的毛头小子。于是彻底发了狠,一把按住少年受伤的左肩,重拳击打在他胸口,骨骼顿时传来恐怖的咯咯声。
叶巡喉咙里瞬间泛起一片腥甜,又立即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那双黑色的眼睛里燃烧着某种冰冷可怕的光,攥紧拳头狠狠回击。
两个精通格斗的人扭打在一起,简直如同两头不死不休的雄狼。每一拳都发出沉闷可怖的内脏骨骼挤压声,溅起飞迸的血星。
可吴登显然经验更多,也更会使阴招,他不知从哪儿摸出了那把军用匕首,一刀扎进了少年腹部!
温热鲜血顺着匕首柄一泼而下,甚至飞溅到了他的眼角,吴登得意地勾起嘴角,就像饥饿的凶兽终于嗅到了手无寸铁的人类的气味,毫不犹豫地挥出了第二刀直取少年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