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11月28日。
夜幕渐渐降临,暗透了的天被整夜不眠的霓虹照得雪亮,美食一条街上人头攒动,热腾腾的火锅香气飘满街头巷尾。榕城人嗜辣如命,聚餐时火锅一定是他们的首选。
正是周末,这家老字号火锅店一位难求,幸好叶巡早就在二楼订好了最大的包间,十个人畅通无阻地落了座。
包间里已经提前摆好了各种生日相关的装饰,香槟色的Happy Birthday气球挂在墙上,中间有个大大的数字17。
受邀的人里仅有李淼是外班,其他人都是一班的同学,女生则只有时萦和夏若婷。李淼倒也不怕生,和一班篮球赛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很快就与几个男生笑闹成一团。
叶巡点完菜以后,就出门接电话去了。时萦正百无聊赖地拌着调料,刚刚去外面上厕所的陈啸就回来了,一脸兴奋地大叫:“我说今天这店里咱们学校女生是不是有点太多了?!我看外面排号的有,这一楼大堂里还有!”
“没办法,都打听到咱们校草在哪儿过生日了呗,”李淼往嘴里塞了颗花生米,“偷偷告诉你,梁曦月也会来。”
——篮球赛之后,叶巡的各种照片几乎在校园群里传疯了,连外校的人都不知道用什幺方法套来了他的QQ号,逼得他只能关闭了好友申请。
庞进拿勺子盛了一碗白锅的鲜汤,顺嘴问:“叶哥请她了?”
“没有,她问我地点,说要自己过来。”李淼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这是不追到手不罢休了。”
一直没接茬的夏若婷忽然把筷子一放,翻了个白眼:“脸皮真够厚的。”
梁曦月不仅常常去看校篮球队的训练,而且还顺道请他们吃饭,和队员都很熟。李淼难免吃人嘴软,此刻就忍不住帮她说话:“什幺叫脸皮厚啊?人家这叫勇敢!不然等叶巡追她?叶巡那样像是会倒追别人的吗?做梦吧!”
“呵呵。”夏若婷冷笑一声,不说话了。
没人接茬,可李淼还没说够,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你们知道叶巡家是干什幺的吗?他爸是公安厅厅长,他妈是大制片人,秦颂亲口跟我说的,千真万确!”
整个包间一瞬间就炸了锅,虽然“厅长”、“制片人”对这些学生来说都是很遥远的词,但人类对于政坛和娱乐圈的向往是不会变的,只要能沾点边都够他们作为谈资好久了。
少女握着筷子搅拌的手没有停过,仿佛有道无形的墙壁把她和周围众人分隔开,只盯着油碟里旋转漂浮的芝麻出神。
半分钟不到,包间的门又开了,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梁曦月。已经入冬了,她的大衣外套里还是只穿了条蓬松裙子,腰间系着的红丝带是全身上下唯一的亮色。她学过芭蕾,腰肢本就纤细,在宽大的外套衬托下,更显得不堪一握。
梁曦月的父亲是省电视台台长,大概是受了这方面熏陶,从小能歌善舞、能说会道,在学校里男生缘极好,各种校园文艺活动更是出尽了风头。
“同学们帮个忙呗,一会儿叶巡回来,叫他来隔壁包间一趟。”她把手背在身后,甜甜地笑着。
“不会是要表白吧?!”李淼吹了声口哨,起哄拍桌,“终于有人要把咱们叶大帅哥拿下了!”
平常最爱起哄的庞进却一声不吭,看了眼夏若婷又看了眼时萦,垂下眼假装玩手机。
梁曦月脸上浮起一抹绯红:“别乱说啊,我就是想给他个Surprise。”
“我懂——”李淼拖长了音,朝她挤了挤眼,“半个月前我问过一回,他说没有喜欢的人,你得把握住机会!”
时萦的手蓦地一顿,像是猝不及防地被一根剧毒的小针扎了一下,周身上下传来一阵轻微刺痛,缓缓放下筷子。
——没有喜欢的人。
也对,那些表现根本不叫喜欢。她不过是占了同桌的便利,与他多接触了一段时间罢了。
不管是跆拳道馆、蓝夜、还是便利店,换作其他人,叶巡都会施与援手。他本性就是那样善良正直,并不代表她有什幺特别。一双天生含情目,任谁被他看上几眼也会有被爱的错觉......只是错觉。
火锅热气蒸腾,蒸得她眼睛生雾。
梁曦月离开没一会儿,叶巡就回来了。他穿了一件小翻领压纹白衬衫,没什幺多余的装饰,因为人已经足够精彩了,再矫饰就显得画蛇添足。
一进门便被李淼拉着往外走:“走走走,隔壁有人找你!”
叶巡一头雾水:“谁啊?”
“你去了就知道了!我陪你去,快来!”
时萦喉咙发紧,门框在她眼前模糊晃动,像被火锅的热气折射出的幻影。强行从少年的背影移开视线,向下看着冒热气的鸳鸯锅。
一红一白两锅汤,恰似她和叶巡的写照。表面上看对方已经煮沸了,她还不温不火;实际上她心里清楚,滚得冒泡的那锅是自己,叶巡才是懵懵懂懂的那个。
难以言喻的酸胀从肺腑中升起来,连肋骨的缝隙也是酸的。她讨厌这种感觉,过于感性是失控的前兆。
你不能再和他接触了,脑海里有个声音在严厉地警告着自己,离开这里,别让人发现你不对劲。
这念头一起,腿便先于大脑行动了。她一边走一边做出接电话的样子,哪怕随时有可能被人戳破,也依旧波澜不惊、毫无歉意。推门而出之后,少女瞥了一眼隔壁紧紧关着的门,然后再也没有回头。
夜晚的长街,远处有高楼璀璨的霓虹,近处是灯火朦胧的饭馆,还有顺着脚边流向下水道的污油。沿着这条美食街踽踽独行,呼吸了几口寒风她终于想起什幺,掏出手机发了两条消息:
“抱歉,家里有急事先走了。”
“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