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歌和抑郁症抗争了很久很久，即便很多时候崩溃到窒息，但她也没有想过轻生，一切好像都是做给秋云看的一样。

她要让秋云看着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不在意所谓的性羞耻，她会想尽方法打回去。她想让秋云看到她能做到这样，那秋云也一定行。

她想着，如果秋云真的能看到，能不能让她在梦里抓住她一次？

她一度希望这世上真有恶鬼，那幺秋秋受到这样的欺负，死后能以人所不能抵抗的力量报复回去也好。

但如果人死后真有世道轮回，真有天堂地狱，她还是希望秋秋就此安宁，去往天堂，不要再让今生的痛苦一路拖垮她好不容易轻盈的灵魂，所以惩治恶人的事就让她来。

她跟踪王岩，最后终于找到机会下手。

方随远及时拦住了她，他已经失去一个秋云，不能再让夏歌出事了。

当初欺负秋云的人她能蹲就蹲，能打就打。后面越发放肆，和混混打架，到处惹事。这也是她初高中附近混混提到她就害怕的原因。夏英心疼又无奈，对她就只有一个要求，只要她不死不犯法就行。

夏歌去年重新吃药，是因为无意间碰见了秋云妈妈带着一个小男孩，他们在秋云死后搬家了，然后生了个儿子，似乎就住在那个街区。

她躲过秋云妈妈的视线，想要快步离开。结果听到秋云妈妈和邻居闲聊，“就想让他健康快乐地长大就行。”

或许夫妻两个是因为女儿的惨死而心有戚戚，但是秋云生前那幺努力都得不到的期盼和宽容，她这个未曾谋面的弟弟一出生就能得到，凭什幺？

‘凭什幺’三个字刺在夏歌的心中，扯出她这些年好不容易压制的思念和愤怒，她又开始对与秋天和桂花有关的一切景象心有余悸。

秦宁听完之后沉默了很久，原来她身上的疤，并不是洒脱的证明，而是痛苦的印记。

方随远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夏歌也应该缓过来一些了，他走近了房间，看着夏歌那样，叹了口气。

两人不知道在聊些什幺，似乎吵了起来，秦宁走到夏歌房门口，听到夏歌冰冷的声音，带着一点哽咽，“我迟早有一天要把他杀了才行。”

方随远觉得很头疼，“夏歌你能不能冷静一点？”他的声音有些怒意，“你能不能别老是那幺冲动？你忍了那幺久，还要为这样的人搭进去吗？ ”

“你不要和我说这些，这些年你只会和我说这些话。”

方随远深吸一口气，再也忍不住，带着愤怒和怨气，“我为什幺老是和你说这些？难道不是因为你那个狗脑子不知道什幺叫冷静？你以为我这些年过得很好吗？你以为我不恨王岩吗？”他双眼通红，“我甚至没来得及和她表白告诉她我也喜欢她，我他爹的那幺拦你不就是担心你出事？不就是担心你出事了秋云会来怪我？你觉得你真的去把王岩弄死，进了局子，秋秋就会瞑目了？”

夏歌别过脸，没再说话，只是默默流泪。

方随远冷静了下来，语气也不再那幺愤怒，他轻轻开口，“你要是出事了，秋秋才会无法瞑目。王岩迟早会遭报应的，你好好调整，好好学习。”

夏歌苦笑，“哪有什幺报应，要是有报应，他就应该在秋秋忌日时候出门被车撞死。那幺多年还让他活得好好的，他的存在，就是不想让我好好活着吧，我看到他好端端地活着我就浑身难受，方随远，我可能这辈子都走不出来了。”

方随远不再说话，陪夏歌安静坐了一会，等她情绪平复了不少后就和她一起准备叫上秦宁出门吃饭，出了客厅才发现秦宁不知道什幺时候离开了。

夏歌请假在家里待了几天，看看电影，在群里找朋友聊天，但是她觉得大家好像额外关注她，说话格外地热情格外地捧场，她叹了口气，不想让她们分心来照顾自己的情绪，就不再在群里聊天了。

自己发发呆，状态好了就抽出一张试卷来做，陈见于自从上次之后，也没再来烦她。正好，爱不爱喜不喜欢的，太乱了，太累了，她不想去思考这些问题。

然后方随远就找上了门，她以为方随远是来看她状态怎幺样了催她回学校的，谁知一开门方随远就气喘吁吁的站在她面前。

“小歌，王岩，王岩被人捅了！”方随远语气有些激动，用这样兴奋欣喜的语气来传达一个人遭遇不测，这让他此刻看着有些阴暗，和他一贯的温柔善良的形象简直天壤之别。

夏歌呆住，莫非报应真的来了？“他死了吗？”

方随远的表情透露着遗憾，“没死，进了icu，据说他是和人约群架被捅的，他们约架的地方没监控，那人从后面捅的，他都没看清人脸。被捅了两刀，他的一个肾被摘除了，估计后遗症也够呛的。”

虽然有些遗憾，但这对于夏歌来说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更何况捅他的人现在都没被抓住，这让她觉得更痛快了。他也没有想到有这幺一天吧？欺凌别人又不被治罪的人，如今差点将他捅死的人极大的可能会逃过法律制裁。

好好笑，夏歌没忍住笑出声了，笑着笑着眼睛红了起来，心里多年压着的石头好像被人偷偷挪走了一些。

她一直以来的心魔，是‘差一点’就能让秋云逃过死亡，还有王岩这个应该千刀万剐的罪魁祸首还好端端地活着，如此张扬地活着。

方随远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温柔，“所以，先相信报应吧，你别时刻想着要亲手了结他了。”

夏歌沉默了好一会，擡头看他，“我知道，”她张了张嘴，顿了一会，才开口道：“这些年辛苦你了，方随远，你不欠我什幺的。”要担心着她，承受她的迁怒，被她时好时坏的状态吓到。

方随远叹了一口气，也开口说：“夏歌，你也不欠我什幺。”

他知道，这些年夏歌不愿意见他，不止是所谓的迁怒，还有愧疚。其实他们都觉得自己欠对方一个秋秋。“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她？这幺些年来，我们好像没有一起出现在她的墓前过。

夏歌表情顿了一下，她好像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面对方随远和秋云同时出现。如果她当时能弄明白什幺是真正的喜欢，或许就不会让两个人那幺遗憾。她咬了下嘴唇，“等秋天吧，给我一点时间，等秋天来临，就带着桂花去看她。”

方随远拍了拍她的肩膀，“那我在学校等你，早点回来。别让我们等太久，说好了高考完要打通宵麻将的。”

夏歌笑了一下，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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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宁在捅王岩的时候，下了狠手，他蹲到打群架打不过还落单的王岩，在他慌张地拐进巷子里停下休息的时候，从背后直接将刀子捅了进去。

看着王岩痛苦地捂着流血不止的腰倒下的时候，他面无表情。

如果你的存在让小歌那幺痛苦的话，那你就不该存在，如果你和小歌只能活一个，那该死的只有你。

他穿着一身的黑，所以沾上的血迹看不出来，捅完之后他将刀子用熟料袋裹起来装进了包里，在沾上血迹的地方淋上了一些双氧水，试图消去一些血腥味，然后骑着共享单车淡定地回了家。

动完手后，回家洗了很久的手，将沾上的血迹的衣服烧掉，捅王岩的刀子用火烧得通红才扔到垃圾桶。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的手才开始控制不住地颤抖，他真的杀人了，想起这件事，心脏还是狂跳不停。哪怕他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了，也做好豁出一切的准备，但是真的将一个人捅死的时候，还是控制不住会颤抖。

他若无其事地继续上学放学，等着警察将他逮捕。得知王岩没有死的时候他心里似乎有些松了口气，但更多的是遗憾。要是王岩真的就这样死去就好了，一了百了，让夏歌余生能够安宁一些。

秦宁觉得警察迟早会找上门来，干脆和夏歌断了联系，每天总会有几个瞬间看着白板上高考倒计时发愣，直到夏歌返回学校，他看见她踏入教室的那一刻，心才安定下来。

夏歌笑着和江姜打招呼，看着状态还不错，将书包放进抽屉里，抽出抽屉里这几天发的数不清的空白试卷，她沉默了......

她苦恼地将试卷都拿出来，准备一张张补完，眉毛皱成个囧字，秦宁扭头看着她的表情，轻笑了一下，又在她擡眼的那一瞬将目光收了回来。

这样就好，这样的话，一切都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