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就是贴对联,对联是路上随便买的,红色毛茸茸的纸张上写着黑色的毛笔字,对联上的文本都是普通美好的对仗押韵词句而已,也算不上什幺精妙绝伦,也没有什幺文学造诣。一阵一阵听到外面有人在放鞭炮,他们在鞭炮声中贴对联,交流时他们还得将声音变大,但那一瞬间,秦宁好像了解到他在互联网上看到别人讨论的“年味”是什幺意思。
秦宁给她扶着椅子,夏歌把最后一张对联贴了上去,“你觉得正了吗?”
秦宁擡头认真看着,“我觉得正了。”
夏歌皱起眉头,看来看去,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我怎幺觉得不太正,要不你往后退退看完整一些?”
秦宁小心地松开了扶椅子的手,听她的话往后退了退,仔细上下打量了一番:“是有点,你把左边稍微擡一点点,对,正了。”
夏歌把上面贴好,就想直接从椅子上跳下来,结果脚步不稳,还没跳就开始往一旁倒了下去,秦宁吓了一跳立马跑上前抱住她,她跌在了他的怀里,嘴唇擦过他的脸颊。
好奇怪,明明两个人接吻过无数次,做爱也做过无数次,怎幺只是这样的接触,她就觉得自己脸有些发热了呢?
两人眼睛眨了眨,相视的目光有些暧昧了起来,“你......”夏歌刚想说什幺,夏英的声音就从家里传来,“是摔着了吗?”好像迷幻的泡泡一下子被戳破一样,两人眼神瞬间清明了起来,然后就分开了贴在一起的身体。
“差点,但是没有。”夏歌朝着屋里大声回道,然后秦宁就跟着她一起将椅子和浆糊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搬进家里去了。
秦宁忽然想起来他看到家里有两幅对联,“我看到还有一副对联,家里还有哪个门要贴吗?”
夏歌摇摇头,“那个是贴在你家的。”
秦宁顿在原地,对于这个答案很是意外,“贴在我家?”
夏歌将椅子擦干净放回原处,她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是啊,过年嘛,给你家也贴个对联,我们现在就过去吧。”
回头看他,看到他还在发愣,夏歌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你人傻了?”
秦宁回过神来,摇摇头,“没必要,太麻烦了......”他正拒绝,就看到夏歌叉起腰,皱起眉大声不满道:“可是我买都买了!”
“......”他将拒绝的话咽了下去,“那我们走吧。”
“这还差不多,”她脸上的不悦在听到他的妥协之后消失了,扭头对着在厨房忙碌的夏英打了声招呼,就带上对联拉着秦宁骑上小电驴往他家里赶过去了。
今天除夕夜,大多数人都开始在家里忙了起来,街上很少有人,每家每户热闹的团聚总会显得街上格外寂寥,但是今年秦宁没有这种感觉。
看着电瓶车后视镜上迎风飞扬的红布条,还有他们两人手腕上同款的红布条,他心里很宁静,从未有过的宁静,于是他整个人靠在夏歌的背上,下巴垫在她的肩膀。
察觉到他的贴近,夏歌开口道:“是不是冷了?”
“嗯?”秦宁没想到她会这幺问。
“冬天骑电瓶车简直是酷刑啊啊啊啊啊!该死的我刚刚就应该打车的,大不了多等一会等司机接单嘛!”
听到她在前面不停咒骂这个鬼天气,身后的秦宁在她的肩膀低低笑了起来,他抱着夏歌腰的手抱得更紧了,“还好,我没有觉得很冷。”他觉得挺暖的。
“废话!你在我身后啊!风都往我身上吹啊!这什幺破温度我好想杀人!”夏歌破防了。
秦宁一听,没忍住又笑了起来,做她背后的男人的确挺好的。
两人给秦宁家门口贴完对联之后,夏歌站在电瓶车旁静静地看着,在做心里建设。秦宁则在家门口看着贴上对联的门,有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反正自从他有记忆以来,家里没贴过对联。
遇到她以来发生了很多事,很多很多,一度让他在想,会不会某一天从床上醒来发现一切都是梦?就像电影里一样。
秦宁正这幺想着,心里忽然有些怅然所失,然后就听到夏歌一句带着怨恨的话:“秦宁!你最好趁早把电瓶车给学了!下个冬天你来骑!”
他心里的惆怅又被消灭了,好像吃了什幺安定丸一样,他扭头看向愤愤不平正在戴头盔的夏歌,笑了起来,“好啊,那你教我。”他连自行车都不会骑,因为没有人教他,也没有人扶他。
“没问题。”她上了车,“快上车吧,姑奶奶我就不信了,这鬼天气有本事就冻!死!我!”
秦宁戴上头盔坐在她后面,听着她这幺放狠话,果然没骑多久她就开始:“呜呜呜呜冻死我了!”
秦宁在她身后笑得发抖,连忙安抚她:“等我学会了冬天我骑,冬天我骑。”
终于到了小区楼下之后夏歌迅速地停了车甩下头盔就往家里跑去,秦宁无奈地给她善后,把头盔都放好,钥匙拔了。走进了单元门,原本还以为她早上去了,结果她一直在按着电梯门等自己。
“快进来!我要回我那暖和和的家!”夏歌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就把他拖进来了,然后电梯门缓缓关上,因为要拧电瓶车把手,她的手冻得通红,秦宁开口建议她:“把手放进我口袋里?”
夏歌狐疑地看着他,但还是将双手伸进他两边口袋去了,他的宽大的手在口袋里包住她的手,“靠!”一瞬间暖得她想日他。
两人几乎是面对面紧贴在一起,他原本有些别的心思,但还没怎幺样,电梯门就打开了,他们到家了,秦宁心里叹了一口气,早知道动作快一些了。
到家了之后夏英开始在厨房忙年夜菜,秦宁进厨房去给夏英帮忙,原本夏歌也想进来帮忙,但是两人想着就她这个性子,最多只能帮倒忙,于是没让她进厨房。
在做菜的时候夏英还挺惊讶的,她知道秦宁会做菜,只是没想到他手艺还真不错。一想到是因为小小年纪就要自己照顾自己,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手艺,心里就多出了许多心疼和欣赏。
“要是小歌以后能找个像你这样的男朋友多好。”她由衷感慨,又聪明,又能帮助夏歌的学习,还会做菜,还关心夏歌心理健康,简直完美男朋友啊。
夏歌那人也不是说一定依赖她照顾,只是自己照顾自己的时候怎幺省事怎幺来,做饭煮面也是糊弄得很,但她就是能这幺吃下去,只要饿不死就行,然后时不时崩溃出去吃顿好的,就这幺随意地过着,这就是夏歌。
秦宁的嘴角勾了起来,紧接着夏英又感慨,“就是那姑娘真的,对感情有点太迷糊了,因为我们家对于早恋问题一向是赌不如疏嘛,听说她还念着她那前男友,我就想不通有啥好念的,我问她,她说也不知道,就是念着,可能是谈的时候挺开心的吧,这孩子。”
秦宁的嘴角又垮了下去。
吃完饭之后夏歌很自觉地去洗了碗,秦宁跟在她身后帮忙,夏歌看着他,“可是你已经做菜了,碗就该我洗了。”
“没事。”秦宁跟着她进了厨房,这时夏歌随口吐槽了一句:“其实我真挺不喜欢洗碗的,但是因为我做菜更不行,只能认命了。”她真就是随口吐槽,结果秦宁直接从她手里拿过了碗,“那我来洗吧。”
夏歌懵了,“不行诶,我姥说这样对客人很没礼貌。”
“不告诉姥姥就行了。”他不等她拒绝,就将她身上的围裙解了下来,系到自己身上。
夏歌就到一旁坐着看他,瘦高个的身材,身形板直挺拔,如竹一般,气质清冷疏离,他低头洗碗的时候头发微微垂下。夏歌心猛地跳了好几下,然后心里暗骂她这个不争气的颜狗啊!
“我以后的男朋友要是像你一样就好了。”夏歌有些花痴地感慨。
秦宁脸上刚刚扬起笑容,紧接着就听到夏歌说:“如果陈见于和你一样的话我和他压根就不会分手啊。”
秦宁动作停住了,笑容瞬间消失了。他将洗碗布扔到水池里,闭上眼深吸了口气,又继续洗碗了。
夏歌,好会说话一女的。
天色逐渐黑了下去,不停歇的鞭炮声和烟花都开始表演了起来,洗完澡后三人在客厅里听着热闹的烟花炮竹声看春晚,桌上摆着一堆夏歌爱吃的零食,夏英煮了三碗汤圆当宵夜。
秦宁有种置身事外的感觉,就好像自己灵魂出窍了,在看着眼前的这副景象,因为太不真实了。
此时烟花的声音越来越大,似乎到了最集中放烟花的点了,夏歌惊喜起来,抓着秦宁的手腕,“走吧,到阳台看烟花去!”她看向夏英,“姥姥你要去吗?”
夏英专心看着春晚,“不去,我要看看他们还能拍出什幺屎来。”
于是夏歌就欢快地拉着秦宁跑到了阳台,烟花亮得周遭就像白天一样。每家每户的烟花发出尖锐的声响,争先恐后升上天空,爆炸着留下一瞬灿烂,似乎在声明着他们那一家的幸福和热闹。满城烟花在天空中绽放,顷刻仿佛白昼。
此前每一年的这几天,他都会想方设法让自己远离这些噪音的影响,觉得世人为了这些没意义的事忙碌这幺几天实在是蠢。
夏歌很喜欢看烟花,很热闹,很美丽,让她再听不到其他的声音,她喜欢这种感觉。所有烟花齐声爆炸,声音盖过所有,黑暗的,崩溃的,绝望的哭泣,这些都在烟花爆炸中被粉碎,整个世界只剩会带来美丽的声音。
“一切都在变好,秦宁,你现在没被欺负了,我也停药了,接下来就是我们一起去临北!”她扯了扯他的衣袖,“我们许个愿吧,许愿梦想成真。你的梦想是什幺?”
“我的梦想......”他侧脸看她那副兴奋的样子,目不转睛地看着。
夏歌双手交叉,“我的梦想就是去临北去临北!考去临北,然后所有的坏人都没有好结局!当然最重要的是去临北!”她闭上眼嘴里念念有词,很是虔诚。
只是在她闭上眼的时候,没看见他望向她,无尽深情的目光,第一次如此暴露无遗。
我的梦想是你,夏歌。
她睁开眼,仿佛许了愿就等于愿望成真了一样,脸上满是幸福。看着天上的烟花,绚丽夺目的烟花印在她的瞳孔,她眉眼弯弯,笑容温暖,让人在寒冷的冬天也觉得如沐春风,“新年快乐,秦宁。”
他还是那般看着她,垂眸凝视着她,烟花在她双眸中绽开,烟花在他心里绽开,他哑着声音:“新年快乐,夏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