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琛说的是善待,寇野看到的也是善待,但是怎么善待又因人而异了。如果照着正常人的理智去发展,寇野再次看到了蒋琛的态度,会见好就收。但是赌徒心理在此刻达到巅峰,那就是你都要去美国了,你还管得着吗,再说,你让我善待,我一天跑工作室八次看他需不需要帮忙,也是善待不是吗。
你可没说让我怎么善待。
所以第二天在工作室,宋元就看到了他,一大早,在他刚下蒋易的车,就看到寇野穿的花里胡哨的站在那儿招蜂引蝶的当花孔雀。很难说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宋元面色不变,蒋易却下意识看他一眼,但什么都没看出来,他有些懊恼。现在的宋元不是以前的小福,以前的小福就算不说话,单看眼神也能猜出一二,现在的宋元就是看着他的双眼,也摸不透他到底是什么想法。
“你在这儿干什么?”
蒋易这句话问的毫不客气,寇野笑的很标准,甚至比刚升上来的太阳光都耀眼几分,“你这两天忙,我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帮衬的。”
蒋易刚想说什么,宋元拍了拍他的胳膊,说:“先上去吧。”
三个人只得先上了楼。
寇野的目光在他们二人身上巡视,准确无误地看到宋元白皙脖颈后的红痕,一眼就知道这俩人发生了什么。他磨了磨后槽牙,笑着说:“嫂子回来不先见见琛哥?”
寇野对他们的事了解多少?无从知晓。但是这句话问出来,宋元原本以为自己脸上会火辣辣的,但是没有,他似乎比自己预料的更快接受了自己是个烂人的事实。所以唯有的羞耻心也被抛之脑后,毕竟羞还是不羞,这都是他的选择,也是他该承担的后果。
蒋易冷笑一声:“黄河都没你管的宽。”
寇野挑眉。他听不得蒋易说话,一听他说话就浑身激灵。
三个人到了工作室,宋元自然地走在蒋易身侧,蒋易则是直接牵起了他的手。
他们旁若无人地进了办公室,光明正大的将寇野拦在门外。
对上其他工作人员的目光,寇野丝毫不尴尬,耸了下肩,慢悠悠地离开。
办公室内,蒋易拉下帘子,想和宋元解释,有些昏暗的环境,宋元捧着他的脸吻了上去,蒋易心头一跳,抱着人坐在办公桌上,一手搂着腰,一手扣着后颈,加深了这个吻。
“没关系。”他听到宋元说。
蒋易笑笑。趁宋元不在的间隙给柳岸发消息。
-给我找几个人,我得治治他。
柳岸啃着玉米,回复。
-寇野?
-嗯。
-他又纠缠你了?
-缠到工作室了。
柳岸啧了一声。
-别冲动。
他罗列一长条,还没发出去,蒋易就打来电话。
“别冲动。”他赶在蒋易开口前劝阻,“首先,他是你哥的朋友,其次,人只是来骚扰你,没有对你做实质性的伤害,你就是报警都没用,但你要打他,你可真摊上事儿了,正好给他借口赖上你,还有,他现在这么死皮无赖,就是仗着你拿他没办法,以及,他在工作室顶楼,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宁可得罪君子不能得罪小人,工作室的本儿可扎那儿了,没回本之前,能忍则忍。”
蒋易一口长长的气憋回去,“你说怎么整。”
“要我说。”柳岸摸摸下巴,“这种人就是你越不搭理,他越上劲,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对付他。”
他扒拉了一下最近的车票,赶上快到假期,全是售罄。他干脆看了高速公路,“等着吧,哥去找你。”
挂了电话,他交代了工作室的事情,驱车前往蒋易所在地。
到的时候已经第二天下午了。他开了那么长时间的车,腰酸背痛,好死不死,正赶上某个不长眼的再次上门找揍。两个人在工作室门口相遇,寇野一眼看到这个灰头发的男孩儿,他看起来有些疲惫,没休息好,看着他的目光还有一丝怨念。他没理,正打算推门,对方拦下他,说:“你是寇野。”
寇野看向他。柳岸说:“过来给我按按肩膀。”
他自顾自地推开工作室的门,“开了两天车,累死我了。”
寇野指着自己:“不好意思,你说谁,我?”
“你。”柳岸看着他一丝不苟的发型,努了努嘴,上下扫视他,目光像是审视,又像是点评,实在不太有礼貌,“你知不知道你看起来很像夜店的坐台男模。”
寇野:“……”
寇野闭闭眼,笑了笑,语气里有遏制的不可思议,一字一顿,“你,说,我。”
“是你是你就是你,怎么这儿还有第二个人叫寇野吗?”柳岸有些不耐烦,“大叔,追人也不照照镜子,你下巴的胡茬刮干净了吗,我说真的,你再年轻个十岁,还有可能合我们这些年轻人的口味。”
寇野直直地盯着他,像是要把他撕了,但眼神深处又迸发出一种被激怒的兴奋:“你是谁?”
“我是这个工作室的负责人。”柳岸走到他面前,“我说真的,你再骚扰蒋易,我把你打成对折再用你的勾巴把你倒挂在树上荡秋千。你非要听这么难听的话心里才舒坦是吗?你是不是喜欢被虐啊?那我就告诉你,看好你的茶室,不然明天给你撕了当精神病院。”
寇野嘴唇抽搐,看着他得意的眉眼一拳就挥了上去。柳岸顺势往地上一趟,起不来了。
其他工作人员啊了一声报警,寇野也懵了,下意识看看自己的拳头,看看地上紧闭双眼的对方,一脸懵逼。
警方很快就来了,还有人喊来了120把柳岸架在担架上抬走了。
寇野被带去问话,蒋易托着下巴看这场闹剧,最后作为工作室另一个负责人向警方讲了前因后果,做了笔录。
“柳岸没事吧?”宋元担心地问。
“没事儿。”蒋易安抚他,“他提前和我说过的。”
柳岸这一躺,头晕脑胀,浑身哪儿都疼,起都起不来。
蒋琛赶到蒋易工作室的时候一个头两个大。
他最近在忙去美国的事,想着忙完再说离婚的事,没想到寇野这么一闹,原本想着最后再见一次的人提前在医院见了。
原本站在自己身边的人站在了弟弟身边,他看了一眼便移开目光,问寇野怎么回事儿,寇野看着躺在床上,头围的跟一头扎进纱布里似的柳岸就来气,粗略地说了一下经过和大概,将自己不停骚扰蒋易的事实避重就轻地掩盖过去,着重讲述了柳岸对他的侮辱。
蒋易冷笑着补全所有。
蒋琛目光冷淡地看寇野一眼,把寇野看的心虚,嘟囔着:“你说让我善待他们,我就多跑来几趟。”
蒋琛只看着蒋易,“寇野说你们不愿私了。”
这也是把他惊动的原因,柳岸一口咬定寇野是寻衅滋事,并且不接受赔偿,就要他蹲几天。
“除非他保证再也不踏进我们工作室半步。”柳岸啃着苹果说:“不然我不松口。找你来也是为了让你做个公证,哥,野哥是你朋友。”
蒋琛的注意力分为两半,一半在一直在蒋易身边沉默寡言的宋元身上,一半在柳岸的那句野哥是你朋友身上,寇野的注意力全在那句野哥身上。
他心情复杂地看着柳岸,给自己掐了会儿人中。
“寇野不会再来打扰你们。”蒋琛说:“这件事我也有责任。我即将离开这里,托他照顾你们,他就多来了几趟,没想到给你们造成这样的困扰和误会,在这儿我致歉,很抱歉。”
他官方地给了一套说辞,言语间疏离又陌生,看着蒋易的眼神像看一个只打过几次交道的半熟客,“也借着这个机会,大家都在,我把话说清楚。”
他拿出一份文件放在沙发上,“这是有关欠款的所有原文件,没有备份。”他看着宋元,“你转给我的钱,我悉数转了回去。那八十万是我自愿付的,找了律师做公证。”
说完,他又拿出一张纸,上面清晰的四个大字,和一根笔,“我们虽然没有领结婚证,但办了酒席。夫妻一场,我把套房子过户给你,是全款,账户上的资金按照夫妻共同财产分你一半,这是离婚协议,我已经签好名了。从此以后我们再无瓜葛,你想和谁在一起都是你的自由。”
宋元看着他,蒋琛站在他对面,以他熟悉的面容,陌生的姿态。事情闹到这一步,谁的脸上都有些唏嘘。他说:“不用。”
蒋琛只说:“收下吧,好聚好散。”
他看着站着的、床上躺的,说:“还有事吗?”
没人说话,他便点头,准备离去,随后想到什么,又说:“父母那边我去说,你不用再去看他们了。”
宋元一顿。
他微微垂眸,没有说话。
蒋易察觉到他的低落,握了握他的手。
蒋琛想了想,还是喊了蒋易的名字,让他出来一下。
两个人到了没人的走廊,蒋琛看着这个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弟弟,道:“我会和爸妈说是和宋元感情不和才分开的,为了他们着想,你和宋元低调点儿。”
蒋易看着他的眼:“寇野说你要和我断绝关系。”
蒋琛说:“没有留着的必要。”
蒋易的心钝钝地疼,“我不要。”
蒋琛看小孩儿似的看他,有些无奈地笑:“小易,什么好处都让你占了,是不是不太公平。”
蒋易眼底微红,固执地看着他:“你要去哪儿?”
“美国。”蒋琛叹气,“换个环境,换种心情。”
“还回来吗?”
蒋琛没有回答,只拍拍他的肩,转身离去。
蒋易微微握紧了拳:“哥。”
“哥!”
蒋易看着他的背影,但是他没有停。
他再也没有哥了。他哥不认他了。
那些小时候的相处过电影似的一幕幕闪现,从小到大,几乎每个特殊时刻都有对方的身影,他们曾是最无坚不摧的伙伴,最亲密无间的朋友,最知根知底的默契战友。
在这一刻分崩离析,化为灰烬。
所有的委屈和退让,紧逼,到最后都化为了成全。
飞往美国的飞机有很多架,但是不知道哪一架会从美国飞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