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小而昏暗的房间内墙壁上布满了裂缝,皮灰色的油漆已经脱落了大半,露出了残破的砖块。与其说是房间,不如说是牢笼。
房间中没有任何家具,唯一的摆设是一张破烂的床和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缸,地板上铺满了灰尘和碎瓷片,天花板上悬挂着一盏残破的灯泡,光线昏暗无比,隐约照亮地上蜷缩的身影。
男人在昏迷中也皱着眉头,嘴唇小幅度地开合,重复着三个字——江丛杉。
他猛的睁开眼,凌乱的发丝被汗液全部打湿,胸口快速起伏,他满眼迷茫地四处张望,窗户上已经被木板封住,任何外界的光线和气息都被完全剥夺。房间内的空气潮湿而阴冷,四周弥漫着一股腐烂和恶臭的气味,一切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时隔多年,他又回来了。
“江丛杉——”单宁安趴伏在地上四处寻找,头脑中充满着漆黑的恐惧,无法安抚,愈演愈烈,焦虑与无助不断撞击着他紧绷的神经。
“吱呀——”一声,生锈却依旧牢固的铁门由外向内被打开,两位身着黑衣的强壮男人走了进来。
“醒了?去告诉首领。”其中一个男人看了他一眼,转头对门外的人说道。
“江丛杉呢?”单宁安从地上爬起,右脚的阻力再次使他跌坐在地上,这时他才发现,他不知何时被套上脚铐,并且因为药物的原因,全身无力。
折断的右手不自然地弯曲着,腿根处缝合的伤口好像被撕裂了,再次泛起火辣辣的疼,身下厚重的灰尘接住源源不断滴落的液体,又一个翻身,漂浮在稠液表面。
男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幸灾乐祸地说道:“你叫单宁安吧,我知道你,背叛RS不会有好下场。”
单宁安完好的那只手撑着地,平静而狠厉地盯着他,看那眼神像是要把他剐了。
男人被他看的后背一凉,避开他的视线,心中暗道怎么人还不来。
过道内传来脚步声,男人松了口气。“怎么样?”
“首领叫我们把人带过去。”
单宁安被人架住两边肩膀拖着离开房间,在这期间他一瞬不瞬地盯着过道内其他紧闭的房门,想要找出江丛杉存在的蛛丝马迹,没有,什么都没有。
地面留下因拖动产生暗红的痕迹,单宁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所有给出的证件都是虚假的身份信息,那么RS的人怎么发现他要逃走的,又是怎么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出现在他身后的?在离开之时江丛杉和他待在同一空间,他既然被抓了回来——
冷汗从他额角缓缓滑落,心脏狂跳不止,每一下都像是要敲断他的肋骨。
那作为任务目标的江丛杉,会被当场处理掉。
胸口一阵剧烈的干涩陡然升起,像是蠕动的毒蛇,不断的侵蚀剂着他的思维。许是绝望到了一定程度,单宁安忽然敛下所有情绪,任由两人粗鲁地架住他的肩膀,垂下眼盯着地面。
断掉的那只手在粗糙坚硬的地面摩擦,他左手中指和无名指蜷缩着,里面包裹着一块棱角分明的瓷片。
肩膀处的受力突然消失,他像一块垃圾似的被随意丢在地上,随后勉强撑起身体,审视着周遭环境。
好多年以前,他来过这里。宽敞的空间铺满了光洁如镜的黑色大理石地板,诡异的光线照亮了每一寸地砖。墙壁上挂满了各式各样色彩暗淡的名画。大厅中央摆放着一张巨大的长桌,桌面上放置着各种样式精致的玻璃器皿和古董。
而长桌的尽头,坐着一个熟悉的人影。
单宁安僵住了,全身的血液在此刻停止流动,嘴巴张了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挺直的脊背突然就弯了,相隔太远,他看不出尽头那人是什么表情,内里惊涛骇浪般的愤怒与绝望如同熊熊大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烧光了他所有质问,唯余一句,“江丛杉?”
声音小的可怜,尾音带着些不易察觉的讨好。
黑色的身影缓缓站起,一步一步走近,距离越近,朝夕相伴的气息愈发明显。
单宁安自欺欺人地看向一边,心里疯狂地祈祷:不要让我看见,别过来了。
崭新的泛着亮光的皮鞋停在面前,他突然想起,江丛杉的江也是江槐的江。
“抬头,”男人掐住他的下巴。
单宁安低紧闭的双眼轻轻一颤,泪水在眼睛睁开瞬间滑落,落到钳制着他的那只手上,随后消失了个干净。
单宁安只瞧了一眼,便再次垂下眼,长久的沉默。
“不问问原因吗?”江丛杉凑到他耳边,暧昧的姿势一如往常。
“是不是赶不上飞机了。”
“哈哈哈——”江丛杉轻笑,充斥着整个大厅的笑声满是嘲讽,他蹲下,一字一句地,残忍的令人发指:“从头到尾都没买票,那些人是我找——”
江丛杉仰头躲开,他们距离太近,他脖子上仍被划了一道小口。
原先俊美的面容立即变得扭曲,他再次折了单宁安的左手,那人只是轻颤,没有哼一声。
他蹲下,抬手抹了抹自己的脖子,鲜血淋漓的两根手指直接插入单宁安的双唇,“敢咬我就把你下巴卸了。”
两只手指在口腔内搅动,手腕一用力,指尖便抠挖着喉口。单宁安呕了一口,手指插的及深,满口血腥熏的他想吐。
手指抽出时,牵扯出一根根透明的银丝,灯光照映下晕染着些红色。单宁安到现在都还有些懵,他弯着身子,余光瞟到身侧密密麻麻的人影。
原来有那么多人啊,大厅很亮,每个人的脸都照耀的很清晰,有熟面孔,但大多都是陌生的。他们脸上的表情,或取笑或厌恶,或兴奋或平静,也有担忧的,那是陈青洲。
一张张脸扭曲着,嘴唇好似高高扬起,似乎在嘲笑他的愚蠢和不自量力。他早该知道,自己生来便是被人厌弃的,他不配拥有幸福,之前支撑着他活下去的信仰轰然倒塌。
单跪坐在冰冷的大理石表面,失血过多导致他眼前一阵眩晕,嘴唇干涩青白,太过于强烈的情绪变化他目前不能及时处理,只得平淡道:“杀了我吧。”
“我不杀你,至少现在不杀你,那样太便宜你了。当然,等我玩腻了可以考虑一下。”江丛杉伏在他肩膀上,用只能两个人听见的声音,“还有那么多东西都没玩过,安安……或许我们可以多找几个人……”
单宁安突然开始疯狂疯狂挣扎起来,不过没什么用,哪怕用尽最大的力气,他只能在原地,像只被折了的四肢疯狗一般,除了可怖毫无威胁。
“背叛RS的下场。”江丛杉起身面对着众人,嗓音低沉而充满威压,“大家可以回去了,人我会亲自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