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扬依言点开与宋酒的聊天框，看着那个以apk作为后缀的文件，不解：“……安装包？”

“嗯，你装一下。”

接收、用浏览器打开、安装……

一颗行星，一条流光溢彩的星轨——便是APP的桌面图标。

“你是我永恒的星轨。”——姜扬蓦然忆起宋酒曾借物对他说过的话，对APP的内容隐隐有了猜测。

他颤着手点进去。

没有开屏广告。

墨蓝星空底图上只有两个月光流银色样的按键，分别写着金色的字——【时光机】和【许愿池】。

姜扬打开【时光机】，看见一片更加浩瀚的宇宙。

里面以星轨的样式，记录了俩人相识以来的时间节点。

“架子是请一个在清华学计算机的学长帮忙一起搭的，我自己填充了内容。”宋酒旁白似的给他讲解，“现在还很粗糙，等我竞赛搞完吧，到时候再深入学一学关于计算机的知识，继续完善它……放大看看？”

姜扬手指控制屏幕放大，之前看不到的更加详细的东西得以呈现出来——是他和宋酒相处的点滴。

一开始比较纯粹，只有文字，是宋酒视角下的他们的相遇与相识，有些细节姜扬甚至已经完全没有了印象。

时间节点不断往后，渐渐地，图片开始多了起来，也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时候偷偷拍下的。在一起后俩人的合照更是没少过。

“登陆账号后你也可以编辑里面的内容。”宋酒和他说，“账号是你的名字，密码是你的出生日期……”

至于【许愿池】——“你在上面输入愿望然后投入池子，愿望就会成真哦。”

想也知道能让愿望成真的人会是谁，姜扬当即侧过身子，在上面输入一串文字，投入许愿池。

宋酒揉揉他的头，掏出自己的手机点了几下，便放回口袋，转而扣住自家男朋友的后脑勺，径直吻了下去。

一分钟后，缠在一起的嘴唇才分开，宋酒得意地看向姜扬：“你看，是不是真的会实现？”

“嗯，”姜扬抱住宋酒窄腰，头也贴在对方小腹上，“我上辈子大概是真的拯救了银河系……宋酒，谢谢你。还有，我爱你。”

宋酒把一直藏在身后的花束举到他眼前：“是我应该谢谢你，我也爱你——姜扬，十八岁生日快乐。希望你无病无灾，往后一生都快乐。”

－

次日，姜扬上午没能起得来床。宋酒给他请了半天的假，自己也在家陪着，昨晚欠下的三张卷子刚补完，又喜提两张。

吃午饭时，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以为是推销电话，姜扬随手就挂断了。直至对方拨来第二次，宋酒笑说：“挺执着，接吧。”他这才接起。

“你好？”

“你好请问是姜扬先生吗？”

手机开了免提，姜扬和宋酒对视一眼，回答：“是我，怎么了？”

“是这样的，我是您在平远地产集团的法定代理人李宸，在您成年前代为行使您在集团的股东权利。现在您已经成年，所以我想问一下您什么时候方便，咱们见一面，做一下股权归还的交接工作……”

平远地产集团——是他爸的公司，姜扬持着半信半疑的态度，和对方约定了见面的时间地点。

周日上午，双方在市中心的一家咖啡馆碰了头。

也是这时，姜扬才从李宸口中得知，股份是他爷爷在他刚出生时就给他买了的，十八年来他爷爷和他在他爸公司的股份一直由李宸代持。

爷爷去世前，已经在遗嘱上写好他的股份由姜扬继承，包括名下的存款与几套房产，以及乡下宅基地上的祖屋等等。

姜扬一直以为爷爷过世后他的遗产是顺位给到了他爸，没想到，老头子立了遗嘱，还在他十八岁后才告知。

而他和爷爷的股份加起来虽然不够在他爸公司里拥有话语权，但业已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按照他爸公司现在的市值，卖掉三分之一，就足以还清过去十几年来他们在他身上花过的钱。

怨憎会，求不得，放不下……那些曾经困囿他的枷锁，在这一刻终于彻底消弭。

姜扬的身心轻盈到好似要飞起来。

这种松弛感一直持续到晚上返校，他和宋酒躺在一个被窝里准备入睡时。

“我算是知道姜云平为什么讨厌我了，”姜扬有些乐不可支，“因为他给我打了十几年的工。”

不过短短数月，他都讶异自己竟然已经能够平静说起那段求而不得的过往。

“现在说到他也没有那么难受嘛，”姜扬感慨，“时间真神奇。”

宋酒捏捏他的后颈：“成长了。”

“大概吧。”姜扬轻叹一声，“不过我真没想到老爷子会立下这么一份遗嘱。”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非常非常沉默寡言——姜云平说我冷漠孤僻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我爷爷其实和我差不多。他是个木匠，不爱说话，我们还住在乡下的时候，他经常是早上起来熬一大锅肉粥，够我吃一天。然后就一整天待在自己的工作屋做东西，平时也不太搭理我，都让我自己玩……”

“他应该挺爱你的，只是不知道怎么表达……”

“也许吧……”

－

夏至过后，昼渐短，夜渐长。

正可谓准高三，无暑假。

宋酒通过了数竞省赛的预赛，为备考九月份的联赛，整个暑期继续留校集训。

姜扬则窝在家里刷题，偶尔返校，翻墙进去看望男朋友。在午后歇息的间隙，一起坐在大树下分享同一只冰棒，看不远处田径场上的体育生训练，听枝桠的蝉鸣。

长夏漫漫，仿佛没有尽头，但落到具体的某一日上，也就被一张又一张的卷子渐渐填满了。

某日夜里，姜扬没有开空调，笔尖落下作文最后一个字的刹那，窗外有凉风吹进，他才恍然惊觉，夏天竟就快要结束了。

九月初九，全国高中数学联赛的考试日前三天，是宋酒生日。

这天，上完晚自习后，姜扬拎上礼物和外卖叫的小蛋糕，溜达到宋酒集训所在的科艺楼，直接把人拐跑了。

大赛在即，时间紧迫，姜扬也没拉着他走多远。穿过两座大楼间的连廊，把人从科技楼带到艺术楼后，随意找了间空教室，关上门就将人摁到墙上亲。

直至几欲窒息，才松开，指指一旁桌上的蛋糕盒与精心包裹好的礼物，气喘吁吁开口：“蛋糕不会做，外卖叫的，有点小，大概也会有点腻，将就吃吧。礼物也……应该大概会有点蠢，但我实在不知道送什么了，你将就收吧。”

他说着让他将就，其实准备得很用心。宋酒瞥了一眼透明包装盒里的蛋糕，是投合他口味的清淡向的抹茶青柠，而且看包装上的品牌商标，这一个巴掌大的蛋糕没有大三位数拿不下来。

“一点儿也不将就，我知道你很用心。”宋酒说着，拆开了礼物的包装纸。

姜扬被他戳破心思，倒也没有太过羞赧，只是有些不好意思，轻咳两声，摸了摸发烫的耳朵。

包装纸打开，内里是个藏青的纯色礼盒。宋酒看着盒子的大小，实在猜不出里面能装着什么东西，就这样忐忑地揭了盖子。

一颗……蛋？

宋酒虔敬地把那颗和他头差不多大的“蛋”捧了出来。

至此，才真正看清了“蛋”的全貌——并非真正禽类或龟蛇所产的卵，只是用类似蛋壳的材质做出的蛋的形状。底下是个托盘，保证它可以在桌面上站立。中上部分是块黑色的显屏。

“这是……机器？”宋酒不大确定。

“少一个字，机器人。”姜扬说着，指指那颗蛋的顶端，“拍一下它的头看看？”

宋酒于是轻轻拍了一下。

没动静。

“用点力。”

宋酒于是抽了它一巴掌。

“也不用那么用力。”姜扬赶忙扶住蛋壳，以防它被抽飞到地上。

随着被抽打，显屏上出现一双流泪的简笔画眼睛，蛋壳里也传出姜扬的声音：【啊啊啊好痛！你会把我拍碎的！可以温柔一点吗？】

这声音简直是绝杀，宋酒恨不能抽自己一巴掌：“……对不起啊。”

姜扬尴尬解释：“在里面装了片压力传感器，用力不同它说的话会不同。”

蛋壳没理会宋酒的道歉，他以为它是没听到，又提高声音喊了句：“对不起！”

仍旧毫无反应。

姜扬头都要笑掉了：“它还没那么高级，只能对特定话语做出反应。比如你可以试着问它‘可以送我一句祝福吗’？”

话音刚落，蛋壳就开心地叫了起来：

【宋酒，祝你生日快乐】

【宋酒，祝你平安健康】

【宋酒，祝你前程似锦】

……

它用姜扬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对他的祝福。

宋酒眼眶发热，情不自禁搓了搓它的脑袋。

蛋壳没声了。

姜扬：“……触控的，你把它关了。”

宋酒好笑着重新把它打开，试探性说：“可以送我一句祝福吗？”

【小酒小酒，福禄长久】

【小宋小宋，一定保送】

【宋酒，祝你拿到IMO金牌】

……

“以后再玩，先吃东西……”姜扬把蛋壳关了，取出小蛋糕点上蜡烛，“生日快乐，宋酒——许愿吧。”

寿星双手合十，却没闭眼，而是直直盯着恋人眼眸：“十八岁有你，希望八十岁也有你。”

窗外蟋蟀在不厌其烦地聒噪，教室里没开灯，只有走廊上的路灯穿过门框上方的格子洒入，与蜡烛微弱的光亮一道，照见彼此双眸。

姜扬弯了眼睛，一字一句：“放宽心，一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