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关于壮汉一事自此告一段落，没想到不过两天，警察就再次找上了宋酒。

缘由是壮汉在审讯过程中为了减刑，供出了背后老大放高利贷一事，并指控对方贩毒，宋酒因为欠钱还不起自愿协助其贩卖。

宋酒听完刑警大哥的解释后表情是这样的：⚆＿⚆？

他贩毒？饭桶还差不多吧他都不知道自己这么有能耐呢。

“有什么证据吗？”旁听全程的姜扬冷静地问。

刑警大哥摊手：“举报人说曾见到你们在墓地进行交易。”

墓园？宋酒回想了一下，自己经常去，的确有次撞上了那个给他妈放贷的“老大”。

那时他还不知道对方就是放贷的，只以为是寻常一个来悼念亲友的人。

他们一前一后走出墓园，又有后来追债一事，大抵就是这样让壮汉自己脑补出了这个结论。

把情况向警察说明后，对方又询问了一下他是否记得“老大”祭拜的是哪一座坟。宋酒记忆力好，想着那人当时站的位置，结合自己所在位置的墓碑编号推断了一下，不出片刻就将墓碑编号告知了。

警察走后，姜扬有些好奇：“你去墓园干什么？”总不能是祭拜宋明。

“我爷爷奶奶葬在那里。”宋酒说，“老两口本来是葬在老家的，宋明有次输钱后找人算了一卦，说是把父母葬在那个墓园里可以福荫子孙，旺财帛宫，他就把他们迁过来了。

“但其实我出生前他们就死了，我对他们并没有感情。去墓地也主要是……那地方安静，不用带上面具和人虚以委蛇，我挺喜欢的。

“小时候逃避宋明的殴打时我就经常躲到那里，带一块薄毯就好，冷了可以缩在墓碑下睡觉，饿了就吃人家的贡品。守墓人很懒，不怎么巡视，有时候待上一整天他都发现不了。”

姜扬把他拥入怀中：“小可怜儿。”

“还行吧，那时候不觉得苦，也不怕。”宋酒回抱住他，用鼻尖去蹭对方脑袋，笑笑，“反而无聊时在里面乱走，看一下墓主的生平简介，或者他们的墓志铭，还挺有趣的……”

“你这么一描述我都心动了……”

“那下次约会就去逛墓园？”

“好主意。”

……

糟心事情暂落下帷幕时，年关已至。

姜扬和宋酒两个半大小伙子没那么讲究，春联一贴，晚餐吃得比平时略丰盛一些，也就是过年了。

饭前宋酒匀了一些菜到保温桶里，吃过饭，姜扬和他一起出发去了医院。

这是姜扬第一次见到宋酒的母亲，杏眼圆脸，很讨喜的相貌，不难窥见年轻时的姿容过人。

只是现下缠绵病榻，脸颊深深凹陷，再多的灵气也被病气吞噬，徒余枯朽皮囊。再加上见到宋酒那一刻眼中爆发出的强烈恨意，让那张脸看起来更狰狞了。

“滚……”女人艰难地吐出一个字，看样子还想继续把病床边的水杯砸向宋酒，可惜因为偏瘫，未能成功。

宋酒把保温桶放到距离床头远一点的位置，先是上前查看了一下她的状况。护工大姐回家过年前把她理得很好，擦过身子，排过便溺。忽略表情，倒是活得比许多严重偏瘫病人都体面。

“他……是……谁？”女人手指哆哆嗦嗦地指向姜扬。

“我男朋友。”

“哈……哈哈！”她眼角沁出了泪，“该……你们，宋家……绝种！哈哈……哈！”

姜扬戳了戳宋酒：“我去外面等你？”

“好。”后者捏了捏前者手指，“别把她的胡言乱语放在心上。”

“嗯，我不在意的。”

等姜扬离开后，宋酒打开保温桶，问病床上的人：“喝汤吗？”

女人点了点头，却在他把盛了半勺的汤匙递过去时，用头撞得汤水洒了满床。

宋酒反应很快，抱着不锈钢桶跳起，躲开了她的无差别攻击。

“不喝那就睡觉吧，新年快乐。”放好保温桶，他抽出几张纸给她拭去脸上与床单上的汤，又贴心地掖好被角，便拎起饭桶，退了出去。

阖上门前，宋酒回首望了一下床上怒目圆睁的女子，有些恍然。

——为什么总是抱有一线希冀，不愿彻底放任呢？

他想了一下，也许是很小很小的时候，她赢了钱，曾经带他上街，给他买过一根糖画和跑起来能够呼呼转的小风车吧。

……

再收到放贷人的相关消息是两个月后，彼时春暖大地，雨泽万物，他们早已换下繁重的冬装。

宋酒加了抓捕壮汉的刑警大哥的微信，消息是大哥线上告知的。

大意是壮汉口中的“老大”已经被抓获，刑期无期往上走，感谢他当初提供的信息云云。最后仍旧是告诫他好好学习，不用再提心吊胆，但也不要想着走来钱快的歪路等等。

宋酒很郑重地和他说了谢谢。

而后，继续投入数学竞赛的题海。

去年他只参加了省七月的预赛，九月份的复赛因为被追债人绊住，缺考了。

今年……终于可以心无旁骛地浸入所热爱的领域，令宋酒浑身血液沸腾不已，光是想想就觉得有了日夜不停学习的动力。

姜扬坐在他旁边写作业，目睹男朋友的架势，转着笔笑：“不拿块IMO金牌回来都说不过去。”

宋酒也莞尔：“我会拿到的。”顿了顿，又问他，“你不考虑走一下竞赛这条路吗？物理那么好。”

岂止是好，上学期期中过后，对方几乎每次大小考的物理都是110，宋酒自诩在这一科上，他争不过他。

姜扬摇摇头：“别了吧，我不喜欢这种高压的机械的题海训练，像现在这样就挺好。慢慢学，慢慢思考，遇到喜欢的知识点就找来前辈的着作深究，我更喜欢这种状态。”

宋酒揉揉他的脑袋，也没多相劝，他的小少爷开心就好。

－

埋头赶路的日子总是快如弹指，明明好像什么都没做，高二生涯就走到了尾声。

纵然两人同班同宿，但白天姜扬上课宋酒集训，晚自习姜扬写作业宋酒继续集训。也只有入了夜，在宿舍同一张床上相拥而眠时，彼此才有几分不是在异地恋的实感。

“累吗？”姜扬搂着宋酒的腰问他。

后者点头，又补充：“但是很刺激，很兴奋，很爽快——感觉和你做爱时不相上下。”

姜扬于是闷闷地笑，笑够了，又仰头去和宋酒接吻，而后交颈睡去。

夏至日，白昼最长那天，正好是姜扬生日，宋酒特意和竞赛老师请了一个下午和一个晚上的假。

随后，背着喜提的三张竞赛卷子的代价，来到了DIY蛋糕店。

烤胚、设计、切割、裱花……全流程亲力亲为，最后做出一个卖相还不错的蛋糕。

又订购了一大捧向日葵，买来面条和食材回家把晚饭做好，才给姜扬发去了让人回家的消息。

某位校霸虽已从良，骨子里流淌的其实还是叛逆的血。收到消息后直接翘了晚自习，迫不及待地翻墙外出，奔向有人在等的家。

“我回来啦！”一打开门，姜扬就直接跳到宋酒身上，双腿夹着对方的腰，大声问，“礼物呢？！”

宋酒哭笑不得：“你就知道喊你回来是过生日？”

“不然？”姜扬空出一只手往男友胯下摸了摸，挑眉，“做爱也行。”

宋酒在他唇上啄了一口：“先吃饭。”

“哇哦～这么丰盛？贤惠小酒！我的！嘿嘿……”其实宋酒也就做了四菜一汤，主食是一碗阳春长寿面，小少爷却很捧场，从进入客厅那一刻就开始不住鼓掌。

“戏少一点。”宋酒笑着拉下他的手，把筷子塞了进去，“先吃，吃完再看礼物。”

为了不浪费，也为了留点肚子吃蛋糕，宋酒虽做了好几个菜，但都是小而精。俩大小伙子吃完，也就得了个八分饱。

“闭眼。”收拾好碗筷后，宋酒来到姜扬身后，双手覆上对方眼眸。

等姜扬闭上眼后，才回房拿出那束向日葵，再来到冰箱旁，取出下午做好的蛋糕，站到对方身侧。

“睁眼。”宋酒在姜扬耳边打了个响指，后者一掀开眼皮，就被眼前的蛋糕夺去了注意力。

那是一个以深蓝色奶油打底的蛋糕，圆柱侧边以淡黄粗线勾勒出姜扬星座的星象图，顶端是各种巧克力球仿制的行星，以及花生碎与彩针做出的卡通星云。

一个充满童趣的、超级可爱的蛋糕。

“宋酒……是你做的吗。”虽是询问，但其实心中早有答案。

“嗯，第一次弄，有点粗糙……喜欢吗？”

“非常喜欢。”姜扬红了眼，“没有比这更好的礼物了。”

宋酒摸摸他的后脑勺：“也许还有。”

姜扬：“嗯？”

“看手机，给你发了个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