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想说的话：】

这两章都写的我心痛，人都跟着有些失落。

对于小蒋的酮症症状是有据可依的，我亲表弟就是一糖，文中小蒋酮症发作的过程、症状、感知就是参考我弟弟第一次酮症发作的症状，当时我也在医院，整个抢救过程我到现在还记忆犹新，堪称打战，一言难尽，那是我第一次感觉到内分泌原来这么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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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来天下来，崔晴没发现蒋鸣欢有什么异常，他好像真的没在想闫燨的事了，静下心学习，又回到之前那个刁钻小学霸了。

大概是初春早晚温差大的原因，蒋鸣欢不慎染上风寒，状态不太好，不过胃口不错，一日三餐该吃的全吃，完全不像重感冒的，有时晚上临睡前他还会吃点小零嘴，说是肚子饿，崔晴多嘴问他有没有测血糖，他说测了，挺好。

只是崔晴有种说不出的奇怪，他明显觉得蒋鸣欢吃的东西多，但人就是不见长肉，反而还更瘦了，而且精神状态不好，用蒋鸣欢自己的话说就是最近学习太紧张，他压力大，晚上经常失眠，所以人看上去憔悴。

“就你这成绩还压力大什么啊？你就不能踏踏实实睡个觉？”崔晴知道睡眠直接影响血糖。

“我跟你不一样哈，我的目标是北航。”蒋鸣欢故作笑意的拍拍崔晴的脸。

这些天蒋鸣欢下晚自习回宿舍都挺晚，他说是去绿荫小道散散步解解压，有助于晚上入睡，对于这些说辞崔晴没什么好质疑的，再怎么着，他总不可能每天晚上都是偷摸吃个宵夜才回宿舍的吧。

放月假回家那天，闫桂霞一看十几天不见蒋鸣欢瘦了一圈，第一个就想到他血糖出了问题，蒋鸣欢照样搬出抵挡崔晴那套说辞，只说是压力大睡不好觉。

闫桂霞当然不放心，当天下午就让他测了个餐前和餐后血糖，测出来稍微偏高，但也在糖尿病人可接受范围内，她这才勉强相信蒋鸣欢的话。

闫桂霞不知道的是，他儿子早就猜到回家会被她逼着测血糖，早在昨天起就规规矩矩打胰岛素了。

“儿子，要么回来住吧，你看你刚去半个月就瘦了，学校食堂的伙食怎么能跟家里比，你看，还感冒了。”闫桂霞说。

“没事，瘦归瘦，我精神好着呢，”蒋鸣欢怎么可能回家：“大不了我多吃点肉，晚上坚持喝牛奶，要是下回月假我没长胖，我就听你的回来住好不好？”

他心里清楚自己肯定是熬不到下个月月假的。

闫桂霞勉为其难的应下了，趁着这两天在家，她抓紧时间又给儿子补充了高蛋白和膳食纤维。她哪里想得到，自己宝贝儿子每天都把胰岛素藏在书包里，却每次餐前都骗她已经打过针，并且趁她不在家的时候，自己叫肯德基外卖吃的那叫一个痛快……

蒋鸣欢知道自己的目的就快达到了，除了瘦，除了感冒一直不见好，他开始出现尿频的症状，他很开心，时刻不停地窃喜着自己就要迎来第二次生命的爆破。

临返校的那天，他在家测了一次血糖，18。不错，但还有努力的空间。

“哇，欢儿，”崔晴愣愣的盯着蒋鸣欢撒尿的小便池：“你是不是肾虚啊，咋这么厚一层沫儿？”

蒋鸣欢抬起脚踢他一屁股：“滚你的，你才肾虚。”

“你这……不太正常吧？”崔晴边把小鸟收回裤裆边打算研究一下他的尿液。

“我上火行不行？”蒋鸣欢提好裤子，愣推着人就往厕所外走。

那泡尿溅出坑边的少许液体，没多大一会儿就引来一群分食的蚂蚁……

随着时间越往后，蒋鸣欢自己都感觉到身体越来越疲惫，每天早上一睁眼，被掏空的透支感就更严重，他很期待这一天的到来，也知道自己距离酮症已经不远了，他要再接再厉。

“蒋鸣欢，蒋鸣欢？”老尹站在讲台上喊道。

蒋鸣欢皱着眉，脑袋从臂间稍稍抬起，疲态的看着老尹。

“你哪里不舒服？要不去校医室看看？”对于这个特殊的学生，老尹一直很上心，之前有科任考试告诉过他蒋鸣欢这几天上课老会打瞌睡，今天总算让他碰上了。

蒋鸣欢揉揉眼睛：“没有，尹老师，这段时间睡眠不好，所以白天瞌睡。”

“要么你就回宿舍补补觉？”反正他学习好，也不在乎缺席这一两节课。

蒋鸣欢却硬扛着坐起来：“不用，现在不困了。”

其实他不是困，是头晕，意识也带着混沌，像脑缺氧一样。

“你别逞能，”老尹不敢怠慢蒋鸣欢的身体，“我中午给你爸妈打个电话，让他们接你去医院检查一下，没事再来上课。”

蒋鸣欢这才说：“我应该是感冒了，一直没好，或者我请半天假，去校外吊个水吧。”

“行，一会儿下课我给他们打电话。”

“尹老师不用麻烦了，我给他们打就成。”

中午放学，蒋鸣欢一人去了学校附近的诊所，没联系闫桂霞，也拒绝了崔晴的随行。

到了诊所，他只告诉医生自己感冒头疼，其它一概没说。当他看见医生开的针水里有葡萄糖时，脸上不禁露出了欣慰的笑——加上这个，应该就齐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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闫桂霞接到学校电话的时候是下午三点半，尹老师通知她蒋鸣欢现在在市医院急诊大厅。

那一瞬间，三年前五雷轰顶的打击再次席卷而来，闫桂霞好像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又颤颤的不敢相信是这么回事。

待她和蒋新志慌忙冲到急诊大厅时，儿子还在抢救中。

老尹站在病床帘子外，脸上写满不解和惊慌。

大冷天的蒋新志却是一头汗，也不知是急的还是怕的：“尹老师，什么情况？怎么突然就……”

老尹也是着急的紧：“医生说是酮症酸中毒，28的血糖，小蒋不是有在打胰岛素吗，怎么血糖还……”

须臾间，夫妻二人都愣了。

仿佛所有的反常在这一刹都有了答案——儿子突然转变的情绪、冒然提出要住校的要求、月假回来那天瘦了大半、以及夜间的频繁排便……那么明显的异常反应，她居然因为儿子随口的一句搪塞就没往心里去，岂止是大意，简直是糊涂！

“他确实在打针，开学时我还给他收了胰岛素带去学校……”闫桂霞像是一下想起什么：“校医室的唐老师还说可以借他冰箱冷藏胰岛素。”

老尹也觉得这事有蹊跷，他走出急诊室打了个电话又折返回来，“小蒋妈妈，唐老师说根本不知道有这么回事，蒋鸣欢从始至终就没跟她提过胰岛素的事，所以他是在骗你们？可是……”老尹更想不通了：“他有什么必要骗人？”

对啊，关乎生命的事，为什么要骗人？

他们都没想到的是，崔晴在知道蒋鸣欢又被送去急救后，心急如焚的跑回宿舍打开他的储物柜一看，后脑勺哇凉哇凉的，里面堆了上百支胰岛素，那一刻，他什么都明白了。

“不知道，我不知道……”闫桂霞觉得自己就像团死灰，随时都会灭亡，她半靠在蒋新志身上，呼吸急乱，心口扯着后背湍湍的抽痛。

黑暗覆盖了明亮的急诊室，低沉的气压压得人喘不过气，被帘布笼罩起来的方寸之地还在争分夺秒的进行抢救，而帘布之外等候的人已是几近崩溃，多等一秒都是对他们意志的剥削和摧残。

根本无法分神去计算等了多久，终于有医生掀开帘布走出来。

闫桂霞就像应激反应一般扑上去：“医生，我小孩怎么样？”如果不是蒋新志扶着她，她整个人差点一个踉跄摔趴在地上。

医生拉下口罩，严厉说：“患者有一型糖尿病病史，现在血糖28，酮症，并且持续有一段时间了，”医生看向老尹：“刚才是你说的病人在某诊所输水时突然昏迷不醒是吧？”

老尹忙点头：“是我。”

这事说起来就很头疼，今天下午他在办公室时，学校保安带着一个穿白大褂的人急匆匆的跑了进来，一进门就问谁是蒋鸣欢的老师。他一看那个穿白大褂的，外加早上蒋鸣欢的病态，大概猜到几分，以为是病情有点严重，但他知道小蒋这几年都在打胰岛素，所以压根儿没往酮症去想。

那个白大褂医生说是从蒋鸣欢衣服兜里翻到他食堂的饭卡，对照着年级找过来的，接着开门见山的说，孩子输水的过程中晕过去了，怎么叫都叫不醒。

老尹被他吓懵了，赶紧在办公室打了120，然后跟着白大褂飞奔去诊所，随120的急救车赶来的医院。

“为什么要给他输葡萄糖？”医生质问。

老尹茫然：“我不是医生，我是他班主任。据诊所的医生告诉我，他去诊所时只说自己是重感冒头晕，并没有说他有糖尿病史。”

一路上白大褂医生是真害怕自己的医师执照被吊销，哭丧着脸再三确定说这小孩从始至终就没告诉他自己的病史，并且他开的针水没有任何问题，一副倒霉认栽又怕摊上事的嘴脸。

医生没问别的废话，只是说：“病人酮症持续有一段时间了，本来一型糖尿病在停用胰岛素后血糖就会失控，加上饮食摄入，血糖是升的很快的，现在他已经出现肺部感染，肾功也受到影响，能不能挺过去，要等他熬过今晚才知道。”

霎时，万箭穿心的剧痛一拥而上，闫桂霞眼皮一翻，一个失重跪趴在地上，全身脱力仿若一滩烂泥，然后就一动不动了。

蒋新志怔了一秒，还没等他蹲下去搀人，几个医生护士抢先一拥而上，迅速合力把人抬上病床，量血压、检测呼吸频率和心电图，不到一分钟，医生就下了诊断——

“前壁ST段抬高，急性心机梗阻。”

接二连三的打击让蒋新志这个男人的心理防线差点被击溃，他傻站在原地，脑子里只听见医生一口气说了很多话：“通知手术室插个队并做好术前准备工作，这里有一个急性心梗病人，马上准备心脏支架手术！家属发什么呆，跟我来签手术同意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