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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故人之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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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清早,李叔像往常一样将车子停在宋宅门口,却没有下车恭候,连德一早没见宋绍棋人,又看到这幅景象,不安的预感越来越具体,他打开车门,问:“请问宋绍棋去哪里了?”

李叔:“他今天不去上学。”

连德听懂了,抱最后一丝期望问:“我以后还能见到他吗?”

回答他的是一片死寂。

不能。他以后不能再见到宋绍棋了。这次他也听懂了。

下午第一节文艺课难得没有被主科征用,音乐老师播放外国电影,说片子是在她留学的院校取景的,画面很美,风吹动窗帘,连德坐在昏暗的教室里,臆想宋绍棋现在会在哪里。

课间铃响,电影停在‎‍高‍‌‍‎‌潮‍‌‍‌‎处被切断,音乐老师准备离开,连德走到讲桌前,问:“老师,请问去国外读书的人以后会回国吗?”

音乐老师对他温柔地笑,说:“当然会,你看老师不是在这里吗?”

“我知道了。谢谢老师。”

连德不确定宋先生是不是把宋绍棋送到国外去,离高考没多久了,就算宋绍棋这时候不走,一两个月后也会出国。连德只是还没做好准备。宋绍棋送过他价值连城的手表,璀璨夺目的宝石钻戒,订制过许多昂贵的西服,却没有给他买过一部手机。

他当然能自己买,但聪明细心的宋绍棋又怎么会忘记给他置办一台几乎是城市必需品的智能手机,其中暗示的意味太明显,不给他留联系方式,不给他纠缠的可能,他又怎么好意思腆着脸去要,去讨?

其实他应该去讨的,他最擅长乞讨的不是吗,是什么让他拉不下脸,是他在喜欢的人面前可悲的自尊心,害的他现在甚至连串号码都没有,想说句再见都说不了。

因为他心底很清楚两人最后的结果,宋绍棋不会喜欢他,他们不是一路人,终要分道扬镳,只是他没想到当事情真正发生时会这么难以接受,突发的变故让他有种错觉,是宋先生执意分开他们,或许并非宋绍棋的本意。

没听到宋绍棋亲口拒绝他,他不愿放弃。

他的日子被压缩成片片苏打饼干,干燥无味只剩充饥苟活的用途。

他考上大学,宋先生终止对他的助学,他背着贷款勤工俭学一天三份兼职勉强毕业,扯上会计资格证,到一家私人公司上班,老板告诉他,提成多少他自己定。

老板心术不正,不是好人,但他需要钱,会计师的工资远远不够,要想见到宋家长子,去到宋绍棋可能出席的场合,不是靠勤勉工作就能做到的,于外,他跟着老板频繁交际应酬,一点一点拓展人脉,费尽心思一层一层往上爬,于内,他铤而走险,给老板作假帐,买发票,固定资产提不实折旧,和老板狼狈为奸,从中牟私,累积需要作为手段的利益。

一个普通人要奋斗多久才能窥见富贵人家的生活,连德以为要很久,二十年三十年,可能到死都无法成功跻身上流,或许是因为他投机取巧抄了捷径,担了风险,所以他提前得到机会。

在宋绍棋离开他的第十一年七个月又四天,有钱的富太太摸着他的手,说下周五带他去慈善晚会见见世面,问他愿不愿意赏脸呀。

他笑眯眯地说好,谢谢姐。

虽然他知道除非宋家落魄失势,或宋氏父子真的善心大发,要“做慈善”,不然这种档次的晚会应该是邀请不到他们那种身份的人,但连德依旧如约盛装出席,只要有一丝机会,再渺茫,再不可能,他都会去试试,反正都扑空成百上千次了,再多一次又有什么关系。

老天对他的眷顾似乎总是透过宋家加泽于他。

他在宴会上见到一个外貌酷似宋绍棋的人,坐在主桌的主位,侧着脸与身旁的人谈笑风生。

眉眼、鼻尖、嘴唇、下巴无一处不同于他曾经认识的那个人,但连德不知道是自己太久没有见到宋绍棋,还是他在日以继夜成千上万次回忆中将宋绍棋反复修饰美化太多,他竟一时没有办法确定那个人到底是不是宋绍棋。

是在国外待几年人都变得开朗了吗,宋绍棋竟然都能这么自然的和人谈生意了,连德记得他以前说过最讨厌敬酒,恨不得挨个抡酒瓶敲碎他们的头,谁能想到今天那个笑得真心诚意找不出一丝破绽,传杯换盏,与人推心置腹的圆滑阔少就是昔日连假笑都懒得多扬两个度的天之骄子。

是宋先生教子有方,还是那个人根本就不是宋绍棋?

连德被自己突然的想法惊到了,世界上怎么可能有两个长得那么相像的人?宋绍棋一定没有双胞胎兄弟,否则当年宋太太不会对这唯一的孩子这么失望。

“小连?小连!”

连德的思绪被打断,看到富太太责怪的眼神,忙不好意思赔罪:“抱歉姐,你叫我呢。”

“你看什么那么专心,我喊你好几声都没听见。”富太顺着他刚才的视线看过去,他们站在末席,距离主桌很远,应该是看不太清楚的,但这里人人眼睛都尖得很,富太太收回目光后看他的眼神都不太一样了,她问:“你知道宋家?”

她问的甚至不是你想高攀宋家?仅仅“知道”宋家就已经是连德这个阶层的上限了。他忽然觉得这些年的苦心经营可笑至极,他太看得起自己,又太低估权势世家的能量,竟想以凡人之资企图望见贵冑项背,用愚昧来形容都虚高了。

“只是偶然听人说过而已。”

“没想到你小子还挺有实力的嘛,宋家长公子都听过。”

连德低着头,轻声问:“他的名字是宋绍棋?”

“这你也知道?”富太太讶异道:“看不出来,你有这层关系还只混成这样?”

连德笑了,如果没有宋绍棋,他根本不会在这里,用不着混,老老实实待在老家种地晒苞米收谷子,没有人会瞧他不起。

但他就快解脱了,他脚下这地到主桌横跨的阶级从数千万上亿兆,但实际也不过百米,只要他敢走,他就能见宋绍棋一面。

他又有什么不敢的,这一路周围人看好戏的戏谑眼神,窃窃私语的议论,嘲讽他不自量力妄想高攀,等着看他灰头土脸被拒绝的打赌,都是可以预见的即将成真的事实,但那又如何,早在他下定决心做第一笔假账开始,他就没有回头路了。

“所以才需要姐姐多多提携我呀。”他笑得双眼瞇瞇,对富太太说。

富太瞋他一眼,戴满金银戒指的手拍他的肩膀,十几枚坚硬的指环在后背揩摸磕碰,“你这嘴惯会讨人开心的。”

他们又说了好些话,待连德把富太太哄好,他找个接电话的借口暂离。

他踏上他的必经之路。

他听见恶意毁谤的流言蜚语,看见毫不掩饰的上下打量,那些人以为闲言碎语指指点点会化作这一路上的刺刀尖矛,扎穿他的脚心,钉住他的步伐,让他走不了他们想走却不敢走的路。

他们不知道连德的西装下早已覆盖蓝底白条纹的囚服,脚镣手铐都无法阻挡他渴望宋绍棋的道路,他为见宋绍棋,违法乱纪的肮脏事都蒙昧良心干出来了,牢狱之灾斧钺加身都不怕,难道还怕他们乱嚼的舌根,吃人的眼睛?

“宋绍棋。”他听见他的声音有点颤,压抑不住激动,十一年来夙夜匪懈奔走钻营,朝思暮想辗转难寐,他终于即将触及他的爱怨贪痴,他的业障果报。

那人闻声转过头,明明相同的五官,无比熟悉的脸庞,连德却不自觉退后半步。

他不是宋绍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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