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好……塞尔斯先生。”

秘书打开门之后，后半句话自然而然地变得小声。因为塞尔斯的怀里抱着一个精致美丽的小家伙，正安静地睡着。

秘书看着此刻的简玬，立刻会意。

塞尔斯的臂弯能轻松地把简玬稳稳地抱起来。

而在外人面前紧绷而残忍的小雄虫，这个世界真正意义上的首富和权力者，在自己养父的怀里就是一个安静的孩子。

塞尔斯把简玬抱回了简玬自己的卧室，一路上灯光自动调暗。

这座宅邸装载了简玬从另一个文明带来的系统，塞尔斯从未怀疑过这个系统的安全性，即使看到简玬一个个杀了他的拦路者之后也一样。

正如他依旧会把简玬当作他的家人。

他弯下腰，将简玬轻柔地放在床上，仔细地为小雄虫盖好被子，调好遮光，坐在简玬的床边，没有去看简玬，却坐了很久。

在之后，他再脚步极轻地走出这间卧室，关上门。

静音的门关好之后，塞尔斯站在门口沉默了一会，再转头问一直站在旁边的秘书：

“我对他来说是个好父亲吗？”

“根据记录，一千九百零一天之前少爷曾评价过您，他认为您是最棒的父亲。”秘书微笑着回答。

他的笑容非常标准。

塞尔斯若有所思，然后走开。

他的背影看上去并不轻松，像是已经知道了什么。即使他对简玬仍然温柔。

秘书的视线跟随着塞尔斯远去的背影，直到塞尔斯确定走远，他才打开简玬的房门，走了进去。

门再度关上之后，简玬迅速地坐起身来，看向秘书：“梅斯柴尔德的模拟人格信号部署好了吗？”

“好了，少爷，皇室暂时不会发现这是又一个复刻出来的上等虫族。”秘书皮笑肉不笑地回复。

“所有死去的上等虫族都已经被完美地用模拟出的电子信号替代，和高等智能系统的权限相衔接，现在已经覆盖了百分之八十四点三五的地上网络。”

高等智能系统由上等虫族自己自愿安装，现在已经无处不在。

聪明的商人们比谁都更明白商业运行的规律，他们根本不可能放弃一项新的科技，除非它没用。

但高等智能显然不可能没用。

之前侵入各个高等学校的“存在”已经顺利浸染并复刻了他们父辈的大脑，现在复刻出的东西足以创造出一个看似原始却全新的上层社会。

前提是，上等虫族们该一个个消失了。

他们的位置会有高等智能来替代。

虫群习以为常了上千年的用金钱来构建的秩序，通过一个完全颠覆的科技来洗牌之后，会被一个全新的法则改写。

虫族的恐惧是对的，高等智能确实会取代他们的工作——包括领导者和统治者。

可惜恐惧这一切的是下等虫族，而不是事实上正在被取代的上等虫族。

但没关系，下等虫族也无法逃过这一次科技海啸。它总会来的。

“很好，一切都很好。”简玬笑了，他招招手，秘书就走到简玬床边，双腿全跪，把脸凑到简玬的手边。他的跪姿和动作都非常标准，就好像已经由程序完美而精确地设置。

有不少虫族都知道塞尔斯身旁有个全知全能的秘书。

但他们不知道，他是属于简玬的存在。

否则他不会只称呼塞尔斯为“塞尔斯先生”，却称呼简玬为“少爷”。

他的身上没有雌虫的虫甲，却有雌虫的体型和体能，因为他是个被简玬设计制造出来的高等智能机器。

完完全全的机械。

没有谁发现过这一点。

他们高傲地认为高等智能无法模仿和取代虫族，他们错了。

“你会不会和那些小说里写的或影视作品里一样，觉醒了自我意识，忽然发现你一直以来的主人做的是一件彻彻底底的错事和坏事，所以用虚假信息来欺瞒我呢？”

简玬的血瞳沉静地看着秘书，嘴边始终带着淡淡的笑容。

“少爷，您发疯请不要发到我头上。”

秘书的表情非常镇定，就算他的脸还在简玬的手上：“如果您真的发现有这种事，您自己清楚该怎么解决。”

简玬嘻嘻一笑：“皇室和那群圣虫周围的上等虫族今晚都差不多清理干净了，明天人造大脑就会镶嵌在整个系统中替代他们工作。”

他在一个以雌虫为绝对数量的种族里掀起了某种跨时代的轩然‎‌‍‍‌大‌‌‎波‌‌。

所有虫族都理所当然地觉得雄虫不应该是首富，也不应该是统治者，所以他们轻敌了。

在历史上，当雄虫失去了生育能力的时候，他们认为雄虫失去了所有作用。

连同千年前的部分雄虫自己。

在数千年前的浩劫之后，雄虫分成了两部分，离开这个文明的雄虫和选择留下的雄虫。

曾经留在这个星球的雄虫，真爱有之，大义有之，逐利有之，只是全都在落后的科技不敌凯瑟琳研究出的基因科学时一败涂地。

留在这个文明中的雄虫没有如这个种族理想中地存续。

他们全都灭绝了。

而离开了这个文明的整个雄虫族群，以伤痛和肉身抗衡宇宙的雄虫文明，生死未卜。

曾经有一段时间，留在这个星球上的数量稀少的雄虫得到了无上的“尊宠”。

雄虫被屠戮的历史被舆论和教科书刻意地抹消和遗忘的时候，这种扭曲的至高无上被视为雄虫和雌虫的权力不对等——雄虫被认为高雌虫一等，即使他们不被允许成为军人、不允许成为律师、不允许成为工程师、不允许成为政治家和资本家，只被允许和雌虫谈情说爱。

他们将谈情说爱的权利错认成某种至高无上的权力。

即使在政治和‍‎‎‌军‍‌‍‌‎事‌‎‌上，他们无法团结参与进任何议题。

在这个背景下，甚至有雄虫开始为雌虫平权。

即使他们数量比雌虫更稀少、身形比雌虫更纤弱，而且这个文明中由雌虫掌管了‍‎‎‌军‍‌‍‌‎事‌‎‌、政治、经济权力。

他们仍然认为他们需要为雌虫平权。

谁也说不上来他们的脑子里到底在想着什么。

因为在基因改造的潘多拉魔盒打开之后，他们已经在逐渐被基因进化的皇室从智商和能力上淘汰和排外。

有资格接受基因改造的虫族无一例外，都是雌虫。

虫族皇室，也就是当时绝对的统治阶级，以“雄虫的体质更弱”为理由拒绝了对雄虫的改造。

掌管少数信息的皇室，刻意隐瞒了选择离开文明那批雄虫正是凭借着强大的基因分化和进化能力以肉身抗衡宇宙、直面风险的事实。

留在这个星球的雄虫们开始遗忘自身之所以被称为雄虫，是因为他们已经将生殖能力进化到消失。而雌虫之所以称为雌虫，是在他们杀死或赶走了几乎所有雄虫之后，雌虫皇室为了让他们承担繁衍责任而改动的性别。

他们甚至没弄明白他们到底需要为谁而平权。

他们义愤填膺地缔造了一个个笑话。

谁能想到在数千年后，一个不知从何而来的雄虫能轻而易举地摧毁他们认为理所当然的秩序，再去建立新的法则？

谁能想到因为“无用”而离开这片群星的雄虫文明已经跃迁到了一个根本不需要雌虫，且远超于雌虫文明的高度？

“永生计划……”

简玬低低地念出这个词。

他之所以一直停留在家里、混迹在幽灵区，只偶尔去代表塞尔斯谈判，直到二十岁才进入学院学习，就是因为他的雄虫身份过于特殊。

即使刻意隐瞒，也只能让皇室和上等虫族慢一些发现他的踪迹。

在这个过程中，即使塞尔斯对他的培养态度让其他雌虫开始怀疑他是不是个雄虫，也难以阻止他被发现的进程。

曾经象征最高科技和最优基因的虫族皇室早就开始怀疑雄虫文明早已晋升为一个更高等的文明，之所以圣虫会迅速地晋升，皇室也有插手过的证据。

但在发现圣虫仅仅会是个通过身体交易来换取资源和金钱的虫族，身上却根本没有任何高等文明的痕迹的时候，皇室迅速地放弃了这种追踪，转而让圣虫自己与其他上等虫族继续交际。

但很幸运，他很顺利地成为了真正携带着高等文明钥匙的简玬身前闪耀着的幕布。

雌虫文明试图通过雄虫来实现的永生计划也因为科技无法实现，客观上停滞不前。

而简玬顺利地戴着面具，站在阴影里，以面具人的身份布下一个个局。

削弱皇室能力，部署资本帝国，刺杀总统制造乱局，控制政治和经济，再引诱上等虫族自己安装高等智能系统。

流星降落之后，空白的拼图被弥补，高等智能与粒子科技呼应，通过摧毁和寄生一个个关键位置上的虫族个体，生生削弱整个雌虫文明的统治阶级，再复刻出真正的虚拟文明。

这些是雄虫应该会的东西。

这些当然是雄虫应该会的东西。

还有吃饭。

简玬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嘟囔了一声：“我饿了。”

他拍了拍秘书：“帮我拿三杯水果布丁到卧室，再烤一块肉排。”

秘书坚定地拒绝：“机器人也是要遵循八小时工作制的，先生，您不能对您的职员如此，却要求我加班。除非您支付加班费。”

简玬：“好吧。”

他为了加班费放弃了让秘书去厨房的打算，跳下床，套上拖鞋，蹑手蹑脚地溜去了厨房。

他的电子终端上有数百条帕卡德的轰炸信息，现在还在源源不断地发来。

他鸽了帕卡德是其次，关键是帕卡德怕他死了。

简玬摁开电子终端，录音，开口：“你再短信炸我就给我把自己绑在椅子上坐假‌‌‎鸡‍‎巴‌‍插自己一天”，发送。

主打的就是一个一点素质不带。

轰炸信息立刻停止。

简玬清净了，打开冰箱，里面都是水果布丁和鲜奶慕斯。他最爱的口味。

塞尔斯还做成了不同的形状，用各种新奇可爱的餐具盛装。

简玬拿了三杯水果布丁，想了想，又捞出一杯鲜奶慕斯，然后到冷冻层拿牛排。

就在他准备把牛排放到解冻板上解冻的时候，他的身后伸出一只大手，接过了他手上泛着寒意的牛排。

塞尔斯说：“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