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昏暗,舞台空荡。
安保森严,中场休息时间。
为了表演的纯白色幕布如雪白的瀑布般层层叠叠地放下,看不清舞台上的确切情况。
群星聚落的总统会来这儿观看一场表演,拍照片,发媒体,维持着表面上的繁荣与和平。
在上次的暴动事件之后,总统身边就安排了层层安保,以防悲剧再次发生。现在是中场休息时间,许多世界顶尖的虫族会聚集于此。
如果这种地方会发生谋杀事件,那只有世界上最顶尖的杀手能完成这种艰巨的任务,他的武艺稍逊一筹都会被乱枪打死。
没有哪个虫族敢这么干,除非他是个以命搏命的疯子。
咔。
灯光全暗。
听说这次表演的重头戏是一个白色长发的漂亮类雄,在此之前斩获了世界数项舞蹈奖项。
哒、哒、哒。
高跟鞋的脆响在一下寂静的会场分外清晰。
嗵。
灯光打亮在唯一的聚焦点,黑白分明的轮廓线吸引所有虫族的视线。
虫族们只能在白布的轮廓中看到轮廓:一个形状清晰的侧颜,透着光的柔软微卷长发,修长纤瘦的脖子和由胸口到腰部收窄的曲线。
随着高跟鞋的踏动声,黑色投影在舞台上迈步,灯光时亮时暗,或许下一秒他就会出现在下一个地方。
越来越近。
一只让人以为有机会将其捕获的,暗夜中的精灵。
上等虫族们屏住呼吸,看着那个被灯光勾勒出的纯黑色投影离他们愈发近,心也跟着不断提起。
幕布会不断移动,保证它不会太过厚重。直到轻薄的白色幕布被风吹起,他们才在朦胧中看到了这个虫族的部分身体。
纯白色的高跟鞋踏在光滑如镜的舞台上,由无数钻石镶嵌而成的昂贵舞裙覆盖着脖颈,蜿蜒而下,包裹住劲瘦柔韧的腰身,若隐若现的马甲线,却又看不清晰,到腿根处停顿。
长长的钻石流苏如裙摆般摇曳,让一双修长而雪白的腿若隐若现。
在这场表演之前,这个类雄舞者似乎从未穿过这样的舞裙。
“啊!”
台下戴着连兜帽的虫族失手打翻了一杯水,皮革手套被水触碰,他低着头,往帕卡德那儿挪了挪,露出一截雪白的发。
这个小小的动静并不能惊动太多虫族,只能引起那一小部分虫族的注意。帕卡德自然而然地抬起水,放到一旁,说了一声:
“小心点,简玬。”
“好。”
小西林思往他们的方向看了一眼,暗暗想,这助手真是什么都做不好,这个时候打翻水?刚刚没关灯的时候他是不是也做了什么来着……
不过灯光太暗,他也没有过多去注意,又把注意力放回了聚光灯引导的舞台上。
所有雌虫的视线都落在聚光灯之下的虫族身上。
白色微卷的长发轻盈地随着他的步伐而摇动,如初嫁的纯白头纱,天真又纯粹。
他的皮肤白得像在反光,即使裹着纯白色的镶银碎钻,也丝毫不显得暗沉,反而闪耀到更加艳丽。
被包裹着雪白碎钻的身体没有一丝赘余的线条,在一片黑暗之中让所有视线都落在那唯一的一束甚至有些刺眼的亮光身上。
他的腿部匀称而修长,纯白的高跟鞋像利刃一样踏在每个雌虫心上,高而尖细的十厘米鞋跟如刀锋,在时刻容易滑倒的镜面上平稳至极地行走。
沉稳,优雅,训练有素。
与其说像个舞者,不如说……
轻薄的幕布被吹开而又闭合,牵动着谁去一探究竟。
虫族们贪婪地想去看清楚那张脸,或去近距离地接触他。
哒、哒、哒。
高跟鞋的声音清晰地回荡。
或许天真,或许赤裸。他总能吸引所有视线,恨他的,爱他的,从未听说过他的。
最靠近舞台的第一排,年迈的总统惊艳地看着台上的尤物,在此之前,他怎么似乎从未认识到这位舞者是如此耀眼的存在?
他小声地和身边的秘书说:“表演结束之后我还有时间,再把他叫来。”
秘书了然地点点头:“我知道了。”然后翻了一个白眼,记录下和这位舞者之后的会面。
一个没有实权的总统,要死不死的老家伙,要求倒挺多。
轻盈的幕布再次落下,音乐节拍渐起,舞者开始起舞。白布中的黑影与偶尔露出的真容交错,让虫族看不清晰其真实面容。他似乎离一切都太远了。
他没有戴面具,那张脸惊为天人。
一开始的舞蹈似乎是一段双人舞,通常需要借助一个更为强壮的雌虫的力量来作支撑点。
但舞者并没有这么做。
旋转、后仰,高到有些恐怖的高跟鞋此刻却成了支撑他舞蹈的唯一着力点,稍有不慎就可能扭伤脚踝。
这段舞蹈让人心惊胆战,他却一个又一个地完成了这些应是双人完成的动作。
舞步设计里似乎有对方的存在,他像是在应和着某个虚影一般的谁,但对方从未出现。
这样的缺席让整段舞蹈的难度都开始翻倍,在舞台上独舞的舞者却稳稳地成功。
这样的舞姿并不柔媚,反而让人对舞者未知的身体控制力胆战心惊——究竟是对自己有多狠,才能完成这些动作?
黑暗中,有虫族贪婪地望着舞台上的身影。
“格拉斯·斯蒂格尔先生,这场舞步就让你看得那么入迷吗?”他的伙伴调笑道。
斯蒂格尔却默然不语,死死地盯着那片舞台,看着一片雪白的背景之下,被投影成纯黑轮廓的舞者孤独地踩着被吹起的幕布下纯白色的刀锋起舞。
“踏。”
高跟鞋靠拢,下一个动作,舞者快速地旋转,流苏发出噼啪的声响,却丝毫没有影响他的舞步。
被吹拂起的纯白幕布偶尔能看到他的面容,没有任何修饰,甚至让他人怀疑他是否真的上了妆,或本就如此好看。
听说这个舞者以雪白的长发和鲜艳的红瞳而出名。
音乐节奏变得急促而紧张,所有上等虫族都心跳加快,空气中似乎有一些雾气,有些气味被其他气味掩盖。
香气?还是什么气息?
无从得知。
虫族会忽视对他们来说陌生的信息。
旋转,旋转,旋转。
连续而快速的旋转。
强悍而有爆发性的力量,会来自一个自小被驯化的类雄吗?一个被阉割了的雌虫?
在场的所有虫族都无暇思考这个问题,他们只是看着这个仅从剪影就华丽而绚烂的身影离他们愈发地近,飘飞的白帘里碎钻如幻想中般闪耀,那是一张美到令人震撼的脸。
在最后一圈旋转的时候,一只劲瘦的手,修长有力的手指扯住了距离舞台最近的那个人——它扯住了总统的领带。
保镖们盯着那只手,一瞬间脑袋空白,空气中的香气让人沉醉,被那只手扯住领带让其他雌虫嫉妒得几乎要发狂。
随即很快地,有保镖反应过来,掏出枪——
但在掏枪之前,总统就已经毫无反抗地被极其高速的旋转扯上了舞台。
所有虫族眼睁睁地看着聚光灯下的一幕,纤细修长的漂亮舞者扯着领带,下一秒——
“噗嗤。”
修长有力的手抓住总统的脑袋往下一扯,血液划出一道扇形的弧度,在白花花的幕布下像是动态的皮影,又像喷洒的泉水。
然后血溅射到白布上。
总统的头也滚落到地上。
“咚!——”
总统高大的雌虫身躯被甩飞,与乐曲中的重低音一起重重下落。
奏乐声带来高潮,华丽的交响乐打响重音,再在人头落地后回荡沉闷的余响。
轻到不能再轻的白帘掀起至穿着高跟鞋的修长脚腕,也让在场的所有虫族看到了总统那张苍老而惊恐万分,又带着几分惊艳眼神的脸。
他看到了最恐怖的造物。
他看到了最美的造物。
在慵懒的重音回荡时,隔着一层白帘,虫族们眼睁睁地看着那个艳丽的杀人犯把刺入总统喉咙的手放到唇边……
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一瞬间,他们的脑海里居然有了一个恐怖的想法——
总统的血是什么味道的?
没有答案,因为下一秒会场就开始燃烧。
易燃的白布迅速地被火光席卷,伴随着噼里啪啦的响声,有什么巨大的结构开始轰然倒塌,明白地告诉他们他们应该开始逃亡。
一个已经被锈蚀到足够的结构,一个因为所有开发商都在其中捞取油水而脆弱万分的结构,一个只顾着华丽却无法承载其安全职能的结构,是注定要倒塌的。
只需要一片遮掩火光的帷幕,和一场足以席卷一切的大火而已。
虫群们四散奔逃,无暇他顾。
这个时候,小西林思接到了一个通讯。他没有接通,慌忙先行逃走。
“斯蒂格尔,我们该走了!”雌虫伙伴连忙招呼斯蒂格尔,“不知道是哪个该死的恐怖分子干出的这件事!真是恐怖……他不要命了!”
斯蒂格尔站起身,再往后看了一眼,看见的是帕卡德护送着那个穿着连帽衫的白发虫族离开的画面。
黑暗被火光点燃,光芒照射在厚厚的连帽衫之下的那张脸上,下一秒连帽衫就又被扯下,盖得严严实实。
他佝偻着腰,白发红瞳,万分漂亮,漂亮到让人一眼就印象深刻——
那是一个知名舞者的脸。
那不是简玬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