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阖家团圆的时刻,为迎新春,秦宅一改平日的封建复古,洗去几十年的死气沉沉,寂寞冰冷的深宅大院里贴上很多红色春联,耀眼的红色喜气洋洋,门口还挂上一排红灯笼,红绸长缎,锣鼓喧天,响亮的爆竹声透着和谐和吉祥。
秦家人丁兴旺,多是名门贵族、达官显贵,一年难得聚在一起,统一在祠堂、庙宇拜过列祖列宗,在秦家,拜祖先胜过神佛。
几棵白年菩提树正立祠堂门口,檀香如云海翻滚,神圣安宁。
白年并没有被秦家长辈认可,不许进祠堂,只能蹲在祠堂门口发呆。
就连他三岁的小女儿都能进祠堂拜列祖列宗,他却不行。
他闷闷不乐地环住膝盖,偏房传出姨奶、姑奶奶们打麻将的声音,荷花池塘边则是孩子们追逐打闹的欢笑声,只有他自己孤零零地蹲在这发愣。
“夫人怎么不进去?”一个清冷的男声从身侧响起。
白年抬头一看,是一张陌生的面孔。男人西装革履,英俊非凡,只是那双琢磨不透的长眸像极秦家男性典型的特征。
“哦,你是?”
“我叫秦颓秋。”
“啊……我听你叔叔提起过你。”
白年对他有一点印象,秦颓秋是秦厉钧哥哥的私生子,传闻是和妓女生下的,所以一直没登过秦家门。
怪不得他不进祠堂呢。
“小秋……是吧?”说完他就觉得这个称呼太亲昵,起一身鸡皮疙瘩。
“是。上次还去过您和叔叔的婚礼,不过您走的匆忙,没来得及和您道喜。”
白年想起婚礼的乌龙事件,不由得尬笑:“多谢哈哈,都是一家人,不用这么客气啦。”
……就这样,两个被排挤的男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又过一会,祠堂的大门“嘎吱”一声,祭祀完祖先神灵就要一起吃团圆饭。秦厉钧最先推门而出,随后一行人陆陆续续从里面出来,结伴而行,相谈甚欢。
团圆饭一会就开始,秦颓秋借此和他们一起离开了。
秦祉风是牵着女儿的小手,最后一个出来的。
“念念,你不知道……这群老东西特别喜欢咱闺女。”
白玉良和秦祉风越来越像,虽还是个孩子,但精致的眉眼已添出几分英俊。个头在同龄孩子里是最高的,身着绣着繁丽花纹的殷红色汉服,外罩斗篷,领口裹着一层毛绒绒的长毛。头发由红玉簪盘起,端庄典雅。
全身上下只露出一张雪白娇嫩的小脸,如软糯的小团子批的,惹人喜爱,刚进门就被长辈们围起来夸,争着抢着抱。
“那必须哒!我生的。”白年自豪极了,领过女儿的手为她整理齐刘海,“宝宝,喜不喜欢爸爸给你扎的头发?”
安安撇嘴:“扎太紧啦,头痛痛的。”说着还扯了扯头发。
秦祉风没忍住笑出声,白年莫名脸红,连忙和她解释:“我也是第一次给女孩扎头发嘛。那,那你要是痛下次就让秦祉风给你弄!”
“好。”
没想到安安答应的很干脆。
“你这小姑娘,真讨厌!”白年捏住她的鼻子,气急败坏地说,“只喜欢他不喜欢我!我也是你爸爸啊!”
安安吐舌头做鬼脸:“略略略,白年你又吃醋。”
白年气的差点晕过去:“你,你!”
“好了念念,”秦祉风边劝边笑,“闺女逗你呢,你别真生气。对吧安安?你是在逗他玩吧?”
“一定是你们串通好欺负我。”
白年狠狠地瞪他一眼,秦祉风果然不敢笑了。
“大的小的,都一个样!”
尤其是一想到自己生的女儿和秦祉风越长越像,心里就愤愤不平,气的动了胎气,小腹隐隐作痛。
这算什么事,给他生了个孩子!!
白年扶着柱子虚弱地坐下,也许是怀孕的缘故,他情绪幅度很大,白天吃不好饭,晚上又睡不好觉。不到一周掉秤十多斤,看起来瘦弱又脆弱。没有人知道,他肚子里有一个孩子。
秦祉风关切地扶住他,“怎么了?又低血糖了?”
“恩。缓缓就好了。”
见白年消瘦的身体佝偻着,安安也不和他闹了,小短腿“嗖嗖嗖”地跑到他跟前,睁大眼睛扑进他怀里,快哭了:“白年,你生病了吗?”
安安毕竟是他亲生骨肉,再生气,只要一哄就好。
白年露出笑容,抚摸着女孩的脸颊:“没有呀。你这个小朋友……可真奇怪。刚刚还对我凶巴巴的,现在这么关心我?”
“爸爸……我不气你了。”安安抬起湿漉漉的眼睛,“真的。”
“哎呀……”他哭笑不得,“你们这是干什么,搞得我快死了一样。我就是有点低血糖,头晕,一会儿就好了。”
短短几分钟,两级反转。此刻,白年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爱意,暖流从心底涌入,腹中的胎儿似乎也不再像方才亢奋,让他得以休息。
“好——”安安拉长音说。
“真是我的小棉袄,真乖。”白年抱起女儿,在她脸上用力亲了两口,“那我和秦祉风,你更喜欢哪个爸爸呀?”
这个幼稚的问题……秦祉风无奈地苦笑,但还是朝安安使了一个眼神。
安安很快就悟了。她露出甜美乖巧的笑容,在白年的左右脸上各亲两口。
“更喜欢你呀!你身上滑滑的,香香的……”
秦祉风朝她竖起大拇指。
不得不说,撒谎骗人,甜言蜜语这里,真是完美遗传了白年。
“我就说嘛!”他喜笑颜开,“我生的,当然最喜欢我啦。”
堵在胸口快一年的无名火终于撒出去了。
“爸爸还难受吗?”
“好多了。”
秦祉风揉了揉白年的鼻头,动作轻柔宠溺:“你就是心病。”
“哼……”他不服气地扭头。
“放心吧念念,女儿和我,都最爱你了。”他再次重复,“我最爱你,女儿也最爱你。”
简单却又坚定有力的告白,着实让白年心安。
他缓缓看向他,“真的?你不会把我当成小孩子哄吧?”
“真的。我哪敢骗老婆大人。”
白年又问安安,“真的?”
安安抱臂,无奈地叹气,小大人似的,语重心长地说:
“真—的—”
秦祉风忍俊不禁:
如果说幸福有等级,那么这一刻一定是他最幸福的时刻。
他这小半生的所有幸福都来自眼前这个男人。他无比地爱他、感谢他。他不信鬼神,更不信列祖列宗,他只信白年,白年就是他的信仰,他赖以生存的一切。是他给予他数不清的美好时刻,给他重生的机会。
他至今也能清晰地记着,第一次和白年回家,吃他做的饭菜时那份心悸,还有心底喷涌而出的暖意——那也是他第一次直面幸福。
能够认识他,已经是他莫大的幸运。在焚香缭绕的祠堂外,秦祉风把他的爱人和女儿同时揽进他宽大的臂弯中,像在呵护他一生中最重要的宝贝。
“放心,我和女儿永远在你身边。”
白年心满意足地缩进他怀里:“好呀,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是什么意思呀?”安安好奇地问。
“就是我们要永远在一起。”秦祉风解释。
小时候,你保护我。
哥哥,现在我长大了,换我护你周全。